第二百一十四章 回憶（十一）
莊瑤買了七八罐兒青島啤酒，坐在自家院子中給單解依打了個電話：“依依，你和解逸在哪兒呢？”
“我們在家啊，怎麽了？你回來了麽？”
“是啊。”莊瑤坐在草地上，望著天空滿含自嘲地笑了笑：“我回來了……你們能過來麽？我想你們陪我喝一杯。”
“我們馬上過來，你先別喝，等著我們。”
莊瑤此時已經打開了一罐兒啤酒，灌了一大口之後說道：“你們再不來，酒可就要被我喝完了。”
說完，她掛掉電話，又灌了一大口苦澀嗆鼻的啤酒。
她以前一直不知道酒這種東西有什麽好喝的，哪怕是大家都說好喝的青島啤酒，她都覺得太苦了，苦到舌頭都要被麻痹了。
可是如今，莊瑤好像突然嚐到了一絲酒的滋味。難怪有人說，酒不醉人人自醉。莊瑤笑著放下啤酒罐兒，覺得自己已經醉了。
“瑤瑤！”單解依遠遠地跑了過來：“不是說好等我們的麽？怎麽還是自己喝上了？你胃不好，不可以喝這麽涼的東西的。”
單解逸跟在妹妹身後，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在莊瑤身邊坐下。
莊瑤就勢靠在單解逸身上，遞給他一罐兒啤酒：“來，解逸，咱們喝，不要理依依，像個管家婆一樣，以後嫁不出去怎麽辦？”
單解逸接過啤酒，打開拉環兒喝了一口。
單解依有些無奈地看著這兩個碰杯的人：“居然還嫌我管得太多，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
“好啦好啦。”莊瑤拉住單解依的手：“快坐下，陪我一起喝。”
單解依順勢坐了下來，拚命給自己哥哥打著眼色，叫他不要喝那麽多。
單解逸卻不知道怎麽了，目光絲毫不往單解依那邊去，隻是自顧自地喝著酒。
單解依有些無奈，這兩個人，自己竟然一個都管不了了，氣得自己也拿起了一罐啤酒喝了起來。
“這才對嘛。”莊瑤舉起手中的啤酒：“幹杯！”
單解逸伸出手與她捧杯：“敬月亮！”
莊瑤笑著附和：“那我敬明天！敬明天那個，全新的自己！”
她歪著身子又靠到單解依身上：“依依，你怎麽不幹杯呀？快幹杯！”
“好，幹杯。”單解依無奈地小口小口地喝著酒，為了預防待會兒出現三個醉鬼露宿花園的場麵，她必須得保持著清醒。
“依依，你說，人活著究竟是為了什麽？”莊瑤倚在單解依的肩膀上，望著遠處山下的燈火問道。
單解依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回答道：“人活著，就是為了滿足愛自己的人的期望吧。”
“是啊，是為了滿足愛自己的人的期望。”莊瑤笑了起來：“依依，你這句話真是太好了。”
單解依有些擔憂，想要轉頭去看莊瑤的神情，卻忽然感覺到有什麽東西滴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那是莊瑤的眼淚。
單解逸回過頭來，靜靜地看著莊瑤。
莊瑤笑著說道：“依依，從前我驕傲任性，隻為自己活著，你看，現在報應來了不是？”
“這不是報應。”單解依輕聲地勸著。
莊瑤搖了搖頭：“不是報應是什麽？可惜，上天沒有報應在我身上，反而報應在了我最愛的人身上。”
她的眼角閃爍著淚光，唇邊揚起自嘲而又無奈的弧度，聲音裏滿是對自己的厭惡：“依依，像我這樣的人，當然是不配擁有美好的東西的，所以他才會走，對不對？所以爺爺也會離開我……”
“不是的。”單解逸忽然出聲道：“不是這樣的。瑤瑤，你值得一切美好的東西。”
“我不值得，我不值得。”莊瑤坐起來，拚命地搖著頭，力度大到整個上半身都在左搖右晃。
單解逸伸手扶住了莊瑤：“瑤瑤，你醉了。”
“我沒醉。”莊瑤坐直身子認真地看著單解逸的雙眸：“你看我，我沒醉，真的。”
她又灌了一大口苦澀的酒液，有一部分順著莊瑤的嘴角流了下來，和淚水一起打濕了她的衣襟。
單解依伸手去搶她的酒罐：“瑤瑤，你別喝了……”
“我不！”莊瑤抱著酒罐不撒手：“依依，你讓我喝吧！過了今晚，我就要做一個成熟的大人了！依依，你還記得我們一起讀過的村上春樹麽？”
她笑著重複道：“我該做一個成熟的大人了。”
“好好好，你是成熟的大人。”單解依無奈地說道：“可是哪有成熟的大人把自己喝成這樣的？”
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地上已經多了三四個空的啤酒罐兒，都是莊瑤喝的。單解逸隻開了手上那罐，還沒喝完。
單解逸兩口灌完了自己的啤酒，又開了一罐，淡淡地開口道：“依依，就讓瑤瑤喝點兒吧，她心裏太苦了。”
嘴裏苦一點沒關係，隻要能緩解一些心靈上的痛苦，身體苦一點又算得了什麽呢？
“還是解逸懂我。”莊瑤胡亂地抹幹自己臉上的眼淚，湊到單解逸麵前，舉著啤酒罐與他幹杯。
單解逸與莊瑤碰杯：“敬明天。”
“敬明天！”莊瑤大聲喊著，隨後又靠在單解逸的肩膀上小聲嘟囔著：“不過今天晚上，就讓我再做一會兒小孩子吧……讓我最後任性一回……”
不知道過了多久，地上橫七豎八地擺著七八個啤酒罐兒。單解逸還算清醒，在妹妹的幫助下將莊瑤背了起來，送她回了自己的房間。
安置好莊瑤之後，單家兄妹才回了自己的家。
單解依才進了自家院子，便感覺哥哥忽然停了下來。
她疑惑地回頭看去，竟然看到單解逸那纖長的睫毛上掛著一滴淚珠。
月色凝聚在這滴淚上，仿佛為其鍍上了一層銀光。
單解依呆呆地說道：“哥，你、你怎麽哭了……”
單解逸勉強笑了一下：“依依，我……我是心疼瑤瑤。”
單解依看出哥哥的情緒不太對，連忙上前扶著他：“哥，你喝多了？”
“我沒有。”單解逸拍了拍妹妹的手：“嚇到了吧？沒關係的，我隻是……我隻是心裏苦……”
單解依抿唇不語，這二十幾年來，她很少看到單解逸落淚。可是今天這一次，卻讓她的內心感到無比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