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素心蓮
夢棄與夢玄對視一眼，同時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素心蓮不滿拍桌：“喂，你們笑什麽啊！難道我說的不對麽？”
“沒有沒有。”二人連聲答道。
夢棄臉上笑著，心中卻有些驚栗。方才她就覺得素心蓮不對勁，待到她講了這個故事之後，這種感覺更甚。
她竟然完全無法從素心蓮的眼中看到任何一絲為情欲而泛起的漣漪。
素心蓮哼了一聲：“爾等凡夫俗子，怎麽能懂我的智慧。”說罷拂袖起身，走時還不忘帶走沒吃完的那兩袋薯片。
她這一次來，除了要跟夢棄說說界碑的規矩，還有就是要暗示她：“我知道你最近在做的事，我不反對，隻要你們不明目張膽地違反夢魂池的規矩，我是不管的。”
如今目的達成，素心蓮自然要走了。
待夢玄收回投注在素心蓮背影上的目光，一回頭，便見到夢棄一臉神秘地湊到了自己身邊，頓時嚇了一跳：“你這是做什麽？”
夢棄小聲說道：“我知道你有些事情不想告訴我，但是我自己猜出來可不算吧？”
夢玄推開她的臉，端起茶盞來抿了一口：“你先猜猜看吧。”
夢棄抬手掩唇，用極低的聲音問道：“她是不是無法理解情愛這種事？”
沒想到還真的被她猜中了。夢玄苦笑一聲，說道：“她不是無法理解情愛，而是天生缺少情魄。”
夢棄頓時一驚，還想再問，夢玄卻抬手示意她停止。
“此事原本是夢魂池中公開的秘密，隻是心蓮她不願被人提及，因此我們私下不好議論。”
他都這麽說了，夢棄隻好把一連串到了舌尖兒上的疑問吞入肚中，垂眸喝茶掩飾。
其實，即便夢玄不說，憑夢棄自己猜也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素心蓮畢竟是整個夢魂池的管理者，不通情愛是理所當然的。
甚至，夢棄第一次知道素心蓮的身份時，還暗暗吃驚，夢魂池的規則怎麽會有人形化身？畢竟在她眼中，一方世界的規則就應當如同天道般看不見摸不著，這才符合常理。
當夢玄告訴她素心蓮的決定便是夢魂池的規矩後，夢棄更是暗暗擔心過，倘若素心蓮那天一個心情不好，把這整個世界掀翻了，那該怎麽是好？
卻原來，素心蓮看似與常人無異，實則缺少情之一魄。三魂七魄不全，自然也就理解不了情情愛愛這種事，失控的概率也會大大降低。
但夢棄心中仍有疑惑。她原本以為，素心蓮之所以不回應夢玄，是因為她已經心有所屬。
譬如那天夢玄想要支開她時，說的是叫她去看看“他”，當時素心蓮對那個“他”也表現得十分緊張。
這個“他”究竟是誰？夢棄滿腹疑惑，卻礙於夢玄的阻止而無法問出口。
二人又聊了一會兒旁的，夢玄便起身離開了。
夢棄看著他的背影歎了口氣，隻覺得夢玄真是太過艱難了。
曾經為人之時，夢玄未曾心動過；如今飛升的夙願達成，夢玄也有了心愛的女子，奈何對方竟是個缺少情之一魄的規則化身，根本不可能對夢玄有什麽回應。
想一想這些年來，夢玄每日麵對著素心蓮，究竟是用了何等忍耐的工夫，才能一言不發地沉默到現在？
罷了罷了，現在的夢棄那還有功夫去管旁人。
收起了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夢棄伸出手指輕點了一下杯中茶水，漣漪漾開，慢慢顯化出了單言的臉。
——
離開了夢棄住處，夢玄沒有瞬移也沒有飛，而是選擇慢慢走回自己的轄區。
方才夢棄的問題勾起了他努力掩藏的回憶，此刻，夢玄難以自抑地陷入了悲傷之中。
其實，最初的素心蓮，是三魂七魄都很齊全的。她與普通人一樣，也有七情六欲，也會為情愛所動心。
可是後來，素心蓮愛上了不該愛的人。為了那個人，她甚至獻出了自己的生命。
那時候的素心蓮根本不知道，她與那個人之間的一切，皆是被夢魂池的大道所設計。
夢魂池規則不全，需要人來補齊。可無論是哪一個世界飛升上來的魂魄都不夠純粹，承受不了夢魂池的力量。
於是，已經擁有了朦朧意識的夢魂池規則便想出了一個辦法。祂從億萬魂魄中淬煉出了一點精華，放在夢魂池心凝練成一個最為純潔無垢的少女。
可是，這個純淨的靈魂雖然能夠承受得住夢魂池的力量，卻不諳世事，根本不知該如何管理夢魂池。
規則意識再次設計，將少女的記憶抹去，投放在了祂所選定的一個小世界的氣運之子身旁。
這位氣運之子博學多才而又心係天下，一生都在為靖平天下而奔波。
可惜那個小世界的特性便是動亂，即便堵上氣運之子的能量也無法將之蕩平。
擁有夢魂池力量的素心蓮恰在此時來到了氣運之子身邊，協助他完成了夙願，並在他的教導下長成了一名出色的管理者。
按理說到了此時，規則意識就該召回素心蓮，與之融合了。可是素心蓮卻無法自拔地愛上了那個氣運之子，並為了救他而獻出了生命。
規則意識當即震怒，搶回了素心蓮的魂魄使其重生，並恢複了她的記憶。
恢複記憶的素心蓮知曉了自己的使命，在天命與愛情之間痛苦掙紮的她最終如同那位氣運之子一樣選擇了自己的天命。
為了永絕後患，素心蓮幹脆親自動手將自己的其中一魄抽出，鎮壓在了夢魂池的最深處。
這之後，素心蓮順利與夢魂池的規則意識相融合，成為了夢魂池的最高管理者。
當夢玄來到夢魂池時，素心蓮已經是現在這個樣子了。說不清道不明的，夢玄居然對這樣的素心蓮心動了。
最初不明真相的他試圖用自己的愛來感化素心蓮，苦苦追逐了千年，卻隻換來了素心蓮的懲罰。
在池底沙世界曆練受罰之時，一位與夢玄交好而又親曆了當年之事的管理者不忍見他如此受苦卻仍不死心，悄悄將事情的真相告訴了夢玄。
至此，夢玄的千年之戀徹底宣告終結。
那位告知了夢玄真相的管理者以為這樣就能讓夢玄對素心蓮徹底死心，卻不曾想到情之一字若那麽容易就能解開，當初的素心蓮又何必將自己的一魄鎖在夢魂池底至今？
夢玄唯一所能做的，隻不過是將自己的情意小心收好，再做回那個被素心蓮欣賞的得力助手罷了。
走到界碑前，夢玄抬手輕輕撫摸著青石上的紋路。幾千年了，他就如同這塊青石，一直靜靜地立在夢魂池邊。
可也不過是能換來素心蓮讚許的一眼。
“這樣便足夠了。”夢玄低聲笑道：“可是，有時候我還真挺羨慕你的……”
正是因為羨慕夢棄還可以等待單言從夢中醒來，夢玄才會如此盡心盡力地幫助夢棄達成心願。
夢棄的心願就要達成了，自己的心願，又要等到何時才能見到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