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三年
“來了！”門房一路小跑著過來開了門：“誰呀這大晌午的……喲？莊小姐來啦？”
莊瑤微笑著說道：“忠叔，耽誤你吃午飯了吧？”
忠叔連連擺手說道：“哎呀你這是哪兒的話，午飯還能比莊小姐你重要？”
“要麽怎麽說，我就愛跟忠叔聊天。”莊瑤進了門：“我也是想著很久沒來看看婉娘姐姐了，這沒打招呼就過來了。”
兩人又寒暄了幾句，莊瑤告別了忠叔，往婉娘的院子裏走去。原本帶著笑意的唇角慢慢抿起，莊瑤深吸一口氣，輕輕推開了門。
“瑤瑤？”婉娘抱著小秦曦轉過身來，一臉驚喜地問道：“你回來啦？哎喲，之前那麽久都跑哪兒去了？離家了也不跟我們說一聲，我跟你姐夫這心裏擔驚受怕的……”
她親熱地拉著莊瑤坐下：“如今見了你，我終於能安心地睡個好覺了。對了，單言呢？沒跟你一道兒回來？還有淩風，這次你們出門帶著它一起了？咱們小秦曦，可想淩風了，是不是呀曦兒？”
小秦曦拍著手開心地笑著，隨即又使勁兒蹬腿兒想往莊瑤懷裏撲。
莊瑤順勢抱起她，在懷裏掂了掂：“沒想到小秦曦還記得我啊，真厲害。”
“還會叫人了呢。”婉娘獻寶一樣，哄著乖女兒說話：“來叫小姨，小——姨~”
小秦曦看著婉娘，樂嗬嗬地喊道：“娘，娘！”
莊瑤輕輕捏了捏小秦曦臉上的軟肉：“看這兒，小姨在這兒呢，來，叫小姨~”
小秦曦便轉過臉來，忽閃著大眼睛，張著小嘴兒模仿著：“小、姨！”
“哎，真聰明！”莊瑤笑著在她的小臉兒上親了一口。
兩女與小秦曦玩鬧了一會兒，婉娘便叫丫鬟將女兒抱去哄睡。畢竟莊瑤走了那麽久，婉娘是有一肚子的話想要與她說。
莊瑤的笑容隨著小秦曦被抱走而漸漸收斂。
婉娘看出莊瑤的狀態不對，拉著她的手不肯鬆開：“你說說你，這一走就是半年多，到底是去哪兒了？”
“這……這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莊瑤垂眸猶豫了一會兒，她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跟婉娘說那些事。
方才婉娘詢問的關於單言與淩風的話，句句都恍如鋒利的刀子一般刺在莊瑤的心上。
婉娘在莊瑤的沉默中越來越感到心驚，她猜測到莊瑤可能在這半年中遇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可婉娘萬萬沒有想到，莊瑤並不隻是遭遇不幸而已。在她未曾參與的歲月裏，莊瑤幾乎失去了對這俗世的全部牽掛。
莊瑤並不想對婉娘隱瞞些什麽，況且婉娘是莊瑤最為知心的朋友。
她終於還是開口道：“婉娘，單言和淩風都，都走了。”
婉娘一愣，沒反應過來這句“走了”是什麽意思，下意識地問道：“走了？走去哪兒了？”
這話說完，婉娘猛地瞪大了雙眼，抬手捂住了嘴。
莊瑤慘淡地笑了一下，垂下眼睫避開了婉娘的目光。
婉娘想問究竟是發生了什麽，可是這樣對莊瑤來說太殘忍了，每一次的描述都相當於是再把當初的經曆回憶一遍，把還未愈合的傷口再次剖開，鮮血淋漓地展示出來。
所以婉娘並沒有再問什麽，她傾身抱住了莊瑤，輕輕拍著她的背，不發一語，卻能讓莊瑤感受到她還在。
莊瑤靠在婉娘的懷裏，眼淚很快就打濕了她的衣襟。
婉娘感覺到了莊瑤的眼淚，她一動不動，即便手酸了也沒有放開莊瑤。
也許莊瑤在這俗世間，能依靠的也隻有婉娘了。
當晚，莊瑤沒有離開，而是與婉娘睡在一處。秦舒被婉娘趕到了書房去，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以為兩女可能是太久沒見而已，一頭霧水地抱著被子離開了臥房。
婉娘替莊瑤拉了拉被子，說道：“你還不知道吧，公孫大哥離開秦國了。”
莊瑤忙問：“為什麽？他不管惠琴心和濮正誼了麽？”
“總不能管一輩子。”婉娘笑著說：“他參加完兩個小的的婚禮之後，便走了。再留下來，也隻會給他們的仕途平添阻礙而已。”
“那公孫夫人呢？”莊瑤問道：“還有公孫大哥的兒子，不是還在朝為官麽？也跟著一起走了？”
婉娘歎道：“隻要他還姓公孫，就必須要跟著一起走。王上對於公孫大哥，已經徹底失去信任了。”
莊瑤擔憂地問道：“那公孫大哥不會出事吧？他還能去哪兒呢？”
“我也不知。”婉娘說：“不過，他與相公依然有書信往來，想來仍是安全的。隻是他的去處，隻有相公知道，這也是為了他們一家子的安全考慮。”
莊瑤點了點頭。
兩女又聊了一會兒王城近況，便相擁入眠了。
第二日一早，即便婉娘一再挽留，莊瑤還是離開了。她拜托婉娘替她向其他朋友問好，便迅速離開了。
不是莊瑤不想與朋友們見麵，隻是他們一定會問起單言的事情。在還沒有徹底接受這一現實之前，莊瑤還是想要逃避。
離開了王城之後，莊瑤仿佛回到了之前幾十年前不斷尋找的日子。隻是當初莊瑤尋找的是莊周，如今尋找的卻是單言。
這一走，便是三年。
三年後，莊瑤再次回到了王城。這一日，正是當初單言向莊瑤表白的日子。
當莊瑤進了城，入目一片喜悅氣氛。大街上有許多青年男女，頭戴芍藥花，羞澀地打量著彼此。
“這是怎麽回事？”莊瑤有些茫然。
她從袖子裏掏出一些刀幣，走到那賣芍藥花的攤販麵前問道：“小哥兒，這時節怎麽會有這麽多的芍藥花啊？”
攤販笑著說：“姑娘，一看你就是外地來的吧，第一次進王城？這花兒啊，都是城外那個芍藥穀裏頭的，自打三年前開始，那山穀每到這時候都會開出一大片的芍藥花來，大家就都管那裏叫芍藥穀。”
莊瑤知道這所謂的“芍藥穀”就是當初單言向她告白的地方，心中頓時有股說不出的滋味。
攤販還在繼續介紹：“三年前的今天啊，芍藥穀那邊忽然飛出了很多花瓣，遠遠看過去，好像還有龍飛鳳舞的，可帶勁兒了。大家都說，那是有神仙下凡了呢！”
莊瑤自嘲一笑：“是啊，神仙下凡了……可惜，我卻有眼無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