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自作孽
這份敗績，竟是我的幸運。從此再也無需人前光鮮，無需殿前叩首，無需委曲求全，無需堅持到底。
可同時我也再也見不到你……
——姬文兆
“驅蟲藥？”劉凡蹙眉：“你藏這東西做什麽，若是想要，閻兄還能不給？”
“哪兒有這麽簡單啊我的老爺！”小廝湊近了低聲說道：“閻老爺最忌諱別人露出對他那蟲子避讓懼怕的神態來，若是公然討要驅蟲藥，豈不是要惹他厭煩？”
劉凡捋了捋胡須：“既便如此，不要就是了。閻兄不會害我，這藥不用也罷。”
“老爺啊！”小廝拽住了劉凡的袖子，麵上的關切不似作假：“閻老爺是不會想要害您，可蟲子不是人呐！小的在他那養傷的時候就用了這藥，您以為是為何？還不是怕那蟲子聞見了血腥撲過來？”
劉凡思索片刻，接過那驅蟲藥聞了聞，見其無色無味，也便妥協了：“行了，看你一片孝心，用就用吧。”
小廝取出瓶塞，倒出一點點晶亮的液體細致地抹在了劉凡的衣擺處。
“行嘞，這樣一來，蟲子們肯定不敢鑽老爺您的衣服了！”小廝眉開眼笑地扶住劉凡，“走吧老爺，咱們去找閻老爺談正事兒。”
劉凡站起身來，隨著小廝的速度慢慢走著。確實也不著急，他懶散地踢著衣擺，那隻有特定生物才能聞得到的氣味漸漸在空氣中留下痕跡。
進了閻天工的軍帳，意外見到他已經將一罐罐蠱蟲擺了出來。劉凡揚聲道：“閻兄真是有先見之明啊！”
閻天工挑眉一笑：“看來劉兄也是為此事而來？”
“正是。”劉凡微微一笑：“不過眼下看來，倒是我多此一舉了，以閻兄智慧，根本不需要小弟特來提醒。”
“怎麽著都是你一番心意。”閻天工叫下人上茶，兩人又聊了起來。
忽然下人來報：“老爺，蟲子們忽然焦躁不安，不知是何緣故，還請您親自去看一看。”
焦躁不安的那部分蟲子們都被擺在帳外，閻天工眉頭一皺，對著劉凡說道：“劉兄且在帳內稍後，閻某去去就來。”
這些蟲子如今是立功之根本，劉凡也很是上心，故此並不覺得有所怠慢，反而催著閻天工快去。
小廝的心髒猛烈地跳動著，估摸著成敗在此一舉了。
果然，片刻之後營帳外忽然響起了大片的翅膀扇動之聲，伴隨著一陣陣驚呼，甚至有下人連滾帶爬地衝進營帳中躲避。
劉凡皺著眉頭嗬斥道：“何事如此驚慌！”
那下人戰戰兢兢地縮成一團：“外麵來了好、好多蝙蝠！”
“蝙蝠？”劉凡撩起衣擺就想走出去看看，卻被身後的小廝一把拽住。
“老爺，現在還不知道外麵是什麽狀況，不如讓小的先出去探查探查，更安全些。”小廝的目光語氣都很真誠。
實際上，他知道這蝙蝠正是劉凡身上的氣味引來的，若是劉凡出去了，那些蝙蝠一擁而上，豈不是直接暴露了？
劉凡也是怕的，故此沒有反對。小廝心裏默念著‘沒事兒沒事兒主子說了蝙蝠不咬人……’，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氣掀開門簾衝了出去。
眼前的場景大約會令他畢生難忘——漫天黑色的蝙蝠宛若濃雲一般壓下來，爭先恐後地追逐著地上亂竄的蠱蟲。
閻天工揮舞著一把長刀，麵色十分猙獰地與飛翔的蝙蝠們纏鬥著，他身上已經添了無數細小的傷口，全都來自於毒蝙蝠的爪牙。
若非閻天工煉毒多年，抗毒力十分強橫，此時大約已經毒血攻心而死了。
至於那些為了躲避蝙蝠捕食的蠱蟲們則此處亂竄，有些躲避不及的下人被蠱蟲從耳、鼻、口中鑽進，早已氣絕身亡。
小廝嚇得肝膽欲裂，趕緊從懷中取出隨著密信一起送來的真正的驅蟲藥粉，胡亂地撒在自己身上，隨即轉身一個飛撲躍入帳中，麵色慘敗如爐灰。
“這是怎麽了？”劉凡被小廝唬了一跳。
小廝連滾帶爬地跑到劉凡身邊，拉著他的袖子，牙齒都在打顫：“老、老爺，千萬不能出去啊！現在外麵全是蝙、蝙蝠，鋪天蓋地，閻老爺的蟲子都被吃了！剛才小的出去的時候，親眼見到一個人被失控的蟲子鑽、鑽進身體，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劉凡聽他描述，不由自主地想象起那個畫麵，頓覺渾身酥酥麻麻，仿佛被蟲子爬過一般。他緊緊攥住小廝的手，六神無主地念叨著：“這可怎麽辦……這可怎麽辦啊！”
帳外，得到消息的姬文兆不顧柳言等一幹下屬的阻攔，披掛好戰甲後便帶著親兵趕到了現場。柳言等人怕他有危險，都緊緊跟在他身後。
姬文兆也不是那種莽撞的傻子，他站在遠處靜靜觀察了一會兒，忽然說道：“那些蝙蝠並不主動攻擊人，看上去都是衝著閻天工那些蟲子來的。柳言，立刻傳我令，眾將士向四周散開，盾兵將此處圍住，包圍圈中撒上驅蟲藥粉，莫要讓毒蟲擴散到全軍！”
自從得知了閻天工的身份後，姬文兆就下令讓負責後勤的人購置驅蟲用品，如今果然派上了用場，甚至是可以救命的關鍵一招。
眾將領一一領命而動，慌亂的軍士得了令也漸漸鎮定下來。盾兵們全副武裝持著厚重的盾牌，將閻天工的軍帳附近層層包圍。
姬文兆站在外圍看了一會兒，忽然轉頭對著身邊的柳言耳語了幾句。
柳言先是一驚，隨即露出了了然的笑容。轉身離開之前朝閻天工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知道劉凡就在那座軍帳之內。
這一次真是天公作美，竟然讓禍害們都湊到了一處，還有這些蝙蝠助陣，這一次便是想放過他們，老天爺怕也是不允許的了。
不出片刻，火頭兵們抬著兩大桶菜油出現。帶著他們走過來的柳言朝包圍圈內一指：“去吧，把油給本將軍轉著圈兒灑，務必要灑得均勻一些，保證沒有缺口！”
火頭兵領命而去，柳言看著他們的背影，笑著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火折子。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若非閻天工如此急功好利，將蟲子都擺了出來，怎會引來這麽多的天敵？
柳言走到姬文兆身邊，將火折子遞到他手中：“殿下，您來動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