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水清
我這一生，唯一後悔的，就是沒有對他說出自己的真實心意。
可即便我說了，又能如何？終究……改變不了結果……
——《墨無芊遺筆》
單言聽到墨無芊身中蛇毒，蹙起的眉心更是難解。他不由分說地捏住墨無芊的手腕，為她細細把脈。
“早就解毒了，一絲都沒剩下。”墨無芊連忙保證道。
單言也沒發覺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淡淡地“嗯”了一聲，算是揭過這一茬。
墨無芊歎了一聲：“逃出來以後，我思來想去，也就隻有來找你求助了。”
“你早就該來找我。”單言橫了她一眼：“在你貿然去找蛇妖犯險之前。”
墨無芊連忙掛上討好的笑：“是是是，下次，下次一定記得。”
單言想起一處細節，不由提醒道：“另外，你有沒有想過，墨家可能出了叛徒？”
墨無芊聞言，有些沉重地點點頭：“因我修煉法術，壽命比尋常人要長得多。有些急著上位的人，早就對我心生不滿了。”
這畢竟是墨家內部的事，單言不好多幹涉，隻能囑咐墨無芊照顧好自己。
不多時，目的地已到。單言扶了墨無芊一把，收起飛劍。
墨無芊解釋道：“你也知道墨家眼下的狀況，因此這一會不能在本部招待你了。這一做酒樓是我心腹弟子開設的，你可以放心住下。”
“無妨，你知道我並不在意身外之物。”單言還未進城時便感受到了濃鬱的妖氣，因此早早收斂了氣息，為免打草驚蛇。
“可還需要我為你準備些什麽？”
單言掐指一算：“此行雖然凶險，但結局明朗，不會有什麽大礙。你放心，我自己準備就好。”
墨無芊點點頭，先回本部去了。
當晚，單言便拎著拂塵悄悄尋到了蛇妖的巢穴。雖然墨無芊沒有催他，但單言除妖心切，既已到達哪裏還等得，檢點好身上的物品後便決定立即尋到蛇妖一較高下。
一切都順利得超出單言的想象。他捆了蛇妖，正準備逼問他那些被他擄走的女子的下落，角落裏忽然衝出一人：“小心背後！”
單言渾身一顫，猛然轉身，卻隻來得及接住一具柔軟的身軀：“墨無芊！”
先前出聲提醒的少女快速吼道：“蛇妖有兩隻！現在回來的才是老大！”
單言迅速將替他擋了一招的墨無芊放在地上，反手將拂塵插在頸後，雙手快速結印：“千鳴劍影！”
飛劍錚然作響，“唰”地一聲伴著寒光出鞘，瞬間幻作千百道劍影，射向遠處撲來的蛇妖。
那妖果然法力高深，竟然堪堪躲過，滴著毒液的長牙直逼單言命門。
“墨瞳，熾！”
“你瘋了！”單言想要打斷墨無芊的法術，卻為時已晚，隻能眼睜睜看著她以血為引，將自己雙瞳解封。
瞬息間，兩道熾熱火光將蛇妖穿了個透心涼。龐大的蛇軀砸在地上轟然作響。
“墨無芊！”單言氣結：“我明明可以躲開，你、你何必！”
墨瞳是墨無芊最強的底牌，但也是她生來就帶著的詛咒，一生之中隻能開啟三次，每次都要消耗掉她泰半的精血。三次過後，就是她命絕之時。
墨無芊抿唇一笑：“我知道你能躲過，但是剛才那一瞬間我……我控製不住自己……”
單言薄唇緊抿，快速運起靈力為她療傷。
“用這個吧！”先前提醒過單言的姑娘小跑著衝過來，從懷中取出一物。
單言一愣：“這是……冰鯉的逆鱗？”
姑娘點點頭：“看她方才的樣子，這一招用出後怕是會毒火攻心。冰鯉是最接近冰龍的生靈，逆鱗更是冰鯉全身寒氣的結晶，應該可以救她。”
單言也不多話，接過鱗片放進墨無芊的口中，確認她無事後才問道：“你是冰鯉成精？可你明明還活著，怎麽會有逆鱗脫落？”
“我叫水清，道長你也看出來了，我確實是冰鯉。這鱗片，也不是我的。”水清低下頭，眼中的悲哀之色難以掩藏：“這是，我父親的……”
單言歎息一聲：“抱歉……”
“沒關係，我還要謝謝你們替我家人報了仇。”水清給單言解釋起了事情的經過。
原來，那兩隻蛇妖雖然靠陰氣修行，但作孽多了，陰火便漸漸在體內聚集，難以壓製。恰巧水清這一支的族人搬離了北部寒川，遷徙途中被這兩隻蛇妖發覺，水清的父母叔伯皆命喪蛇妖之手。隻有水清，因年歲不大、相貌又美才得以存活。
雖有冰鯉逆鱗在手，蛇妖兄弟仍覺渾身火烤難耐，水清為了保全自己不被欺辱，便主動幫他們製造寒氣降溫，這才能得了特權，在這巢穴中自由出入。
“你也是身世坎坷……”單言一句話還沒說完，水清便“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嚇得他連連後退：“你這是做什麽！”
“水清自知愚鈍，但自幼受父母教誨，救命之恩如同再造，兩位恩人，水清願意受你們驅使！”
“不必！”單言一口回絕。
水清麵露悲傷：“可、可若不跟著恩人們，這天地雖大，水清又能何處為家呢……”
單言想到她舉世無親的悲慘遭遇，一時也再說不出拒絕的話，隻好抱起墨無芊，帶著水清回了先前住的酒樓。
待墨無芊清醒了，得知水清的身世後，也是連連歎息：“若非如今墨家已非當初那個墨家，我還真想把你留在身邊作伴。但如今我自身難保……”
聽到“作伴”二字，單言心頭一動：“我想起一個人，她一定願意收留你。放心，她也是妖，人很好，不會欺負你的。”
水清自無不可：“但憑恩人安排！”
其實單言想到的那個人，正是紅韶。她苦於壽命太長，身邊無人陪伴，而水清也是舉目無親，兩人若能結為姐妹，豈不正是美事成雙？
就是得囑咐紅韶別強迫水清學習她那一身“本事”才是。
蛇妖已除，其餘的事也不是單言能管的。因此辭別墨無芊後，單言便帶著水清回了秦國王城，去找紅韶。
臨走時，墨無芊忽然叫住他：“單言，你……”
單言回首：“何事？”
墨無芊看著他，忽然就沒了勇氣。勉力一笑後，她輕輕說道：“莊瑤她……她很好，你要照顧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