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謀劃
怨憎鬼童，聚天下怨憎之氣而生，以人臨死前所產生的怨憎之氣為食。其掌心處生有怨憎之口，口張人立死。初誕生為怨憎鬼嬰，極難長大，其血親是最好的養料。
——《三衍記事》
莊瑤越來越覺得，辛墨就是莊周的轉世。
之前她莫名地對辛墨有些不喜，因此即便與他偶有接觸也是十分短暫。直到那次醉酒之後，莊瑤再不好意思拒絕辛墨的邀請。
這一回，辛墨又邀請莊瑤到自己家共進午膳。
“莊姑娘來了。”辛墨聽見聲音，才從廚房裏出來，拿著一塊布巾擦了擦手，才把莊瑤迎進門。
莊瑤想起莊周曾經給他那條柔軟的布巾取名為柔兒，不禁多看了幾眼。
辛墨自然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不緊不慢地把布巾展開，搭在較低的架子上。轉頭見莊瑤還在看，辛墨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讓莊姑娘見笑了，隻是家裏的小白有點恐高，所以，隻能讓她待在低一些的地方。”
聽了他這一番解釋，莊瑤的眼淚險些奪眶而出。她連忙轉過身，借著往飯幾旁走的空當抹了下眼角。
莊瑤的小動作同樣也沒瞞得住辛墨，他見自己猜對了莊瑤的心思，低頭緩緩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
“莊姑娘請稍帶，若餓了，便先用些茶水點心墊一墊肚子，辛某灶上還煨著魚湯。”辛墨給茶壺中續滿了熱水，又把點心盤子推到了莊瑤麵前，而後便轉身回了廚房。
莊瑤跪坐在案幾旁，手指輕輕在茶盞的沿兒上劃著圈兒。她剛剛升起的希望突然被兜頭潑了一盆涼水，現如今心情十分複雜。
隻因辛墨說得那句“灶上還煨著魚湯”，讓莊瑤不可遏製地想起了木生。
其實準備逃跑的那天，莊瑤並沒有真的走遠。她不放心地回來看過一次，隻見到木生孤寂的背影，和那句令人無法不心酸的“終究是大夢一場……”。
後來，莊瑤再也不敢去見木生。她第一次模糊地懂得了，什麽叫“清風不解意，亂撥動心弦”。
她知道，是自己錯了。
盡管此後幾十年，莊瑤並沒有停下過尋找莊周的步伐，但卻再也沒有草率過。
而辛墨，是莊瑤下山以來遇到的，最像莊周的人。
原本莊瑤是很有把握的，可是當她想到木生，卻又猶豫起來。萬一這次自己又認錯了怎麽辦？木生那樣的悲劇，絕對不能再出現了。
當日從辛墨家裏離開後，莊瑤一路風塵仆仆地趕回了木生的墳前。
說來可笑，人活著的時候，莊瑤連踏進這座山林的勇氣都沒有；可人死了之後，她倒是頻頻過來掃墓。
木生墳上的那株小芽，在莊瑤用自身妖靈一次又一次地澆灌中越長越快，現如今已經有碗口那麽粗了。
莊瑤靠著樹幹坐下，閉上眼睛靜靜地聽著樹葉被風吹動時發出的“沙沙”聲響。那聲音很溫柔，就像木生在輕聲喚她。
那個呆子羞怯地很，要不是自己逼著，連一聲“瑤瑤”都喚不出口。
莊瑤用額頭抵著樹幹輕輕蹭了蹭，低聲歎息道：“呆子，你說我該怎麽辦啊……”
早已無法回應她的人安靜地沉睡著，莊瑤在這樣靜謐的氛圍中也緩緩進入了夢鄉。
或許一覺醒來，所有的難題，都會迎刃而解。
——
單言準備停當，全副武裝後祭出羅盤，放上一縷之前從怨憎鬼嬰墳坑裏截出來的一縷怨憎之氣，口中低聲不停誦著尋靈咒經。
源源不斷的精純靈力從他的之間匯入羅盤，中心的指針極其微弱地震動著，忽然劃了一個半弧，停在了東南方。
單言立即喚出飛劍，縱身躍上去便向著東南方向全速前進，隻留一群侍官目瞪口呆地僵立在原地。
越往前飛便越能感受到怨憎之氣漸濃，單言珍而重之地收起羅盤，這可是個上品法器，決不能給他弄壞咯。
直到前方已經能看到那個正在飛速爬行的小小身影，單言趁它還未注意，口中輕咄一聲，法衣寬大袖口中頓時飛出一十二片桃木靈符，繞著那鬼嬰形成了一個小小的鎖魂陣。
鬼嬰尖叫著掙紮起來，一時間怨憎之氣不停四散翻湧，它手心處的傷口也汩汩流出膿血，便是土地也被腐蝕得坑坑窪窪。
單言也不含糊，右手並指一揮，飛劍疾衝而出，看那勢頭竟是要直接釘穿怨憎鬼嬰。
隻是，怨憎鬼嬰若是這麽好對付，是難以在在《三衍記事》中留名的，更別替它還占了起碼一頁半的篇幅。
那怪物見掙紮不得，眼前飛劍又急速衝來，兩隻小手猛地一抓，周圍的怨憎之氣全數被吸納過來，形成了粘稠的保護網。飛劍陷入其中，一時竟難以突破。
單言勾唇一笑：“有點兒意思。”他繼學成以來少有敗績，嚐過太多次勝利的果實，因此總是對鬥法興致缺缺。
沒想到這怨憎鬼嬰倒是有些本事，竟能擋住他那中品靈劍的全力一刺。
單言用大拇指的指甲輕輕花開了食指指腹，逼出一顆血珠來，對著飛劍輕輕一彈。
傳聞上古的修行之人渾身皆可做法器，哪怕是一滴血也蘊含著毀天滅地的恐怖力量。單言雖做不到如此，但模仿下人家的氣勢還是可以的。
飛劍上篆刻的法陣經這一滴飽含靈力的鮮血催動，立即迸發出強大勁力，帶著飛劍一寸寸割開了怨憎鬼嬰的防禦。
就在此時，單言眸光一轉，忽而發現他最初設下的桃木靈符已經開始被怨憎鬼嬰的膿血腐蝕，若他未曾注意，怕是要被這小怪物給跑了。
既已發現，自然不可能令它得逞。單言把拂塵別在腰間，雙手快速結印，引動了桃木靈符上的雷擊之力。這十二塊桃木靈符的原材料出自同一棵百年桃木，乃是用其受到雷擊後所剩的雷擊桃木心所製。
材料自然是秦王提供的，單言即便出自三衍觀，但資曆尚淺，哪有資格使用這等好東西。
如今秦王卻給了機會，單言愛不釋手，立即將其製成了這十二片桃木靈符，餘下的料子也不浪費，被他打磨成了幾枚桃木飛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