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下廚
後來想想，其實第一個教會我什麽是情愛的，不是莊周，也不是單言，而是婉娘。
雖然她本來隻是想偷懶騙我做糕點而已……
——《莊瑤的書》
莊瑤離開了三衍觀，一時竟不知該去哪裏。婉娘新婚燕爾，貿然前去打擾似乎不符合人族的習慣。
化成貓形蹲在牆頭上經曆了一番冥思苦想，莊瑤還是決定去找婉娘。什麽人族習慣，她又不是人族，幹嘛糾結那麽多呢？
莊瑤也沒直接溜進婉娘的婚房，她可還記得婉娘昨夜叫她回避的事兒呢。本想窩在院中涼亭裏等婉娘自己出來，誰知等著等著便睡著了。
貓兒嗜睡實屬正常，因此當婉娘拜見完公婆回來後，看見毫無美感翻著肚皮睡在涼亭桌上的莊瑤時，雖“噗嗤”笑了一聲，卻並不奇怪。
她挽著夫君的手臂，溫柔地向夫君解釋道：“那是我在娘家養的貓兒，本想留在家中與母親作伴，誰知竟尋到這裏來了。”
秦舒拍了拍小妻子柔嫩的玉手，笑道：“想必是主寵情深，離不開你。無妨，院兒裏養著便可，不必多做擔憂。”
他知妻子的顧慮，兩家雖是世交，平日裏來往頻繁，但婉娘嫁過來後到底身份不同，不能再如往日在家中那般隨心所欲。
秦舒卻暗下決心，定要讓心愛的妻子無憂無慮。不說過上與從前一般無二的生活，起碼也要和和美美、高高興興地過日子。
眼下不過是一隻貓兒而已，又能有何不妥呢？
婉娘當下便綻開了一抹欣喜的笑容，她放開手去抱貓，莊瑤感受到熟悉的氣息，迷迷糊糊地抵著她的手臂撒著嬌。
秦舒見到貓兒乖巧的樣子，心中更是滿意。隻希望自己忙於軍務的時候，這貓能讓愛妻多些笑顏。
一直在暗中跟著莊瑤的道士見狀，眼底便有些猶豫。這貓妖既然與人為善，又是師叔教出來的，可見是個好妖。但師父的命令又不能違背……
罷了，左右師父未規定任務期限，他便多觀察幾日，再做打算吧。
秦舒有官職在身，秦國此時又奉行新法，若想晉升必須以軍功來換。秦舒雖是一介文臣，卻並非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才子之流，反而自小勤勉練功，如今單挑三四個大漢乃是不在話下。
雖然才新婚不久，但秦舒卻不能時常陪在婉娘身邊。隻因他入了軍，就算隻是軍師也要按時參加操練罷了。
縱婉娘心有不舍，莊瑤倒是開心得很。秦舒在時，她隻能做一隻機靈點的貓。隻有趁秦舒外出時，她才可以變作人形，自在地閑逛。
婉娘的院子裏是有一個分設的小廚房的，方便小夫妻倆隨時用膳，還能增進夫妻感情、增加生活情趣。
這一日，婉娘沒等到秦舒共進晚膳，估摸著他是又宿在軍營裏了。夫君不在，她也吃得少。不過是陪著莊瑤鬧了一會兒，婉娘便覺得有些餓了。
莊瑤伏在婉娘膝上，扯著她的袖子撒嬌道：“正好我也餓了，好婉娘，你上次做的馬蹄糕和蓮子羹好好吃，可不可以再做一次給我吃？”
婉娘拍拍她的頭，第一次拒絕了她的請求：“我可是看透你了，處處都依賴旁人，大抵是從沒吃過苦吧？”
莊瑤眨眨眼睛：“這有什麽不好麽？”
“不是不好。”婉娘斟酌著措辭，盡量用莊瑤能懂的邏輯來解釋：“你是妖，壽命總是要比人長很多。即便有通天的能耐，也少不了孤身寂寞的時候。若是依賴慣了，又怎麽度過那些熬人的時刻呢？”
莊瑤卻不以為意：“隻要我找到莊周，教他同修之法，他身上有我的尾巴，與我同生共死，自然不會離開我。”
婉娘見此路不通，又換了個方向勸她：“但是，情愛永遠不是一方向另一方單方麵的付出。愛是相互的，你總也要付出點什麽，對方的愛才值得。”
還從未有人會給莊瑤講這些關於世俗情愛的大道理，因此她起了幾分興趣，催促道：“繼續說繼續說！”
有門兒！婉娘心下稍定，更是娓娓道來：“假如說把你們的位置調換一下，讓你每日勞心勞力做飯伺候，對方卻大爺一般隻知道享受，你待如何？”
“那我就收拾他！”莊瑤氣哼哼地說：“我就是因為不想在家照顧那群吃了睡睡了吃的貓崽子，才跑下山來的，怎麽可能主動去伺候人呢？”
“這便是了。”婉娘飲了口茶，語速不疾不徐、語調不高不低，如同長輩般諄諄教誨：“你不願意，別人自然也不願意。初時還好，日後若起了衝突，除了一拍兩散，還有什麽辦法呢？”
莊瑤嚇了一跳，當即拉住婉娘的手求道：“我不要！我已經認定他了！好婉娘，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的，你就別折騰我了，快教教我吧~”
“莫急莫急。”婉娘拍拍她的手：“你看我和夫君不就好好的麽？因為我們互相尊重、互相愛護，彼此都想著多為對方做點什麽，而不是一味想著索取。”
莊瑤似懂非懂，愣愣地點頭，卻見婉娘笑得頗有深意：“所以，這第一步，便是你要學會一門手藝，好能回報對方的感情。”
莊瑤果然追問道：“那婉娘你說，我應該學什麽手藝呢？”
婉娘拉著她的手站起來，往小廚房的方向走去：“這第一件事，就是學會做一些廚下之事。你不是想吃馬蹄糕麽？今天便從這裏開始學起吧。”
莊瑤完全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就被婉娘一路牽著占到了灶台前。
初為人婦的婉娘偶爾耍點小聰明也是極端莊的樣子，是以莊瑤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可能是被忽悠了，隻對婉娘不容置疑的語氣十分信服。
當她回過神來，看到那一碟精致的馬蹄糕，想到自己花了將近一個時辰才做出這麽幾塊成品，眼眶頓時濕潤了。
“學什麽手藝！談什麽情愛！我還不如回山去捉魚！嗚嗚嗚嗚嗚……”
婉娘再也忍不住，手帕遮臉笑得花枝亂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