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莊周

  蝦丸，好吃。


  ——《莊瑤的書》


  莊周隻是盡心地做著自己的事情，將手裏的鮮蝦挑出蝦線、去頭剝殼，用刀麵拍碎蝦肉裝入碗中，又加入麵粉攪打上勁。


  莊瑤蹲坐在他手邊，細長的貓尾繞在身前，尾巴尖一甩一甩地搔著自己的爪子。她看著莊周將攪好的蝦肉捏成丸狀，一顆顆放在竹葉上，入鍋蒸熟。


  莊周的手是極好看的，那是種骨相美，根根手指如竹節般修長。


  莊瑤起初還在看蝦球，然而看著看著，眼神就不由自主地挪到了莊周的手上。


  貓主子難得安靜一會兒，莊周想揉揉她的頭，剛抬起手來才發現滿手沾著麵粉和蝦肉的碎屑。他便笑道：“瑤瑤莫急，午飯且有一會兒才好。待我洗了手，我們去玩兒藤球吧？”


  莊瑤一心想著吃飯，哪裏會搭理他？然而看著莊周一臉期待的樣子，她又覺得是不是該讓長期飯票多嚐些甜頭？

  才猶豫了沒多久，莊周就洗過手帶著藤球回來了。那藤球是莊周自己親手編的，裏麵放了兩個精致的銅鈴，細細的藤條上還綁了幾根長長的羽毛，滾動起來的時候分外抓眼。


  莊瑤一雙眼睛當即黏在了球上，“喵咪”一聲撲了過去，被莊周穩穩接住。他一手拿著球，一手抱著軟乎乎的白貓，向屋外的竹榻走去。


  莊周這個院子不算大，也不算精致，但卻處處透著舒適感。他不是注重享受的人，卻也絕不會虧待自己。


  院子裏種著幾棵高大的果樹，樹下有一座四方涼亭。亭中沒有桌椅，隻有一張竹榻，榻上擺著古樸的矮幾，還散亂地擺著幾個軟軟的蒲團。


  莊周脫了鞋，抱著貓兒上了竹榻，這才輕輕將懷裏的毛團子放在了蒲團上。莊瑤借著他的動作打了幾個滾兒，仰躺著伸出爪去夠藤球。


  莊周不禁笑了幾聲。他兩指捏著一根羽毛，將藤球拎了起來，懸在莊瑤頭上，看她小巧的爪子一伸一縮地不停揮舞著。


  莊瑤配合著玩兒了一會兒，覺得無聊了，索性一個翻身站起，尾巴緊貼腹部，一個撲擊將藤球搶了下來。她狀似凶狠地啃咬著藤球，發出“喵嗷喵嗷”的叫聲。


  莊周擼了擼她的背毛，調笑道：“看來真是餓得很了。”


  莊瑤還在與藤球奮戰，她用兩隻前爪抱住大球，又弓起身子，用兩隻後爪去夠。奈何一下沒穩住，她“骨碌碌”向後滾了好幾圈才停下來，再次仰躺著，用後爪不停蹬撓著球上的羽毛。


  看著看著，莊周忍不住伸出手去，握住莊瑤柔軟的後爪捏了捏。她的梅花墊是好看的淺粉色，腳趾間的毛發都被修理的很整齊，那是莊周冒著被主子嫌棄的風險奮力完成的。


  莊周一邊捏著莊瑤的爪墊，一邊歎息著說道：“你來得還是有些晚啊……”


  莊瑤不知道他這話是什麽意思，於是停下動作，歪頭不解地看著他。


  但莊周沒有要解釋的欲望，隻是撓了撓她的下巴：“真是隻有靈性的好貓兒。”


  心虛的莊瑤頓時忘了方才那句奇怪的話，惦記著要裝得更普通一些，於是不輕不重地咬了下莊周的手指，抱著藤球在竹榻上翻來覆去地打滾兒。


  莊周眼底的一絲憂慮漸漸隱去，清亮的眸中再次盈滿笑意。他一向隨心所欲，平生沒什麽大誌向，畢生所求隻是驗證所學。如今即將功成，他想，他不會為了一隻小妖而停下腳步。


  但是離開前，還是要把她安頓好。他用玉白的手掌撐住下巴，開始盤算起莊瑤未來的去處。


  直到莊瑤玩兒夠了藤球，輕輕躍上莊周的腿，才把他從思緒中喚醒。


  “喵嗷！”莊瑤氣憤地瞪著他，午飯再不吃，就要變晚飯了！


  “怪我，想得太入神了。”莊周把她抱起來：“走，咱們吃午飯去。”


  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明明沒有去看著火候，卻能把時間掌握得這麽精準。莊瑤愣愣地看著麵前一盤散發著輕淺腥香的晶瑩蝦丸，竟然忘了張嘴去吃。


  莊周還以為莊瑤是嫌蝦丸燙嘴，便拿竹簽串起來三兩個，輕輕吹了幾下，才遞到她嘴邊。


  蝦丸裏沒有放鹽，味道有些淡，但對貓來說卻剛剛好。莊瑤咬下一顆，用長滿倒刺的舌頭卷著，尖牙像叉子一般將彈牙的蝦丸戳開，隻覺口感筋道爽滑，蝦肉鮮香味美。


  她不由停下思考，埋頭大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