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下山

  東洲有山，無名，其上貓獸眾多而鳥雀絕跡，故時人以之為貓山，人跡罕至。貓獸罕見天敵，故成精者眾。然貓性懶散，不足為患，可縱之。


  山中無大水，多山泉小溪。溪中盛產銀魚，魚鰭類翅，可借風力滑翔。其肉質緊密，嫩滑彈牙，以生食最佳。


  ——《解逸手記》


  貓山南麵有條小溪，水量最大，水質最清。間或有一尾銀魚竄出水麵，蹦得老高，將一對魚鰭像翅膀一樣展開，滑翔衝過擋路的大塊溪石，又撲通一聲落下去。


  這種魚是貓山特有的，因常年跳躍滑翔，故肉質緊密，嫩滑彈牙，以生食最佳。


  倏然，有一條銀魚躍起，卻沒能順利落入水中，而是被早已等候多時的獵手一抓拍飛，摔在岸邊的礫石中。


  一擊得手的灰白斑紋貓輕巧地躍回岸邊，正想品嚐美味，卻見一隻純白奶貓從草叢裏骨碌碌滾出來，一口咬住魚頭，吧嗒吧嗒兩三口就將整條魚吞進了肚中。


  灰斑貓氣得豎起背毛，亮出爪子，呲牙大喝一聲：“百二九！你又偷我的魚！”


  百二九用力眨了眨大眼睛，假裝無辜：“咪～”


  灰白貓弓起脊背來回踱步：“別給我裝沒聽見！百二九，你說你整日遊手好閑，魚也不捉，功也不練，已經一歲多了，卻還是一副奶貓的樣子，到現在一句人話都說不出！你……”


  不待他說完，百二九便一個轉身，像一道球形閃電一樣飛快滾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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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二九是家裏第一百二十九隻貓妖，所以她叫百二九。由於年齡最小，百二九頗受寵愛，這才有底氣整日裏四處閑逛，從不靜心修煉，也不想嫁給隔壁的黃金單身喵。


  然而，隨著百三十、百三一、百三二的出生，百二九失去了全家最小的地位，頓時失了寵，進而成了全貓山最不受待見的貓。


  百二九在樹蔭下窩成一團，氣哼哼地舔著爪子。以往她哪裏需要自己舔毛，娘親和哥哥們會把她打理得幹幹淨淨，柔軟的白毛一塵不染，更遑論自己撈(qiang)魚吃這種瑣事！


  最過分的是，娘親居然讓她帶孩子！


  不過手掌心大小的毛團子嘰裏咕嚕滾過來，一爪拍在百二九的鼻頭，神態語氣極為囂張：“咪——！”


  百二九迎著風眯起眼睛，感覺到一絲絲憂鬱的氣息。


  又被奶貓團子奴役了一天之後，百二九痛定思痛，開始反思自己：我為什麽這麽沒用？！

  一定是因為我不屬於這裏！我應該去更大的世界，去吃更多美味的魚！

  於是百二九決定離家出走，去尋找屬於自己的機緣。興許她哪天就走路被金子絆倒，不小心摔下山崖，在崖底撿到一本絕世秘籍，就修煉成了九尾大貓！

  哪知百二九剛晃蕩出自家山頭，就一腳踩進了獵人的陷阱，還傷了爪子。


  陷阱有些深，小貓兒瘸著一條腿，怎麽蹦跳都夠不到大坑的邊緣。


  百二九舔著受傷的肉墊，有些憂鬱地想：難道像我這麽可愛動人的小貓咪，還沒來得及成為萬貓敬仰的大妖，就要折在這裏了麽？


  還好，也是她命不該絕，竟被一位過路的書生給救了。


  百二九雖然大字不識，但身為一隻妖，基本規矩還是懂得。這開頭如此標準，接下去必定要上演以身相許的戲碼。於是她縮著傷腿，拚盡全力擺出各種妖嬈的姿態，搔首弄姿了半天。


  就見那書生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伸出的手都是顫抖的。他雙眸爆射出精光，死死盯住百二九，仿佛雄鷹盯住兔子。


  百二九不無驕傲地想，嗬嗬嗬嗬，就憑我這柔若無骨的身段兒，這純白無垢的皮毛，這水潤有神的大眼，這秀氣小巧的鼻梁……


  沒等她想完，就被書生一把撈起，攤在了臉上。


  百二九有些懵：不，書生，你這個劇本是不是不太對？

  書生將臉埋進百二九柔軟的毛肚皮中，不時蹭動一下，發出極為滿足的喟歎，嘴裏還念叨著：“某、某才發覺你竟是個小姑娘家，真是唐突，不過姑娘請放心，某會負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