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在不在
待花園隻剩下主仆二人,許景致帶著曲趣趣來到一棵大樹下。
“趣趣,記得很小的時候,我把一些珍愛的東西放進了一個鐵盒子裏,然後就埋在這裏,這麽多年過去了,也不知道還在不在。”
曲趣趣立刻下蹲,開始用手刨,“是這裏嗎?”
許景致搖頭,“不確定,隻知道大概是這個位置。”
“侯爺,您的手受傷了,所以找寶貝的事情交給我。”曲趣趣打包票,“放心,我一定給你找到。”
既然是對侯爺重要的東西,那就不允許找不出來,如今的侯爺已經如此可憐,就當是老天爺憐憫,讓他有機會回憶一下童年的快樂時光吧。
大概刨了六個坑,才刨出一個鐵盒子,所幸泥土比較疏鬆,刨起來沒有費多大的力。
許景致接過,拂去上麵的泥土,然後打開,是幾張紙,還有一塊吊墜。
將其中一張紙展開,許景致的臉上立刻露出笑容,“我記得,這是我五歲那年畫的,雖然筆法稚嫩,可父親說,小小年紀能畫成這樣,已經很不容易,因為得到了父親的這句讚賞,我高興了好久,便一直舍不得扔。”
曲趣趣瞅了瞅上麵的墨跡,弱弱地開口問:“侯爺,這畫的是狗尾巴草嗎?”
許景致麵色陡然暗沉,“趣趣,這是蘭花。”
曲趣趣訕訕地撓頭,“侯爺,小的眼拙……”
唉,和侯爺相比,自己畢竟是個粗人呐。
許景致又展開第二張紙,上麵是一個字。
一個忍字。
“身為景安侯府的小侯爺,本來可以請教書先生來教我,可父親希望我同其他孩童一起玩耍,便將我送到私塾去讀書,那個時候,大家都是小孩子,不太懂事,也不知道什麽身份尊卑,第一天去,我便挨了打。”許景致說著,還自嘲般地笑出來,過去的雖已然過去,可現在回憶起來,還是覺得分外甜蜜。
“那您一定還手了。”曲趣趣十分篤定。
許景致點頭,“確實,不僅還了手,還把那個孩子的板凳給拆成幾塊。”
曲趣趣忍俊不禁,“沒想到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小侯爺,小時候是這樣調皮。”
“的確如此,可後來這件事被父親知道了,他嚴厲地訓斥了我,並寫下這個忍字,囑咐我,凡事一定要會忍耐,光靠暴力,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身在有權有勢的人家,如果行為稍有差池,那便是仗勢欺人,落人話柄。
“可是侯爺,上次在客棧……”曲趣趣猛然回憶起那天,要不是許景致替自己出頭,自己還指不定被那個大漢折磨成什麽樣子。
“嗬嗬,沒有忍住。”許景致的眸子如秋水一般,溫婉,明動。
父親教過他忍耐,可他自己讀了許多聖賢書,也知道路見不平,要拔刀相助,當日見曲趣趣被一個長相惡心的大漢如此為難,他實在是看不下去,才出了手。
身體羸弱的小侯爺,武功卻不錯,不過是為了所謂的強身健體而學的。
事實也的確如此,要不是學了武功,他恐怕會死得更早。
“那這塊吊墜呢?”曲趣趣對這塊精美的吊墜很感興趣。
許景致的眸子一下子黯淡下來,“這是祖母去世之時送給我的,讓我留個念想,如今看到它,就想起了祖母那和藹可親的笑容,當時還不太清楚死亡意味著什麽,隻認為祖母睡著了,可是等到長大後,才意識到……”意識到人已經不在了,再也不會回來,這個世間,又少了一個疼愛他的人。
“侯爺,您別傷心,如果老太太在天有靈,一定不希望看到您難過的樣子。”曲趣趣溫聲安慰,試圖讓主子的心裏好受一些。
許景致盯著吊墜上刻著的花紋,每一條紋路都是如此清晰,記錄著歲月的痕跡,不曾模糊。
壓低聲線:“很快就可以去陪她,到時候,再向她老人家盡孝去吧。”也算是彌補了生前的遺憾。
曲趣趣這個不爭氣的眼淚又掉落下來,為什麽,自從遇到了侯爺,這眼淚就跟泉水似的,總是忍不住滴落,而且還特別多。
許景致的身高比曲趣趣高出不少,便垂頭,伸手去擦他臉上掛著的兩行淚,“以後要多笑笑,我會給機會讓你為我哭喪的。”
曲趣趣忍不住去捶他的胸前,力道當然不大,就怕讓頂頂好看的侯爺雪上加霜,“侯爺,這個時候,您怎麽還取笑小的。”
許景致眼見他破涕為笑,才將吊墜送到他麵前,“賞給你,要不要?”
曲趣趣呆愣,“可這……”
這可是太夫人的遺物,侯爺就真的這麽輕而易舉地送給自己一個小仆人?是不是開玩笑啊?
當然,咱們的景致小侯爺不是開玩笑,相反的,相當認真:“再問一遍,要不要?”
曲趣趣接過來,握在手心,“侯爺請放心,我一定好好保管。”
“嗯。”許景致點頭。
這時,一位眼熟的婢女過來稟報:“小侯爺,老爺夫人有情。”
許景致眼睫微闔,這個時候喚他,隻怕是因為侯府的傳承問題,也怪自己的身體不爭氣,若是健朗一些,又豈會輪到外人。
“我這就去。”許景致扭頭對身側的曲趣趣吩咐:“去我的書房,幫我把書櫃上的書拿到太陽底下曬曬,別讓它們發黴了。”
曲趣趣本想陪著一同前去,可主子既然開了口,自己也不好反駁,便點頭應下。
侯府夫人是個細心之人,見兒子的一隻手總籠在袖子裏,覺得很不對勁,“我兒的手可是出了問題?”
許景致訕笑:“沒有,母親莫憂,隻是這隻手格外怕冷,為了保護它,不想讓它受風罷了。”
夫人豈不知道兒子的身體底子虛,怕冷也是應該的,便沒再繼續問下去,隻是柔聲叮囑:“雖然氣溫有所轉暖,可對於你來說,還是禁受不住的,平日裏,抱著暖壺來暖手總比籠在袖子裏要強些。”
“孩兒明白。”許景致又轉眸對老侯爺開口問:“父親可是想清楚了把侯府傳給誰?”
這個問題遲早都是要解決的,早一點定下來,也為將來省去許多麻煩,這樣,那些個遠房親戚也該死心,還侯府一片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