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連翹語
東洛軍營。
“將軍,大事不好!”索拉在帳外稟報。
阿穆渡從床上起身,“何事?”
“援軍皆已中毒,怕是……很難按時趕來。”
“什麽?”阿穆渡起身,穿上靴子,“你進來說話。”
“是。”索拉走進,“將軍,原因已經查明,是有人在秦河下毒。”
想來此人也的確是聰明,竟然巧妙地利用了地利。
這回東洛大軍,危矣。
阿穆渡於桌案前坐下,捏緊拳頭的手捶了一記案板,“楚靖離,本將軍與你勢不兩立!”
強大的敵人對付起來才有意思,可就是這樣的敵人,讓他進退維穀。
索拉埋首,“楚靖離此人的確狡猾,咱們已經吃了他很多次虧。”
“怎麽?你是覺得本將軍技不如人?”阿穆渡的眼眸中閃現寒光。
未到最後一刻,勝負便是未知之數,這個時候妄自菲薄、自亂陣腳,無異於是自取滅亡。
索拉連忙否認,“將軍,屬下絕無此意,隻是還想請將軍早做打算。”
本來打戰勝敗就是兵家常事,若是輸了,大不了回到天城養精蓄銳,來日再戰,想必以將軍在皇上心中的份量,必不會怪罪。
隻是在這件事上,他卻還是看不透將軍。
阿穆渡不是不允許輸,而是,在勁敵麵前,他輸不起。
他要在心愛的女子麵前,樹立天下戰王的形象。
“你派一隊精兵,護送夫人回天城,務必確保安全。”
“將軍!”索拉很苦惱,更多的是氣憤,不管在何時何地,將軍總是把那個女人放在首位,這樣危急的時候,他還惦念著她的安全,真不知說他什麽才好。
“怎麽,我的話你也不聽?”阿穆渡抬眸,語氣冷硬。
他知道世人都不看好自己和櫻蘭的感情,隻是他堂堂的東洛大將軍做事,不必考慮別人。
索拉拱手:“屬下不敢,屬下這就去辦。”
阿穆渡這才放下心來,隻要櫻蘭好好活著,他阿穆渡戰死沙場,那也無怨無悔。
唯一覺得虧欠她的,就是剝奪了她的自由。
櫻蘭卻衝入他的營帳,“你這是幹什麽?讓我走?”
“很快與玄掖便會有一戰,我不能讓你涉險。”
櫻蘭冷笑,“你覺得你死了,我還能活著?”
阿穆渡眸含笑意,饒有深意地看著她。
“你是他唯一的弟弟,你若是死了,這個家也就完了,我本就對不起他,給你陪葬,也是應當。”這番話說出來,很有骨氣。
不過他聽來,卻是聲聲刺骨。
“原來我在你心裏活下來的理由,不過是繼承香火?”阿穆渡咬牙切齒,拳手上青筋暴起。
“是。”櫻蘭冷眼看他,施施然開口:“我在你心裏活下來的理由,不是泄你的私欲麽?”
“我讓你活著,是因為我愛你!”阿穆渡起身,跑到她麵前,在她的脖子上粗魯地咬了一口。
血液順著脖頸流下……
櫻蘭嘴唇越發蒼白,“很可惜,我不愛你,一點也不。”
愛的反麵,是恨,若是他大發慈悲地讓自己死了,或許她會心存那麽一點點愛去感激他。
可是他對自己這種幾乎變態發狂的愛,讓她生不如死,度日如年。
阿穆渡將血液咽下,陰森的語氣,“我在你身體上留一個印記,你便是我的,縱使傷口愈合,還是會留下疤,你去除不了。”
“將軍,這很疼。”她卻說了這麽一句好似無關緊要的話。
“疼才好,若是疼痛能讓你記住我,我也心甘。”他笑出來,將她抱在懷裏。
櫻蘭呐櫻蘭,你究竟明不明白,我阿穆渡縱使負天下人,也絕不負你,對你唯一的要求,便是你活著。
原本,是他先看上的她,可是哥哥橫刀奪愛,更諷刺的是,她竟對哥哥付出真心。
原本想著此事就成為永遠的秘密,埋藏心裏。
可是兄嫂每日的恩愛場景,無疑是在他盡力想要愈合的傷口上撒鹽。
兄長發生意外,不幸離世,她便成了遺孀。
他怕她受別人欺負,便對她照顧有加,久而久之,對她的感情,到了欲罷不能的地步。
那還不如,索性要了她,讓她成為名正言順的將軍夫人。
原以為日久見人心,隻要自己對她無以複加地好,她便終有一天被自己感動,隻是他想錯了,錯的離譜。
當你在一個人的心裏種下了恨的因,那結出來的果,一定是恨。
她對別人溫柔,心腸軟,可是對他,卻鐵石心腸。
“我不會離開,倘若老天開眼,我和你一起死,”櫻蘭留下這句話,轉身出去。
她木訥地回到自己的帳篷,脖子上的血已經開始凝固。
廚娘身邊的一位女幫手走進來。
“你是?”
“大將軍吩咐奴婢,讓奴婢為您處理一下傷口。”要說一個男人能對女人寵愛到這種地步,縱使他是自己的小叔子,縱使此舉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大部分女人也會認了。
這世上,被一個人捧在手心上寵,是多麽難得的一件事。
可是將軍夫人卻如此固執,固執到她這外人,都開始心疼大將軍。
如今的情勢,她也略知一些,大將軍此時肯定是焦頭爛額。
“不必,我自己來就好。”櫻蘭坐下。
這位婢女叫連翹,模樣算是周正。
“夫人,將軍要奴婢伺候好夫人,如若不然,奴婢恐怕隻有死路一條。”
櫻蘭無奈地笑笑,緩緩啟唇,“他也隻會使這點手段。”
總是以下人的性命相要挾,她煩透了,可是卻不得不任由他“擺布”。
她自己死不足惜,隻不過不忍牽連無辜之人。
於是,櫻蘭便讓連翹盡心處理脖子上的傷。
隻是她沒想到,連翹這丫頭表麵上看起來忠厚老實,可她的心思,很不簡單。
“夫人,奴婢知道夫人活著甚是痛苦,能否與奴婢說說,奴婢定會竭盡全力為您排憂解難。”連翹一邊上藥,一邊開口,聲音很小,畢竟這種話,被外人聽到,是會掉腦袋的。
櫻蘭莞爾,“你幫不了我。”
自夫君死後,這世上仿佛就剩了她一個人孤零零地活著,就這麽一具軀殼。
“夫人縱使不說,奴婢也清楚,想必夫人是因為香火之事,隻是恕奴婢鬥膽,您不行,那能否考慮別人呢?”
櫻蘭心驚,抬眸,對上了連翹臉上那自鳴得意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