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訴情殤
第二天清晨,落塵醒來,準確地說,是被熱醒的。
床邊守著一個女子,那女子明明很困,眼皮在打架,但一直強忍著,沒有趴下睡去。
“你醒啦!”見落塵的雙眼睜開,戚和的腦袋一下子清醒,她伸手去探他額頭的溫度,“還好,比晚上好了一點,沒那麽冷。”
當然不會冷,床底下放著一個“火力十足”的炭盆。
“有勞公主照顧。”他卻把她當陌生人似的,客套的話及神態讓她無所適從。
“原本你死了我倒會輕鬆,也不必想法設法來讓你重新愛上我。”戚和臉上原本的笑容不見,換成了冷酷。
他若是狠心,她可以比他更狠心。
“那你為何……”
“為何?天知道為了什麽!可能是不想讓你這樣的敗類死在皇宮,汙了皇宮的土吧。”戚和冷笑,起身,轉身離開。
身後傳來落塵劇烈的咳嗽,她又舍不得走了,便又重新坐下來。
愛也難,恨也難。
想想,昨晚趁他昏迷的時候,對著他說了多少傻乎乎的情話。
“我那麽愛你,即使你是道士,我還是愛你,我以為愛能戰勝一切,可是你是那麽狠心,拒我於千裏之外。”
“其實我知道,原來那會,你是喜歡我的,是嗎?可是後來,你漸漸地冷淡了,難道男人對女人愛的時間,短的那樣可憐?”
“不管怎樣,我一定能讓你重新愛上我的,我是誰,我是戚和,是堂堂的玄掖公主,我說過,能讓你喜歡上我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
那麽多傻乎乎的話、像是在自言自語的一堆話,他一個字都聽不到,她還是全都宣泄出來。
“公主還是走吧,國師若是知道您在這裏,我可是沒好果子吃。”他自知這麽說很欠揍,但就是為了氣她離開。
戚和一臉憎惡,“你以為你是誰?本公主憑什麽聽你的話?給我好好地躺著,不許說話!”
她就想安安靜靜地陪著他,這麽點小小的要求他都不能滿足。
落塵正要張嘴說什麽,但眼睛瞥向門外,又硬生生地咽下。
戚和不解,扭頭一看,不知什麽時候師父已站在門外。
秦飛躍一身紅衣,薄唇緊緊地抿著,眸中含著幽暗的光。
他低估了戚和對落塵的感情,這個小道士拒絕過她、辱罵過她、打過她、可是當他受了傷,她還是義無反顧地跑來照顧他,一整夜,一整夜她陪在他的身邊。
嗬嗬,戚和呀戚和,你的確是長大了,你明白了情為何物。
心中為何那樣痛,其實這樣的結果,不是預料之中的麽?
“師父,您來了。”戚和膽怯地開口,生怕師父又會對落塵不利。
不過她的擔心確實是有必要的,秦飛躍略施法術,落塵的人,就倒立在半空中。
“師父!求您放過他!放過他好嗎?求您了!”戚和急忙向秦飛躍奔去,抓著他的手臂央求著。
秦飛躍不為所動,又施法術,落塵便發出哀叫。
昨天的傷還沒好,現在又被這樣折騰,鐵打的身體都受不了。
“師父,戚和跪下來求您了,別再折磨他了!”她扭頭看了一眼五官全部擰在一起的落塵,不用想都知道他是多麽痛苦。
她這一跪,秦飛躍接近崩潰,“為了他?你不惜下跪?你可是皇室的公主!”
戚和哪能管那麽多,落塵眼看就不行了,她不能再任由師父施法。
“師父,徒弟喜歡他,他死了,我也活不了,師父,您看在徒兒的麵子上,饒了他吧!師父……”她拉扯著他衣衫的下擺,哭的梨花帶雨。
半空中的落塵嘴角浮起一抹笑意,蠢女人,明知道不值得,還那樣做。
秦飛躍的手垂下,落塵摔落在地上,戚和急忙跪著向他爬去。
“落塵!你怎麽樣?你不要嚇我!你怎麽樣,你說說話呀……”她將他抱進懷裏,痛哭流涕。
本就虛弱的落塵又吐了幾口血,骨頭都似乎軟成了棉花,他徹底失去知覺,連痛的感覺都沒有了。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嗬嗬……”秦飛躍輕蔑地笑出來,踏著綿綿細雨離開此處。
天公不作美,下起了雨,人心甚是淒涼。
落塵閉上了眼,麵容很平靜,沒有絲毫痛苦,多好呀,他再也沒有牽掛。
戚和顫抖著一顆心伸出手指去試探他的鼻息,沒了氣,他死了……
那撕心裂肺的痛哭哀嚎,引得雨勢又大了些。
秦飛躍走在狂風暴雨中,雨水衝刷著一切,卻衝刷不掉他內心的失意與絕望。
他此生隻收了一個徒弟,並且世間這麽多人,他就隻在乎她。
可就是這個徒弟,竟然為了一個已經斬斷情絲的小道士,不惜紆尊降貴,給自己下了跪,那樣苦苦哀求。
到底那個落塵是給她下了什麽迷魂藥,讓她這樣“瘋掉”。
真正瘋掉的舉動,這才開始。
身後傳來腳步聲,很急促,隱約可感知到來人的殺氣。
他卻沒有回頭,靜靜地站在雨中,閉上眸子,等待著。
雨水流過他的臉頰,匯於下顎,滴落在地上。
那水上激蕩著的腳步聲,悅耳、動聽、清脆,宛如黃鸝鳴叫。
一把劍,刺在他的後背,涼了他的心。
雨水夾雜著血水,流淌著,由於他本就穿著紅色的衣服,所以看不出來有多大的變化。
隻是那地上水中的血液開花,卻是真真實實地存在的。
那把劍從他身體裏抽出,他的身子,隨之顫動,後背的傷口處,血液以極快的速度湧出。
“戚和,是你嗎?”他還是沒有回頭,滄桑地問了句。
傳入耳邊的是他最不願意聽到的聲音:“是我。”
秦飛躍單膝跪在地上,濺起大片的雨花,長發濕透,貼在身上,冰涼徹骨。
“轟隆隆——”
雷聲也在此時跟著湊熱鬧。
玄掖的天氣總是陰晴不定,時而晴空萬裏,時而雷雨大作。
戚和流下了不易察覺的眼淚,木訥地開口:“他死了,我活不了,可是我必須要為他報仇,這樣我才死的安心……”
瘋了的女人,的確會做瘋狂之事,於她來說如父如兄的師父,也能痛下狠手。
嗬嗬,情之所誤,大抵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