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狐狸泣

  傍晚時分，烈日隱退，夕陽如血。


  巧心估摸著主子快要轉醒，便出了鳳歸殿，去禦膳房拿些糕點來給主子享用。


  禦膳房的管事知道皇後如今深得君心，便愛屋及烏，對巧心也分外客氣，將剛做出的點心毫不吝嗇地送給她，還囑咐她在皇後娘娘麵前幫忙美言幾句。


  巧心點頭應下，心情大好，果然，跟對了主子有福享。


  回轉時，路過禦花園的清芬路，她看見一隻黑貓將一隻耗子吞下，場麵雖有點惡心，但對於貓來說，不過是平常的進食。


  宮裏的耗子如今變少，這隻貓能找到食物，也是幸運。


  可是她卻不那麽幸運，因為她驚訝地發現，那隻吞了老鼠的貓，突然幻化成人形，正是太後！

  巧心手中的盤子掉地，糕點四散，雙腿如灌了鉛，邁不開。


  “妖……妖怪！”她額頭上冷汗如瀑，四肢發抖，因為受驚過度，癱軟在地上，連逃跑的本領都喪失。


  “真是不巧，竟被你撞見。”貓妖輕盈著步子走過來，於她麵前蹲下，一雙鳳眸透著精明而狡黠的光芒。


  作為一隻貓，瞧見了老鼠，出於本能，當然不能放過，縱使她每日可以享受山珍海味。


  “妖……”巧心連連後退，滿臉恐懼，她以前從不相信這世上有妖怪，可是今日親眼目睹，豈能有假。


  太後明明是個凡人，她如今變作太後的模樣，那真太後，恐怕凶多吉少。


  貓妖莞爾一笑，施施然起身，輕佻的口吻：“這宮裏的妖又不止哀家一個，鳳歸殿那位，可是位貨真價實的狐狸精。”


  巧心顫抖著嘴唇，“你胡說！”她知道大難臨頭，但還是願意在臨死之際維護娘娘的清白。


  娘娘冰雪聰明、心地善良、從不為惡，怎麽可能與這個妖精是一夥的。


  貓妖的眸中升起怒意，“不知趣的丫頭。”


  數鳥驚飛，假山後傳來一聲慘叫。


  上官婉從床上起身，大汗淋漓，她做了一個可怕的噩夢，在夢中，她因為私戀凡人，被上天懲罰，受天劫之刑，雷火逼得她無處藏身。


  此時小林子進來稟告一個更可怕的消息——巧心慘死。


  上官婉聞之，近乎暈厥，身子倒在床柱上，忍痛開口：“屍體呢？”


  小林子豈不知道娘娘與巧心主仆情深、情同姐妹，故沉著嗓子回答：“正在偏殿。”


  一個宮女死了，是入不得正殿的，不吉利。


  上官婉外衣也來不及穿，連忙向偏殿跑去，一路上淚水直流。


  今早她還好好的，她還向自己信誓旦旦地保證再不犯錯，怎麽才一會兒，人說沒就沒了？

  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一定是假的，他們在設計愚弄自己，不見棺材不掉淚，她仍抱有一絲幻想。


  不親眼看到她的屍首，她不會認命。


  可是步入偏殿的那一刻，上官婉的腿，向後跛了一下，一雙眸子瞪得如燈籠一般大，突然連眼淚也流不出。


  躺在地上的女子，確實是巧心。


  “娘娘，節哀。”小林子在一旁安慰，皇上如今正在和大臣議事，還不知道這件事，若是知道，一定會馬不停蹄地過來撫慰她。


  “退下。”上官婉喉結蠕動一記，心髒像是被撕裂一般，那樣疼痛。


  小林子頷首，轉身退出去，關上了房門。


  上官婉坐在巧心的身邊，很久很久，摸著她的臉頰，盼望著她能夠醒過來，陪自己說會話。


  如花一樣的生命，她還沒有享受夠人生，就這樣香消玉殞。


  門外傳來離開的腳步聲，上官婉急忙跑出去，對那人問到：“你要幹什麽？”


  那人頭也不回，雙手緊緊地捏成拳頭，咬牙切齒：“明知故問。”


  巧心身上血淋淋的傷口，那是貓爪留下的，除了千壽宮那位，還能有誰？


  “巧心是我的人，就算報仇，也是我去。”上官婉擲地有聲，憔悴的臉上浮現堅毅。


  她不想讓他摻和進來，他本就不是那貓妖的對手。


  落塵轉身，麵容冷厲，“你們狼狽為奸，還敢說報仇？”


  狐狸精還真是狡猾，這戲幾乎以假亂真。


  上官婉不語，她不想多做解釋，在道士的心裏，所有的妖都十惡不赦、不可饒恕。


  落塵見她不響，出言譏誚：“被我說對了？皇後娘娘您母儀天下，怎會在意一個小宮女的死活呢？方才那淚水，想來是做給外人看的。”


  上官婉倏地移到他麵前，掐住他的脖子，借著月光，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眸中的藍焰，可怖至極。


  “你當真以為本妖不敢殺你？”


  他可以質疑任何東西，可是不能質疑她對巧心的一番情誼，巧心死了，沒有人比她更傷心，進宮以來，一直是巧心貼心地照顧自己，榮辱與共。


  她說過要替巧心報仇，就一定會報，那個該死的貓妖，一定要讓她死無葬身之地。


  此仇不報，非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