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凡夫子

  上官婉微微頷首，垂眸淺笑，“戚和可是對身邊的這個小太監上心得很。”


  十七歲，情竇初開的年紀。


  戚和聽了，雙頰泛紅，“皇嬸說的哪裏話，戚和對宮裏的下人素來很好。”


  上官婉不語，凝視這對主仆，雖一個穿著太監服，一個穿著錦衣繡裙，竟然有些相配。


  隻是落塵終歸是道士，兩人，怕是很難有結果。


  戚和又扭頭對落塵輕聲問道：“你來這裏做什麽？”


  落塵將眸子由地麵移到上官婉的身上，隨後跪下，冷著臉垂首回答：“奴才其實是來找皇後娘娘的，請娘娘能夠恩準奴才，在鳳歸殿當差。”


  此言一出，兩個女人愣住，麵麵相覷。


  “為什麽？”最先表示痛心疾首的是戚和，她對他這麽好，什麽事都順著他，他為什麽還要離開去投奔皇嬸？這說不通。


  上官婉一臉狐疑地看著趴在地上的落塵，小道士在耍什麽把戲？

  落塵直起上身，舉目而視，語調無情勝有情，“公主應該知道一個道理，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皇後娘娘如今深得聖寵，跟在娘娘身邊，總比待在流芳殿要好。”


  戚和雙腿不自覺後退一步，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眼眶氤氳著淚水：“你覺得本公主會相信你的鬼話？”


  他是道士，道士六根清淨、無欲無求，職責就是降妖除魔，他現在來扯什麽前途，嗬嗬，這樣的謊話傻子才信。


  上官婉默默地站在一旁，饒有興趣地“看戲”。


  她並非鐵石心腸之人，能夠體會戚和心裏的此番酸楚。


  隻是自己以前做戲做多了，現在看別人演戲，她覺得沒什麽，

  落塵抿嘴輕蔑一笑，言語中似有不耐煩：“公主信也好，不信也罷，反正奴才已不打算再回去了。”


  皇宮如今妖魔作祟，他不該再貪圖享樂、忘卻職責，戚和確實是個好女孩，不過她畢竟是公主，她會嫁給與她身份相當的貴族，而不是把光陰耗在什麽都給不了她的自己身上。


  “啪！”戚和上前給他一巴掌，眼眶中的清淚滑落下來，打在石板上，“你混蛋！”


  上官婉依舊不打算介入此事，有點“坐山觀虎鬥”的架勢。


  “如公主所言，奴才並非什麽好人，隻是凡夫俗子。”落塵並不反駁，長痛不如短痛，趁著事情還有挽回的餘地，還是盡早斬斷一切。


  戚和方才打人的手顫抖起來，本想再打一次，卻又下不了手，他如何會變成這個樣子，這還是自己認識的落塵嗎？還是那個在宮門前初見時信誓旦旦的落塵嗎？


  到底是他變了，還是自己變了？

  “本宮準了。”上官婉終於開口，麵容平淡。


  小道士想做忘恩負義之人，成全他也未嚐不可，隻是可惜傷了這丫頭的心。


  “皇嬸，您……”


  上官婉走到戚和身邊，語重心長，“世間之人大多如此，戚和你入世未深，不懂人心，還是放下吧，他既然想離開，你縱使把他留在身邊，也是無用。”


  說完，瞥了落塵一眼，他的眸中散布著絲絲苦楚，內心的不忍被強硬地壓抑。


  他不敢直麵戚和的臉，怕看見她雙頰上的淚痕，便會心軟。


  戚和用衣袖擦了一把臉上的淚水，“落塵，以後，我們兩不相欠罷。”


  一直以來，是她在多管閑事，如果當初不被除妖之事誘惑，是不是就不會有今天？


  後悔無用，傷心亦無用。


  戚和眼睛定定地看了落塵片刻，上齒咬著下唇，鬆開的那一刻，她背身離開。


  上官婉輕輕撫著垂在胸前的秀絲，“人走了，你起來。”


  那原本跪著的人起身，臉上沒有絲毫痛楚，戚和雖打了他，可是力道並不重，想來還是手下留了情。


  兩人一前一後向鳳歸殿走去。


  “本宮很好奇，你跑來我身邊做什麽？”上官婉嘴裏這樣問，心裏卻猜出了一二，一個道士留在妖精身邊，總不過是為了尋機會降她，

  身後那人毫不猶豫：“隻是為了監視你，不讓你禍害蒼生。”


  “哦？”上官婉語帶竊疑，“僅此而已？”


  要想來鳳歸殿，他大可以和戚和心平氣和地商量，沒必要這樣出言傷她。


  “娘娘覺得還應該有什麽？”落塵此時的心空空的，眼前不斷映出戚和離開時的畫麵，淒婉而悲涼。


  “唉……”上官婉唏噓一聲，“若是沒有徹底清除凡根的意誌，當初又何必入道。”


  落塵愣住，凡根？他思凡了？不可能，明明自己對她僅僅是感恩之情。


  不會的，那一定不是喜歡，他們才認識多久，這樣短暫的相逢，豈能抵消自己在蜀山的經年累月習道？


  上官婉見他這般，又疑問到：“不敢承認？”


  敢做不敢當，這可不是好男人。


  落塵麵無表情地開口，眸底升起寒厲，“你覺得你能勘破一切？你唯一能看透的，就是我是道士，你是妖怪，咱們必是死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