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2章 這樣是不是太過殘忍
那樣虛與委蛇的笑,那樣迂回推脫的交際手腕,他一直,都做不到。
他隻能,默默的生長在大樹下,做一顆沒有陽光,吸收腐木作為養料的菌類。
他想,他這一輩子,就隻能這樣了……
那樣虛與委蛇的笑,那樣迂回推脫的交際手腕,他一直,都做不到。
他隻能,默默的生長在大樹下,做一顆沒有陽光,吸收腐木作為養料的菌類。
他想,他這一輩子,就隻能這樣了……
賀子琳在家裏轉悠了幾圈,確定自己風華絕代的弟弟,跟那個神經病女人,沒有任何關係之後,這才心滿意足的離開。
賀子軒在家打掃了一番,又將她買來的補品,一股腦丟在外麵,最後呆在家裏陪了白心心一整天,這才放心下來。
他對白心心的愛護,他害怕會傷害到白心心,畢竟依照自己母親和賀子琳的手段,沒有什麽是她們做不出來的。
晚上的時候,他打電話又在醫院請了一位護工,約好了明天那位護工就直接上班,這次專心的準備晚飯。
晚飯是簡單的蘑菇粥,再配上幾蝶清爽的小菜,白心心吃完不久,就歪在輪椅上睡著。
第二天,新的護工過來報道,賀子軒簡單的交待了之後,就出門上班。
他害怕白心心在家裏遭受護工的虐待,所以手機上鏈接了家裏的監控,這樣他隨時都能看見白心心的狀態。
來到辦公室,他就接到了國外專家的電話,聲稱收到賀子琳的邀請,特地來T市治療白心心。
賀子軒派了自己的司機,去機場接了專家,然後直接將專家安頓在T市的一家酒店。
午飯的時候,他去見了專家。
這是一位年紀較大的英國籍醫生,談吐風趣,對白心心的病,十分關心。
下午的時候,他就拿了賀子軒給的地址,獨自去他的公寓見了白心心。
通過一番了解之後,他給白心心做出了三套治療方案,無非就是心理暗示和場景重現之類的。
賀子軒為了配合醫生,特地找演員,拍了一場元元死時候的戲碼,短短十幾分鍾的片子,不停的在家裏的電視上重複播放。
白心心看見相似場景的時候,不停的尖叫,最後索性癲狂,隻要任何人靠近,她都張牙舞爪,想要傷害別人,傷害自己。
她眼眸中都是淚水,手和腳都被綁縛在輪椅上,一遍遍的看著電視上,那血腥的一幕。
穿著阿瑪尼豹紋小童裝的女孩兒,被綁匪抓著,“砰砰砰”打了三槍,小女孩兒腦袋一歪,接著被綁匪推入了水中。
白心心大叫,“元元,元元——”
不知道這樣的場景重複了多久,她終於不再喊叫,也不再掙紮,隻是滿臉都是淚水的盯著電視屏幕,空洞的眸中,滿滿的都是傷。
賀子軒有些不忍,問醫生,這樣是不是太過殘忍。
畢竟以前他的治療方式,是想要她忘記,忘記元元逝去的痛苦,可是現在,等於在一遍遍的揭她的傷疤。
醫生搖頭,用純正的英語告訴他,隻有讓她直視自己的過去,才能從過去的打擊中站起來。
第三天,白心心已經可以麵對電視上的鏡頭,不悲不喜,隻是她依舊如一個布娃娃般,神色麻木,沒有任何表情。
賀子軒和布朗醫生,幾乎就要放棄這套治療方案,著手準備下套,可是奇跡卻發現了。
那個晚上,三人在吃過晚餐之後,白心心不見了。
輪椅上,留有綁縛她用的繃帶,地上,還有一灘水漬,看上去猶如眼淚一般。
護工十分驚慌,她隻是去了一套洗手間,而賀子軒和布朗醫生正在房間研究下一套治療方案,怎麽轉眼的功夫,白心心就不見了。
所有人十分著急,滿世界的尋找白心心,可是白心心就如憑空蒸發了般,毫無蹤影。
在尋找了兩天之後,賀子軒明白了一個問題,心心,或許已經醒來了。
她已經接受了,元元離去的事實。
新疆、喀什、白沙湖邊。
已經是臘月的天氣,寒冷的風,呼嘯著刮在耳邊,冰冷的空氣,仿佛刀子一般,割在人的臉上,留下不著痕跡的疼痛。
白心心穿著一身雪白的羽絨服,環抱著自己的膝蓋,靜靜的坐在湖邊。
她烏黑的發絲,被風吹的一陣飛舞,纖瘦的身體,宛如紙片一般,似乎隨時都會墜入湖中。
遠處,陸成飛靜靜的站在,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在這裏,她果然在這裏。
聽見她失蹤的消息,他還以為賀子軒在玩迷霧彈,可是發現賀子軒尋找了她兩天之後,他才確定,心心是真的失蹤了。
抱著碰碰運氣的想法,他來到了這裏,果然,在白沙湖邊,他看見了白心心。
一步一步的走近,他眉頭緊緊擰著,原本溫潤的臉色,這些天,也消瘦了不少。
“心心……”他嚐試的叫了一句。
白心心抬眸,看見了不遠處,寒風中的陸成飛。
她沒有說話,陸成飛慌忙上前,脫下自己黑色的大衣,然後裹在了白心心的身上。
“這裏有多冷,你知道嗎?一個人呆在這裏,要是再掉下去,那該怎麽辦?”他用自己的衣服,緊緊的包裹住她,深邃的眸子,滿是關切之色。
“元元死了……”她張口,卻是這淒涼的四個字。
這四個字,已經包含了一切,她所受的委屈,她所遭遇的不甘,還有她的元元,承受的不幸。
那麽可愛的一個孩子,那麽稚嫩的一個小生命,怎麽可以就這樣死掉?
陸成飛點頭,眉頭緊緊擰著,他伸手握住她冰冷的小手,“我們回去好不好?元元要是在天有靈,她也不希望你這樣!”
白心心神色茫然,卻也緩慢的點了點頭,半響,她如想起什麽一般,“對,願望,元元以前在海南的海景別墅,埋下了一個許願瓶,我想知道,她許下的願望是什麽……”
她慌忙的起身,雙腿一軟,差點摔進湖中,陸成飛趕緊攬住了她的腰肢,將她抱在懷裏。
他長長的歎息,“心心,你這樣,我好心疼!”
白心心臉色一變,推開了陸成飛。
元元活著的時候,最討厭自己跟陸成飛來往,她總是覺得,陸成飛會搶走她的媽媽。
現在,當著元元逝去地方的麵,她不能和陸成飛有過多接觸,這樣元元在天上,也會難過的。
元元這一輩子,短短五年零六個月,她經曆的太多,卻留下的歡樂太少。
如果說她有什麽值得開心的事情,那麽就是有一個靳言忱那樣寵愛她的爸爸。
一直以來,她自責,懊惱,痛恨自己,覺得自己不應該帶著元元回到美國。
可是仔細想想,就算真的能夠躲在美國一輩子,讓元元一輩子看見自己的爸爸,元元會開心麽?
其實回到國內的短短半年,元元笑的,比前麵五年加起來還要多。
她不應該,再恨,再怨。
她隻能好好的活下去,帶著元元的願望,好好活下去。
她發誓,如果埋在海南別墅下麵,那許願瓶中,是媽媽和爸爸永不離婚的願望,那麽她就在婚姻這座墳墓裏麵,孤獨的過一輩子。
她會,完成元元的願意……
離開了喀什,白心心坐上了飛往海南最早的一班飛機,旁邊跟著亦步亦趨的陸成飛。
陸成飛看的出來,白心心正在刻意的跟他保持距離,不過,他不介意。
他相信隻要有時間,他肯定能融化白心心心中的那層冰。
現在,橫在他和白心心之間的大山,已經不見了,他們會是這個世上,最完美的一對。
不管是生活還是工作,他們強強聯手,所向披靡!屆時,一個小小的陸家算什麽?他會和心心一起,創造一個比陸家更大的商業帝國。
當然,他們還會有自己的孩子,一個比元元可愛百倍,完美百倍的孩子。
到時候,白心心一定能夠忘記元元,忘記靳言忱。
不過,她能不能忘記靳言忱,已經不重要了,因為現在,她的心裏,正恨著靳言忱。
海南的海景別墅,冬天正是旺季的時候,白心心和元元年半年前住的那一家,已經被人租了半個月。
白心心苦苦哀求房東,房東都不肯將別墅轉租給她,最後還是陸成飛出麵,直接聯係了海南這邊的區長,然後搞定了這件事情。
白心心走在私人海灘上麵,赤裸的玉足,感受著沙子的細膩,她提著裙裾,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記憶中,元元銀鈴般的笑聲,回蕩在耳邊,她拿著小鏟子的樣子,十足淘氣。
似乎她看見了元元,撅著小屁股,正在努力的鏟沙。
她對著白心心揮手,開心的叫著,“媽媽,媽媽——”
白心心拿著鏟子走過,一點點將沙子挖開,陸成飛上前,想要幫忙,白心心卻搖頭阻止。
她要親手,找到元元的願望,她要努力,完成元元的願望……
終於,沙子鏟開,她看見了兩個漂亮的瓶子,瓶子已經有些發黴,她用手刨出瓶子。
打開蓋子,慌忙的掏出裏麵的紙條,第一個,竟然是自己的願望……
“願元元健康——”
當時許下這個願望的時候,自己是漫不經心,因為自己從未想過,有一天,元元會離自己而去。
她拿著這張願望,眸中已經盈滿了淚水,剩下的另外一個瓶子,怎麽都沒有勇氣打開。
如果元元的願望,是爸爸和媽媽,永遠不離婚,怎麽辦?怎麽辦?
自己真的要一輩子,呆在婚姻這個圍城裏麵嗎?
她眼眶通紅,拿著紙條的手,微微顫抖。
“心心,打開另外一個看看!”陸成飛伸手,拿過了另外一個許願瓶。
“不,不要碰元元的東西!”她臉色一白,一把奪過了瓶子,半響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拔開瓶蓋,她深吸一口氣,任由眼淚流淌在臉頰,然後打開了裏麵的紙條。
“希望媽媽一直開心,永遠幸福……”
白心心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了起來。
元元沒有許願,讓她不要離婚,她沒有……
她隻是希望她幸福開心!
癱軟在沙地上,白心心哭了很久,陸成飛這才抱著她走進了屋內。
他細心的幫她擦拭手和臉頰,幫她叫了外賣,兩人在別墅裏麵,緩慢的吃著晚餐。
她傾訴著有關元元的一切,有時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就大哭了起來。
陸成飛隻是輕聲安慰,幫她遞上擦拭眼淚的紙巾,做一個最忠實的聆聽者。
不知道哭了多久,白心心昏睡了過去,她躺在沙發上,素白的小臉,滿是斑駁的淚光,燈光下,她美的驚人。
在海景別墅呆了三天,陸成飛帶著白心心,回到了T市,應該麵對的,必須麵對。
再說,爸爸的案子,宣判結果,都被賀子軒一次次的壓下。
這證明,情況很不好。
如果是對爸爸有利的結果,賀子軒不會這麽做。
白家的事情,已經到了火燒眉毛的程度。
白家的公司,徹底倒閉了,不少白家的員工,正在原公司前麵,打著橫幅,討要薪水。
她算了算自己的存款,還有爸爸留給她的兩千萬,再賣掉自己的車子和房子,勉勉強強,隻夠給那些員工,一個月的薪水。
可是白氏,整整欠下了員工三個月的薪水啊……
陸成飛在一邊,幫她積極的想辦法,他想要私人出資,幫她還清所有債務,可是卻被白心心拒絕。
在哪裏跌倒,她要在哪裏站起來,白氏沒有倒閉,隻要有她白心心在的一天,白氏絕對不會倒閉。
她撥通了以前跟著白衛國打拚的彭叔叔的電話,接著聯絡了白氏所有股東,以及白氏所有高層。
會議在回到T市的第三天召開,她一身黑色的套裙,身材修長,素白的臉上,依舊是冷漠的幹練之色,絲毫沒有先前被元元去世打擊的頹廢。
站在會議室的前麵,她對著一眾股東和高層,侃侃而談,將白氏麵臨的所有可能,全部擺在眼前。
“各位叔叔伯伯,你們都是跟著我爺爺一起,打過江山!現在你們所麵對的,隻有兩條路可以走!要麽,看著白氏倒閉,資產被銀行拍賣,屆時你們手上的股份,隻能化為泡沫,一分不值!要麽,繼續投錢,我們一起從銀行手中,買下白氏,讓自己手中的股份,一升再升……”白心心冷聲,眸光哆哆的盯著在場的幾位老翁。
所有人竊竊私語,隻有彭叔叔清了清嗓子,“我覺得,心心說的很有道理,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放手一搏!”
“老彭,你說的好聽,我們以前跟著衛國,確實存下了不少錢,可是這些,都是我們的棺材本,可不能這樣隨隨便便的投進去,萬一輸了,那可是血本無歸!”為首的一個老翁,挑眉看了老彭一眼,陰陽怪氣的說道。
“老李,你不願跟,那就現在退出。可別怪我們沒有提醒你,你手中的股份,隻是目前白氏的幹股。等我們從銀行手中買下白氏,那就等於是一個新的公司,屆時股份會從新分配,你可不要拿著幹股來我們新的公司嚷嚷!”老彭眉頭一擰,口氣不善的說道。
老李臉色一紅,“你們,你們這樣不是等於趕鴨子上架麽?”
如果想要繼續持有股份,就必須投錢,若是不願投錢,那麽手中的股份,就等於化為泡沫。
這簡直是……
“沒有辦法,你們也知道,白家出事,白氏被法院查封,以前那個風光無限的白氏,已經倒閉了!”老彭斜了一眼老李,淡淡的說道。
所有人臉色難看,低頭竊竊私語。
坐在下方的一個高層管理人員,站起身,臉色訕訕的道,“白小姐,我們知道您的意思,你想要重振白氏,可是,靳總答應了我們,如果白氏倒閉,我們可以去環宇上班,而且職位和待遇,不會比這裏低,所以,所以……”
白心心臉色一冷,“所以,你們打算一起跳槽?”
下麵的高層管理人員,低著頭,臉色微紅。
顯然,他們已經商量好,想要一起跳去環宇。
白心心冷笑,“你們要走,我也不攔你們,隻是你們確定,如果離開了白氏,靳言忱真的會接收你們?”
所有人愣在那裏,不解的看著白心心,白心心眸光淬冷,“白氏和環宇,原本就是唇齒相依,這次的變故,也讓環宇大受打擊,以後在T市的市場份額,肯定大幅度縮水,你覺得,環宇還有實力接收你們這些大神?”
所有人默了,白心心說的沒錯,他們以前在白氏,最差勁的,也是一個分部經理,可是若是去了環宇,環宇有那麽多位置給他們嗎?
再說,靳言忱是看在白氏的麵子上,想要接收他們,現在白氏重整,他再接收他們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離開了白氏,再不被環宇接收,他們以後的日子,恐怕會很難過。
“我給你們三天的時間考慮,考慮好了,就簽下這份工作協議。沒有考慮好,就請趕早的去找靳言忱,看看他,對待你們會是什麽態度!”白心心伸手,將一份工作協議,仍在了桌子上麵。
有人拿起一看,大吃一驚,竟然將自己工作兩年的薪水,作為股份,入在新的白氏裏麵。
這也就是說,他們在新的公司工作兩年,不能拿到一分薪水,而這些薪水,隻能化為公司的股份,以後可以參與分紅和股東會議。
“怎麽樣?有沒有現在可以想通,立刻就簽的?”白心心的眸光,掃視眾人。
為首的張經理,點頭,咬咬牙,“我簽!”
他拿起筆,唰唰的簽下自己的名字,然後將工作協議,推給了白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