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欺騙著對方，欺騙著自己

  靳北澈親自陪著以亦去了檢查室，檢查室的門前，她還緊握著靳北澈的手，不願放開。


  “怎麽了？”靳北澈問。


  “你在這裏等著我，我很快就出來。然後我們一起去醫院對麵的西點店吃提拉米蘇好不好？”以亦仰頭看著他說道。


  “好，都聽你的。”靳北澈寵溺的輕刮了下他鼻尖，看著她跟著護士走進檢查室。


  全麵檢查之後，結果要等上一陣子才能出來，靳北澈給以亦套上了厚厚的羽絨服，才帶著她走出醫院，到對麵的西點店裏去吃提拉米蘇。


  男人都不太喜歡甜食，靳北澈自然也不例外，他一直坐在以亦的身旁，看著她拿著精致的小勺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吃著盤子裏的蛋糕。


  “喝點兒水，這東西吃多了不膩嗎。”靳北澈把水杯遞給她，以亦咬著吸管喝了兩口，又低頭開始吃蛋糕。


  她並沒有告訴靳北澈，因為人生太苦了，所以才想多吃一些甜的東西。


  他對她說：心裏想著什麽，就要說出來，這樣他才會知道。可是，以亦有很多話，是不敢告訴他的。


  比如，這些天她的身體狀況越來越糟糕，一天多半的時間心口都疼的厲害，有時甚至疼的讓她無法喘息。所以，她很害怕做檢查，她怕聽到不好的結果，她怕他會傷心。


  “你不吃嗎？”以亦突然心血來潮的把一勺蛋糕遞到他唇邊。


  如果隻是蛋糕，靳北澈當然不想吃，但以亦喂過來的當然不一樣，何況，還是她用過的小勺子。


  靳北澈張開嘴巴吃了蛋糕，還故意咬住勺子不放。以亦臉頰一紅，握拳輕捶打了幾下他肩膀，靳北澈這才鬆了口。


  “討厭。”以亦嬌嗔了一句。


  靳北澈朗笑著，情不自禁的低頭在她羞紅的臉頰上輕啄了一下。


  兩個人吃完蛋糕，就回了醫院。這會兒，以亦的體檢報告也應該出來了，靳北澈看著她乖乖的在病床上躺下後，這才放心的離開。


  然而，他剛走出病房，以亦臉上的笑容就在一瞬間全部消失了。她的手掌緊握著心口，痛的身體窩成一團，額頭上也布了一層的冷汗。


  這也是她這些天來不太願意見靳北澈的理由，她怕自己發病的樣子被他撞見，怕他會擔心，會難過。


  其實，剛剛在蛋糕店的時候，以亦的胸口已經開始發疼了。可她一直隱忍著，並努力的對他微笑。然而，隻有她自己知道，那笑容又多艱難。


  而與此同時，醫生辦公室內，主治醫生把以亦的體檢報告交給了靳北澈，神色依舊凝重，“靳先生，你太太的病情又惡化了。”


  “怎麽會這樣？不是已經控製住了嗎？她這些天看起來都好好的。”靳北澈握著體檢報告的手臂都在顫抖著。


  “你確定她一直好好的嗎？”醫生質疑的看著他，並無奈的搖頭歎息，“我想，她隻是在你麵前才會好好的而已。護士說，這幾天開給靳太太的止疼藥吃的很快，她最近應該疼的很厲害才是……”


  靳北澈搖搖晃晃的走出醫生辦公室後，直接跌坐在一旁的長椅上。


  醫生後來斷斷續續又說了很多話，然而，他卻一句都沒有聽得進去。以亦在他麵前，一直是一副歡笑著的模樣，他就真的以為她是好好的，他連她有多痛苦都不知道，更別說分擔她的痛苦了。


  靳北澈還記得，那一日在遊樂園門前，她笑眯眯的對他說：靳北澈，你看，還是我愛你更多一點。


  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懂得。


  靳北澈在長廊裏整整坐了一個下午，直到夜幕即將降臨，他才收拾好所有的情緒，沒事人一樣的回到以亦的病房。


  “怎麽去了那麽久？我都睡過一覺了呢。”以亦靠坐在床頭，懷中抱著一直大大的白色抱枕，頭靠在抱枕上，歪著腦袋笑看著他。


  “醫生在討論手術方案，我就跟著聽了一會兒。”靳北澈隨後敷衍了句。


  “那都聽了什麽？”以亦問。


  “都是些很專業的術語，根本沒聽懂。”靳北澈的謊話說的滴水不漏的，然後走到她身邊，問道，“晚上想吃些什麽？我讓人買回來。”


  “還不餓。”以亦回答，然後繼續問道，“體檢結果怎麽樣了？”


  “還不是老樣子，你也知道，你現在的狀況保守治療的效果不大，能維持現在已經是難得了。不過，等手術之後，就能夠完全康複了。”靳北澈不急不緩的回答。這個答案，在走進病房之前，他已經在心裏演練過無數遍，挑不出任何的破綻。


  以亦點了點頭，也沒繼續說什麽。隻是乖乖巧巧的把頭伏在靳北澈的膝上，他們就是這樣，用謊言來支撐著最後的信念，欺騙著對方，欺騙著自己。


  入夜之後，天空中又飄起了細碎的雪花，以亦靠在靳北澈的懷裏，靜靜的看著窗外的落雪。


  這樣的雪，大抵也下不了幾場了，再過幾天也該入春了。


  人們常說，冬天過了，春天還會遠嗎？然而，對於此刻的以亦來說，她卻不知道自己還能否等到下一個春天。


  “澈，我今天翻看日曆的時候，發現再過不久就要立春了，等春天的時候，我們住的別墅四周都會開滿大片的黃色的迎春花，和香樟樹開在一起，特別好看。”


  “恩，我記著呢。”靳北澈點頭。


  “可是，你卻從未陪我看過一次，你總是很忙，忙的沒有時間回家。”以亦嘟著嘴巴抱怨著。


  靳北澈握住她柔軟的小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無論我回不回去，你和家，都一直在我心裏呢。”


  “可是，你不說，我又怎麽知道。”以亦笑嘻嘻的，用他的話反駁他，反倒讓靳北澈啞口無言了。


  靳北澈低頭輕啄了下她的唇瓣，彼此的唇舌糾纏了好一陣子，才戀戀不舍的分開。


  “靳北澈，等春天的時候，記得陪我一起看迎春花。”以亦靠在他懷中，親吻後，微微的氣喘著。


  “嗯。”靳北澈點頭，並繼續說道，“不僅是春天，等夏天的時候，我們一起去海邊的沙灘上撿貝殼，等秋天到了，我陪你去附近的山上摘果子，我聽李昂說，剛從樹上摘下來的新鮮果子又甜又脆，你一定會喜歡的。然後，到冬天了，晚上的時候，我們守在窗前，一起看雪看月亮……”


  以亦靠在他樂熱的胸膛中，輕輕的合起眼簾。腦海之中浮現那那一幅幅美麗樂曦的畫麵，四季交替，年複一年，他們相互依偎著，看遍世間風景後，一起看細水長流。


  她的眼角漸漸的閃動起璀璨的流光，一顆冰涼的淚珠順著蒼白的臉頰無聲劃落，如同瞬間點亮，又泯滅的流星。


  那樣的美好，也許，隻能出現在她的夢境裏。或者，隻能出現在來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