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為什麽這場噩夢無法醒來
“爸,您要保重身體,媽在天之靈也不願看到您傷心。”小女靳北彤哭著挽住父親的手臂。
靳衛國並未理會她,沉重的目光掃過在場眾人,最後停留在靳北澈身上。“靳北澈,今天在你媽媽的墓碑前,你向我們所有人保證,從今以後和夏家的女兒斷絕一切關係。”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靳北澈身上。隻見,他站在背光的地方,側臉的輪廓分明,周身上下散發著深沉強大的氣場。
父親的話完全在意料之中,他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
他摘下了臉上的黑色墨鏡,墨鏡後,一雙墨色深眸,布滿了紅色的血絲。他邁開沉重的步子,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跪在了母親的墓碑前,挺直的脊背彎曲下來,他在墓碑前給母親磕了三個響頭。
額頭撞在粗糙的水泥地麵上,劃破了皮肉,侵出鮮血。
“二哥,你這是做什麽啊!你快起來,你這樣,媽看了也會心疼的。”靳北彤哭著跪到他身邊,想要把他拉起來,卻被靳北澈固執的一把甩開。
他的目光專注的凝視著墓碑,聲音沙啞卻堅決,“媽,阿澈不孝。對不起,我不能和以亦分開。”
“你說什麽?你再給我說一遍?”靳衛國手臂顫抖著,揚手就是狠狠的一巴掌。
啪的一聲脆響,在場的眾人都愣住了。從小到大,這還是靳衛國第一次對這個兒子動手。
靳家的孩子幾乎都挨打挨罵過,隻有靳北澈例外。他從小就比同齡的孩子沉穩懂事,想要的自己爭取,不想要的也沒人能強加給他,夫妻兩人都特別寵溺小兒子,覺得這孩子有靈性,是塊好料子。
靳北澈也從沒讓父母失望過,除了在夏以亦這件事上。
中國自古有句話叫做:英雄難過美人關。靳北澈知道,自己這輩子就栽在夏以亦手中了,並且栽的無怨無悔。
“爸,害死媽媽的凶手已經在監獄裏,他很快就會得到懲罰。而以亦是無辜的,她沒做錯任何事,我沒有理由放棄她。”
“你給我住口,你這個不孝子!我看你是被姓夏的女人迷了心竅。”靳衛國氣的還要打他,卻被靳錦榮攔住。
“大哥,你冷靜點,發火也解決不了問題。”她一邊攔著自家大哥,一邊無奈的對靳北澈使眼色,“阿澈,快給你爸爸道歉。”
靳北澈依舊跪在原地,脊背挺得筆直,卻固執的不肯妥協。
“好,靳北澈,你翅膀硬了,有本事了。既然如此,你以後別喊我爸,靳家沒有你這種不孝的子孫。”靳衛國怒到極點,帶領眾人紛紛下山。而靳北澈依舊筆挺的跪在原地。
景山公墓的上空突然烏雲壓頂,傾盆大雨接肘而至。靳北嶽並沒有離開,而是手握一把黑色的大傘,撐在靳北澈頭頂。
“還好吧?”他擔憂的詢問。
靳北澈用手背隨意的抹掉了唇角的血痕,老爺子那一巴掌力道不清,他一側俊臉都腫了,卻好像不知道疼痛一樣,反而沒心沒肺的笑了,清淡的笑意掩埋了所有壓抑的痛。
“大哥,我都這樣了,你不會打算繼續訓我吧?”
靳北嶽沉重又無奈的歎了聲,目光靜靜的凝視著前方的墓碑。“你從小就是這樣,想要的絕不放手。我罵你又有什麽用呢。阿澈,說實話,我其實很羨李你。”
靳北嶽再次若有似無的歎息,繼續說道,“你不是問我有沒有愛過嗎?有過。隻是,門不當戶不對,媽給了她一筆錢,逼著她離開了我。後來,我還是接受父母的安排,和你大嫂結婚生子。阿澈,我很佩服你的勇氣與堅持,不是所有人都做得到,至少,我沒有。”
靳北嶽樂厚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起來吧,別跪著了。”
靳北澈站起身時,雙腿都有些麻木了。他習慣性的掏出煙和打火機,沉默的吞吐著煙霧。
“你最近煙吸得太猛了,多注意身體。”靳北嶽叮囑道。
靳北澈聳肩一笑,沉默以對。
“接下來打算怎麽辦?我覺得你還是出國一段時間吧,別為了夏家的事再和爸起衝突了。”靳北嶽建議道。
靳北澈唇邊仍含著淺淺的弧度,眸色卻極深。出去避一段時間,避開和父親之間的衝突的確是最好的選擇。然而,夏立峰的案子用不了多久就會宣判,他怕是逃不出死刑。夏立峰一死,以亦肯定會非常難過,
在她最脆弱無助,最需要一個肩膀依靠的時候,靳北澈不能離開她。
兄弟兩人最後離開,而在他們離去之後,一直躲著的以亦才從角落中走出來。她撐著雨傘,靜靜的站立在李淑琴的墓碑前,默默的三鞠躬。
母親的離世,對他的打擊一定很大吧,他瘦了,也憔悴了。他一定還在怨恨她吧。
……
自從上一次的爭吵後,靳北澈無論多忙,都會回到他們的別墅,然而,卻一直沒能等到以亦,她沒再回去過。
夜,萬籟俱寂。
客廳內沒有開燈,靳北澈高大的身影隱沒在黑暗中,他的手中緊握著手機,修長的指尖撥打著號碼。
又是無人接聽,嘟嘟的長音之後,隻有一道冰冷機械的女聲: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Sry,thenumberyoudialedisbusy,pleasetryagainlater……
靳北澈已經不記得這是第多少次撥打以亦的手機,卻一直處於無法接通中。他的拳頭緊握著,唇角忽而揚起一抹極盡自嘲的笑。
這種一個巴掌拍不響的滋味才是真的難受,無論你付出多少努力,她都不會給予任何的回應。痛苦的、受折磨的,不過都是他一個人而已。
“給我查一下以亦的下落。”靳北澈握著手機,冷漠的對助理李昂吩咐道。
而與此同時,以亦正從一家高級海鮮酒樓中踉蹌的跑出來,蹲在地上不停的幹嘔著。剛剛喝了太多的酒,胃翻江倒海的難受著,心更難受。好像一塊大石頭壓在心頭,壓得她快要窒息了一樣。
這些天,她四處的塞錢托關係,受盡了白眼,看遍了人性的涼薄。父親在位時,那些人想方設法的巴結,現在父親落馬,紛紛避之唯恐不及,沒有一個人願意施以援手,送出去的錢多半石沉大海。
剛剛,她陪著冷逸辰聯係的那些檢察院的人吃飯,她陪酒陪笑臉,把自己的胃當調酒器,然而,那些人隻是笑著敷衍,她並不傻,她看得出那些人根本不誠心。
是啊,在A市,沒人願意惹西城靳家,誰都不想趟這趟渾水。
“以亦,你是不是不舒服?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冷逸辰擔憂的說道。
以亦跌坐在地上,雙手緊抓著他衣衫,一雙漂亮的大眼含滿了淚水,歇斯底裏的哭泣著,“逸辰,你告訴我,誰可以救我爸爸?誰來救救他啊!”
“以亦,別這樣,你已經盡力了。”冷逸辰心疼的把她擁進懷裏,恨不得一輩子替她擋風遮雨。
他是真的心疼她,心疼的不得了。
以亦的確是喝的多了,否則,她不會暴露自己的傷痛,她會小心翼翼的把傷口藏起來,獨自舔舐。
“這一定是一場噩夢對不對?可是,為什麽,為什麽我就是無法醒來。”以亦哭著,手掌用力的扇在自己臉上,自欺欺人的以為這樣就可以從噩夢中清醒。
“夏家垮掉了,爸爸會送命,連靳北澈都不要我了,我什麽都沒有了……”
“以亦,你別這樣。”冷逸辰用力抓住她的手,把她緊摟在懷中,心疼的說,“以亦,你還有我,我會永遠在你身邊。”
他低下頭,情不自禁的吻,深深的印在她唇角,帶著一種壓抑已久的痛。這是他曾捧在掌心裏嗬護的女子,而如今,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為別的男人痛苦流淚。
以亦睜大的雙眼中一片昏暗與空洞,意識模糊不清,所以才並沒有及時的推開他。
然而,這一幕落在另一個人的眼中,卻是格外的刺目。
馬路對麵,一輛黑色卡宴緩緩停住,靳北澈靠坐在駕駛室內,修長好看的手掌緊握著方向盤,手背上青色的血管道道凸起。他沉默的摸出打火機,動作優雅緩慢的點燃了一根煙。忽明忽暗的火苗在黑暗中跳動,他英俊的側臉在光火的映照下越發的鬼魅深冷。
一根煙蒂燃盡,他推門下車,高大的身體半依著車身,如同局外人一樣,冷眼旁觀著馬路對麵的兩人。
而與此同時,以亦也看到了他,淚眼迷蒙中,他如同蒼鬆般高大挺拔的身影在眼眸中逐漸清晰。
以亦用力的揉了揉雙眼,生怕他隻是幻覺。“靳北澈,靳北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