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懊惱自責
皇宮中，自從慕容情離開之後，夜無憂便沒有去過後宮，每晚留宿禦書房，有時忙碌，有時喝酒，每次，都喝得酩酊大醉。
仿佛，隻有喝醉了，才能感覺不到心中的空虛和傷痛。
今天，他又命人上酒的時候，麵前人影一閃，黑衣勁裝的男子已經站在禦書房內，他抬眸，目光微冷，“你這個時候，到這裏來做什麽？”
“主子，屬下發現了一些事情……”男子單膝跪地，將在明月樓聽到的消息，一一道來，甚至，慕容情的真實身份。
聽完黑衣男子的稟報，夜無憂手一抬，男子消失在禦書房中，與來的時候一樣，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但他知道，這個男人來過，還帶來了讓他震驚的消息。
畢竟，這是他安插在青軍內部的重要線人，一直對他，忠心耿耿，武功高強不說，更是膽大心細，得來的消息，都是百分百準確的。
沉著臉看手中奏折，那些字飄飄忽忽，仿佛都變成了那個嬌媚人兒無雙的笑顏，他抿唇，耐著性子往下看。
可是，往日裏處理得無比迅速的國事，此時卻怎麽也無法全神貫注，最終，他放下奏折，從龍椅上站起身，深邃眸底，閃過冷意。
青霄國，傳言得聖女者得天下的，那妖媚無雙、美名傳遍列國的聖女嗎？
逃避了這麽多日，有些事情，他，該麵對了！
慕容情長相極其妖媚，青鸞和慕容浩南他見過，慕容浩南一身正義，身上厲兵秣馬的氣勢給人以壓迫，青鸞美則美矣，但慕容情和他們夫婦，並沒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傳言中，青霄國美若天仙的聖女，難道真的和她，有什麽不清不楚的關係？
想了想，他沒有說話，走出禦書房，直接向藏書閣走去，寒風呼嘯，他身上龍袍被寒風吹得烈烈飛舞。
夜無憂手持藏書閣的鑰匙，沒帶任何侍衛的打開藏書閣的門，進入閣中，將所有正打掃整理書櫃的宮人屏退，自己一個人，在重重書架中穿行。
獨孤非凡的一句話，提醒了他，那青霄國美若天仙的聖女殿下，到底是不是慕容情，他隻要查了史冊，定然能得到結果……
“青霄國的聖女，十餘年前滅國之時，和夫君逃離青霄，輾轉到列國避難，大將軍，她並不是你的表妹，若還有不通的話，大可到藏書閣去瞧瞧！”
他心裏明鏡一般的透亮，獨孤非凡定然是讓煙雨樓查到了什麽，而不方便直接告訴軒轅滄浪的，是關於，慕容情的身世吧？
猶記得慕容情說出的隻言片語，慕容浩南夫婦對她的寵，慕容衝對她的疼和將軍府中所有侍女、仆從對她的喜愛和敬重。
若關於她那奇特無比身世的事，能被載入藏書閣的書中，那麽，她的來曆，定然非同小可，慕容浩南此人，也更加的深不可測起來。
指尖觸及到一本書，書記上的涼意，順著手指，直達全身，他的心都隨之痙攣起來，如果，真的如他所想的那樣，他，該怎麽辦？
他終究，不能再逃避下去，她是他的女人，一天是，就一輩子就是，無論付出什麽代價，他都要，迎她歸國！
他既然占有了她的身子，就有責任，了解她的一切，照顧她一生一世，讓她從此，無憂無慮，不必再為身份被揭穿而擔驚受怕。
夜無憂就這麽在藏書閣中，一本本的搜尋著自己想要的，時間過得很快，來添燭的宮女來了一趟又一趟。
窗外，夜幕降至。
夜無憂的手指陡然停在樹葉上，他震驚的盯著發黃的紙張，這一刻，恍然大悟一般，終於知道了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
青霄國聖女一族，原本是雪山聖女之後，有超凡脫俗的秘密能力，隻是，沒有人知道那能力，到底是什麽。
因為，見過的人，都已經，長眠於地下了！
他記起，數年前父皇曾經說過，青霄國聖女一族有異於常人的能力，並且長相傾國傾城，乃是列國公認美貌第一的絕代佳人。
十九年前，南海青霄國在列國入侵之下，毀於一旦，但那傳言中貌美如仙的青霄國聖女沐雲清，卻並沒有死，反而在丈夫淩嘯天的幫助下，逃到列國避難。
中間，輾轉了雲國、湘國、大燕、大秦等國，最後的落腳地是……紅鸞的洛城，大將軍慕容浩南的府邸！
夜無憂如遭雷擊。
難道說，慕容情真的不是慕容浩南夫婦的女兒，而是那所謂的，青霄國聖女後人？所以，青軍的令牌，極有可能，在她身上？
而君司慶，是知道了她的身份，才強勢的要娶她為後？可是，如果隻是為了她的身份，又怎麽會給她無盡的寵愛和疼惜？更強勢霸道的昭告列國，他今生，隻愛她一個？
青霄國是被列國共同入侵所滅，當年，父皇想必也參與其中，而今，如果父皇知道青霄國聖女有後，必然會傾盡一國之力，將她奪回。
這一刻，夜無憂終於明白，為何慕容情在趙嫣然去後，鬱鬱寡歡了很長一段時間，甚至，痛恨自己，說族人的死，都是因為她……
她明明那樣無辜，隻因她是青霄國聖女的女兒，便失去了所有親人，受盡疾苦，出生之事，將軍府起火，她的生母被燒死在大火之中。
父親尚在外麵征戰廝殺，卻也，戰死沙場。
沒想到，他夜無憂，竟然陰錯陽差的得了這樣的女子做妃子，在她已經傷痕累累的心上，再度刺了一刀又一刀！
他根本，就與父皇當年，做了同樣的事情，在她千瘡百孔的身上，折磨又發泄，雪妃更是用她最恐懼的東西，來讓她妥協！
悲痛間，四肢空悠悠的沒了著落，連前來添燭的宮女出聲提醒，他都茫然的置若罔聞，滿腦子都是，他將自己的江山，拱手送給了別人。
得青霄國聖女者，得天下！
他得到了，卻親手將她送上別人的榻，那些人有的是他的兄弟，有的是沙場宿將，最後的這個，更是列國公認第一強勢之人。
她的心中，是恨自己的吧？
當夜無憂回到龍寢殿的時候，爺已經深了，而他竟忘記自己是什麽時候回來的，在滿腔悲痛愧悔間，因為多日積壓的沉悶，沉沉的栽在了榻上。
“宸王殿下，如果我的家人是被人陷害，無辜慘死的，我慕容情在此發誓，絕對不會讓那人好過，我族人的血，不悔白流！”午夜夢回，慕容情剛剛到瑞王府說的話，每一個字都那麽清晰，清清冷冷的撕扯著他的心。
那夜簌簌的冷風，飄舞的白雪，被寒風吹得僵硬的嬌小身子，那絕望而空洞的眼中，飛落出激動又悲愴的淚水。
夜姬，幸好你，沒事！
仿佛再一次聽見，自己破碎顫抖的聲音，那喊聲猶如歇斯底裏的咆哮，隻為看到她痛苦的模樣而心痛……
他錯了，他錯了！
他都錯了！
他該防著趙嫣然的，趙嫣然口不對心的，所以才會讓她被琅琊山的刁熊擄走，在大雪中迷路三天三夜，失去了做母親的權利。
“夜姬！”
夜無憂瞬間從噩夢中驚醒，一隻手拚命的抓著，想要抓住那抹淒冷決絕的嬌小身影，可抓住的，隻有森冷的被褥。
夜冷，窗冷，漏著深秋淒冷的風。
身旁的位置和枕頭的另一半，因為無人，早已被寒風吹冷。
冷意，一絲絲喚回了夜無憂的神智。
一切都空悠悠的，靜謐得可怕，煎熬著他的心。
挫敗的痛讓夜無憂倍感失落，他是已經習慣，身邊睡著那個嬌媚無雙的人兒了嗎？如今從噩夢中驚醒，想要抓著誰的時候，菜發現，一個人在寂靜的夜裏，竟然是這般的孤獨寂寥。
她家破人亡之後，住在瑞王府西邊小樓時，是不是也同他一般，每每從噩夢中驚醒，然後落淚哭泣？
不然，每晚聽到那嚶嚶的抽咽聲，又從何解釋？
習慣，當真是一味戒不掉、避不開的毒藥！
當對一個人產生了習慣，她就像是空氣和白水一樣，她在的時候，感受不到她的存在，但一旦她不再了，他竟是覺得，什麽都是不完整的。
這樣的惴惴不安，惶惶然的，仿佛失去了很多，很多……
這一味名為“習慣”的毒藥，是不是在上癮之後，便無藥可解了？
從來沒有想過，他萬花叢中過，視女人如衣服的夜無憂，竟然也會，染上這樣，戒不掉的毒！
自嘲的歎息了下，再回想那次在雪中將她尋回的事情，他知道，他錯了，錯得離譜。
在當時那樣的情況下，他應該派更多的人保護她，而不是聽說她要回家，便心煩意亂的，隻派了春桃和張翼，害得張翼受傷，春桃昏迷，她，下落不明。
將她帶回府中，她已經渾身僵硬，昏迷不醒，趙嫣然要借刁熊的手，除掉她，是因為她的美還是因為她手中的兵符，不得而知！
趙家，難道對這江山，早有覬覦之心嗎？
悲痛又懊惱的拳頭，猛然砸在龍榻上，床板發出“轟隆”響聲，他卻仿佛沒聽到一般，滿臉沉痛和懊悔。
他明明知道，趙嫣然要對她不利，卻沒有警告她，更害得她滾落懸崖，到頭來，身心俱疲的，幾乎丟掉性命。
夜無憂啊夜無憂，你怎麽能這般的……
又一拳捶落榻上，身軀狼狽的顫抖不已。
因為這兩拳的響聲極大，值班的侍衛連忙趕了過來，從窗前看到他沉痛的模樣，也不敢多問，隻要將這事情告訴了住在偏殿的歐陽離天。
而後宮中，那曾經風華無心，受盡皇寵，如今卻宛如住在冷宮的文雪兒，偷聽到兩個人的談話，覺得這是一個可以親近夜無憂的好機會。
於是，穿上紅衣，蒙上紅紗，偽裝成慕容情平日裏妖嬈的模樣，在黎明前最黑暗的那個時辰，偷偷溜進隻有皇後才能進入的龍寢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