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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抑鬱而終

  冷宮,位於皇宮東北角,坐北朝南,是皇宮中最為偏僻、最為冷清的宮殿。


  冷宮四周圍著兩米多高的圍牆,高圍牆外是成排的參天白楊和粗大的梧桐。


  走進圍牆大門,裏麵是五間紅磚青瓦的住房,兩邊各兩間,中間是月亮門國道,穿過月亮門,豁然開朗,寬敞的後院立刻展現在眼前。


  最引人注目的是院子中央的小花園,八尺見方,裏麵有各種各樣的奇花異草,就算是冬日裏,依然有各色鮮花競相開放,為這冷宮增添了無限生機。


  夜無憂帶著夜狼穿過月亮門,看著坐在枯木吱呀下彈琴的白衣女子,眸光幽暗得仿佛來自暗夜的修羅,不帶一絲溫度。


  此時的趙嫣然,全身已褪去昔日端莊的,母儀天下的氣質,一頭青絲隨意散開,一身簡樸素衣,一雙蒼白的手指,肆意的在琴弦上撥動,曲不成曲,調不成調。


  “皇後好雅興,看來這冷宮給皇後居住,甚為合適!”抬手,夜狼和陳勝聰明的停下腳步,夜無憂自己踱步到花叢中的女子跟前。


  他雖然在笑著,但眸中卻沒有一絲情緒波動,冷靜而自持,身上更是帶著君臨天下,令人不寒而栗的強勢。


  “皇上萬金之軀,來到我這廢後這,著實讓我這冷宮,蓬蓽生輝呐!”不犯病的情況下,趙嫣然是尊貴端莊,並且帶著傲骨的。


  看著男人明黃色的龍袍,她擺動了下素雅的衣袖,修長手指撥動琴弦,抬頭看男子深邃的黑眸,平靜而淡漠。


  那雙深邃的眼中,以前看著她都盈滿笑意和柔情,現在,卻平靜如一潭死水,沒有任何波動,果然是,最是無情帝王家。


  他當初娶自己為王妃,恐怕也是為了哥哥手中的兵馬和爹爹在朝野上的影響力吧?


  而他現在,在朝堂上逐漸站穩,生性多疑的帝王當然不會讓外戚有太大權利,而父親身為丞相又是當朝國丈、三朝元老,在朝野上的影響力極大,又是洛城根深蒂固的大家族。


  不除掉爹爹和哥哥,他那個帝王,怎麽可能睡得安穩呢?

  “皇後的脾氣果真一點都沒變,即使處在冷宮之中,都無法將你的利爪磨平。”冷冷甩了下衣袖,夜無憂冷哼。


  謀害皇嗣,殺他長子,他怎麽能讓她輕易死去?

  一曲完畢,趙嫣然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揚,緩慢起身,平靜的看著眼前這位曾經寵她衝得認為自己可以無法無天的帝王。


  “嗬嗬……你將我父母貶斥,族人罰俸降位,我哥哥手中的兵權也有大半回到了你的手中,皇上現在,要如何處置我這個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的廢後呢?”


  望著她似是自嘲的笑容,夜無憂心口微微一滯,別過頭去,帝王隻能無情,這後宮的女人不過是他鞏固前朝的棋子而已。


  身為皇後的她,不但不能將後宮領導好,反而害他愛妃、毒他皇兒,他斷然不能容忍,定要她……一一償還!


  “嫣然,你我相識多年,朕從來沒想過,你竟然是那樣心狠手辣之人,那香囊中帶著那麽濃的麝香,害得淑妃、靜妃滑胎,若非這次朕命夜狼去查,你還準備隱瞞朕多久?”想到這裏,他心中少許愧疚也被這嗜血的怒意衝散,惡狠狠的盯著她的臉,夜無憂恨不能掐死她來解恨。


  但,不行。


  他身為帝王,一國之君,若親自動手處理這個心機深沉、陰險歹毒的廢後,也太降低他帝王的身份和男人的尊嚴了吧?

  “隱瞞多久?嗬嗬……”趙嫣然平靜無波的笑了笑,沒有任何要為自己辯解的想法,因為,這本來就是她做的,“最好,你永遠不要知道,她們想要母憑子貴,搶我的恩寵,我怎麽能饒了她們?”


  美麗的紅唇勾起陰狠弧度,趙嫣然雙眸中的光芒越來越瘋狂,讓和她夫妻數年的夜無憂,也忍不住微微一震。


  “廢後身為罪臣之女,既然罪臣已經遷居別處,素來孝順的皇後理應與父母共存亡,特賜廢後白綾一束、美酒一杯,皇後,一路走好!”深深看著她的美眸許久,夜無憂拂袖離去。


  趙嫣然看著他越走越遠的挺拔身影,透過它,仿佛又能憶起當初相識的長江,當時他還隻是皇子,遊戲人間,奉命出席每年一次的宮宴。


  因不喜宴席上的客套,遂獨自行至禦花園,與帶著丫鬟同樣走出宴會散心的她相識相知到後來的相愛。


  她巧笑倩兮,美眸流轉,粉頰朱唇,似花間精靈般活潑天真,她總愛用她輕靈動聽的嗓音,一遍一遍的叫著,“四殿下……四殿下……”


  他說,江山美人,理當共享。


  可最終,當江山美人向衝突的時候,他選擇了江山在前,美人在後!

  皇後娘娘趙嫣然,因謀害皇嗣、陷害妃嬪、毒殺小皇子事發,被帝王打入冷宮後不思悔過,頂撞承乾帝,承乾帝怒氣衝衝的拂袖離開冷宮,她則在冷宮之中,畏罪自殺。


  流傳後世的手抄本雜記《春秋列國誌?軒轅卷》中,關於這位迅速榮寵又迅速墜落的皇後,描述的不甚詳細,寥寥數語將她用麝香害妃嬪滑胎、入內雀毒殺小皇子的事情一筆蓋過。


  但野史終究是野史,其真實性也是有待考究的,但自從皇後趙嫣然在冷宮抑鬱而終之後,伺候承乾帝的宮人們,不止一次看到他們英明神武的年輕帝王,盯著冷宮的方向發呆。


  那英俊臉上,懷念、沉痛、難過、憂傷等等情緒,雖然是一閃而過,還是被無聊的宮人傳得惟妙惟肖。


  知情識趣的說皇上為皇後娘娘感歎,歎息那端莊賢惠的皇後娘娘,竟然背後做出那般心狠手辣、殘害皇嗣的事。


  不懂的,則說皇上是為皇後娘娘的識人不清,害了自己的愛妃和愛子而惋惜痛心,對死去的靜妃娘娘、淑妃娘娘和小皇子心懷愧疚。


  眾說紛紜,但最終是天子秘事,不敢明目張膽的討論,隻在心裏,衡量著,到底哪個說法,才是真!

  洛城中關於已故皇後娘娘趙嫣然的傳言,如焚燒的秋日野草般,瘋狂蔓延到所有人耳畔,甚至不識字的賣菜大嬸、賣菜的大伯,都能活靈活現的說一番。


  由於版本不同,有的感歎,有的討厭,有的惋惜,甚至差點引起騷亂,這些則是鄉野傳言,不再帝王的考慮範疇之內了。


  禦書房,茶香嫋嫋,熏香的淡淡水果味隨著輕煙漂浮在空氣中,端坐在龍案後的男子,右手朱砂筆在手中轉動,沒有沾墨,盯著手中攤開的奏折,左手支著頭沉思者。


  夜狼恭敬侍立在他右手邊龍案旁,正在磨墨,冷血無情的帝王沉思中,他,是斷然不敢打擾的,所以,在磨好之後,他輕輕將墨往前推了推,看一眼夜無憂,嘴角抽了抽,悄然後退。


  原來,他不是在沉思,而是在走神,那雙沒有焦距的黑眸,出賣了他現在全神貫注的外表和聚精會神的姿勢。


  “哎!”許久,許久,夜無憂深深歎口氣,從思緒中回過神來,朱砂筆飽蘸濃墨,在奏折上重重寫下“準奏”兩個蒼勁大字。


  “主子,好端端的,怎麽歎起氣來?”假裝不知道他的心思,夜狼送上熱騰騰的香茗。


  夜無憂點點頭,放下朱砂筆後將香茗捧在手心,嗅著嫋嫋上升輕煙中的茶香,嘴角露出一絲欣慰。


  寒冷的冬天,外麵寒風刺骨,裏麵暖意拂麵,捧著一杯香茗,吃著點心,和知心人下棋或者聽美人撫琴,是非常美妙又愜意的事兒。


  可是,自從他登上皇位,就再也沒有享受過那樣待遇了,不是他不想,而是禦書房有大堆奏折要批閱,承德殿有不少大臣帶著急事求見。


  他不能,讓大臣寒心,更不能讓天下蒼生,受苦!

  “哎,夜狼,眼看年關將近,你要朕,又怎麽開心的起來?”歎口氣,夜無憂目光掃過左手邊厚厚的奏折,“這些,都等著批示,然後讓君臣一起過個歡歡樂樂的年!”


  “皇上,奏折總批示總有,可時間一去,便不複返了,春桃已經在門外回稟三次,罪妃娘娘,今晨賞雪的時候,體弱暈倒,現在,估計還未蘇醒!”小心翼翼看了下帝王一僵的臉色,夜狼保持著自己的冰雪作風。


  心中,著實為那女子捏了一把冷汗,她的身子,怎麽越來越差了?

  皇後娘娘出殯那日,她哭暈在皇陵旁,還是被承乾帝抱回浣衣局的,如今大雪紛飛,天寒地凍的,出門賞雪,一陣寒風,怎麽就讓身懷武功的她暈倒了呢?

  難道說,她身上,發生了什麽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嗎?還是說,她的身體,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那蒼白的臉,隻是靠著一股子意念在支撐?

  “是麽?”出乎意料的,夜無憂沒有起身,隻是冷冷的看一眼夜狼,麵無表情,“夜狼,你對夜姬,還挺關心的!”


  別宮的妃嬪來回報什麽,他可是從來都緘默的,今日怎麽因為那個嬌小的女子昏倒,他便在自己跟前多嘴,打破自己冷漠的性子?


  心中,懷疑越來越濃,他不會是……


  “屬下惶恐!”聽出裏麵的懷疑和探究,夜狼雙腿一軟,連忙跪地,“屬下隻是和春桃一同伺候主子多年,看不得她為罪妃娘娘勞心奔波,麵帶憂愁的樣子,屬下多嘴,請主子責罰!”


  “罷了!”眯眼一想,是啊,春桃和夜狼入府的時間相差不遠,兩人都身懷武功,又是孤兒,便成了自己的得力臂膀,他們兩個,不會是……


  懷疑的目光看向夜狼微微窘迫的臉,夜無憂遲疑,“夜狼,你不會是對春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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