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深夜交談
宴會到亥時三刻才散去，送走所有賓客已經到快到子時，帶著三分的醉意，夜無雙帶著擎蒼往自己的住處走去。
走過曲折回廊的時候，夜無雙陡然頓住腳步，抬頭看漫天飛舞的雪花，那白蒙蒙的飄舞物體仿佛春日漫天飄舞的柳絮。
隻是柳絮傳遞的是生命，瑞雪，帶來的是豐年。
“擎蒼，你覺得，那個消息可靠嗎？”回頭，看隨著自己的腳步也停下，一身黑衣勁裝，眸底閃爍著冰冷殘酷的男人，夜無憂挑眉。
這個男人跟在自己身邊數年，武功高強、深謀遠慮，曾有數次出謀劃策，讓自己決勝於千裏之外，這樣的人才，他很珍惜。
不過……眸子轉動了下，心中閃過夜淩天說過“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的話，他高大的身子僵硬了下又放鬆，腦海中閃過和擎蒼初次相遇的情形。
那次，是他在戰場上最凶險的一次，敵我兵力懸殊，他縱然是以一敵百，也不是對方十餘名高手的圍攻，而且，他已經身負重傷，口吐鮮血。
精疲力竭的時候，被對方上將長槍傷到腰際，他腳步踉蹌了下摔倒在地，對方明晃晃的數把長槍同時遞來，他閉上眼睛，以為必死無疑。
誰知期待中的疼痛沒有到來，他反而聽到兵器相碰的脆響，睜開眼睛就看到一身黑衣的男子，已經縱身躍入戰圈，迅捷無比的將那些本來要刺在自己身上的兵刃一一挑開。
失血過多的他本來就在強撐著，危機解除之後，他迷迷糊糊昏睡過去，再次醒來，已經在自己的營帳，身邊站著的，是自己最信任的幾名副將和……一個陌生又英俊的麵孔。
等養好傷他才知道，這個男人叫擎蒼，自稱是江湖上的遊俠，在江湖上東飄西蕩多年，看不慣別人以多欺少才出手幫了自己。
看著麵前黑衣的擎蒼，或許是他救了自己的緣故，夜無雙破天荒的請他留下來，雖然起初有些不願，但耐不住他的誠信邀請，擎蒼留在了他的身邊。
再回到洛城，擎蒼已經取代他原先的近身侍衛——冷浸，成了自己身邊不可或缺的智囊兼貼身護衛。
而擎蒼，也確實做到了貼身護衛的職責，他高強的武功多次讓自己化險為夷，那靈活的頭腦更是讓他穩坐常勝將軍之位。
對他，夜無雙是信任的。
然，今日夜淩天將他叫至跟前，悄悄在他耳邊說的話，讓他心裏再次升起皇家人都有的戒備心和多疑。
看著麵前沉思的擎蒼，夜無雙好看的唇抿成一條線，高大的身子在寒風中紋風不動，藏青色被寒風吹得飄舞，在蒼茫天地的雪白中，異常顯眼。
“屬下不知！”想了許久，擎蒼陡然單膝跪地，滿臉恭敬，“爺若相信屬下的話，請給屬下三天時間，屬下一定會查出消息的真假。”
從方才夜無雙徘徊沉思的表情上，他看出了這個男人的懷疑，在這個男人好幾年，他又怎麽可能不知道夜無雙皇家人的本性呢？
為今之計，他想要報“奪妻”之恨，隻能從這個男人下手，而若要這個男人相信自己，他勢必要付出一些代價才可。
“查嗎？”喃喃自語似得眯眼，夜無雙抬頭看漫天飛舞的雪花。
潔白的雪花隨寒風飄飄搖搖落在院中臘梅上，黃色的梅、潔白的雪，不知怎麽的，他腦海裏又閃過那靈動的綠色身影，那“飛天舞”的妖嬈，那嬌小靈動的身影，甚至那柔柔的嗓音，都讓他心湖蕩起水波。
他心中閃過迷茫，她，到底是誰呢？
幾日前自己去了瑞王府，若老四真有這麽個妙人兒，為何他的府中沒有傳出任何消息？按照女人那麽強烈的嫉妒心，那個女人，早就該將消息傳到自己這裏，為何，他沒聽到一丁點兒的風聲？
難道……他眸底陡然閃過冰冷的狠厲，她愛上了老四那個風流種子，忘記了她的生命是誰給她的，已經把他的命令拋諸腦後？
擎蒼垂眸，任憑雪花飄舞落在自己發尖、肩上，寒風從麵前呼嘯而過，睫毛上都帶了薄薄的白，他卻動也不動，就那麽恭敬的跪著，用沉默來表達自己對這件事的堅定。
“擎蒼，要查的話，恐怕你要從幾個月前查起！”沉吟的看著擎蒼挺直的背，夜無雙終於選擇相信他的忠心，頷首算是同意他的提議。
“屬下明白！”擎蒼堅挺的跪著，背脊挺直，保留著他男人的尊嚴和傲氣。
身為夜無雙的侍衛，他知道，沒有夜無雙的命令，他不能擅自行動，就如現在，他方才跪下是請命，現在主子不說起來，他就要跪到天亮。
“起吧！”終於將視線從灰蒙蒙的天邊收回，夜無雙冷厲的眸眯起，“去年的臘月初八，是老四帶人去查抄的慕容府，你去查查，當日跟他去的，都是什麽人！”
“屬下明白！”這才抖落肩上積雪站起身，擎蒼恭敬站在夜無雙身後，眸子轉動，略厚的唇動了動，“爺，屬下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說！”挑眉，冷厲的眸中閃過興趣，夜無雙負手繼續往前走，回廊上的巡夜侍衛看到兩人，連忙停下，恭敬站在一旁。
擺擺手示意他們繼續，夜無雙繼續往前走，仔細看的話，被肆虐寒風吹入走廊的積雪上，他輕飄飄而過，身後足跡清淺。
擎蒼緊隨其後，他的背後，更讓人驚秫，除了勁氣帶動的雪花，沒有任何足跡，仿佛，他從未從上麵走過一般。
“屬下認為，幾個月前的事情並不能說明什麽，那消息也不一定準確，爺倒不如，先靜觀其變，讓屬下暗中調查，爺您，就在王府，以不變應萬變！”沉吟了下，擎蒼將自己思索所得娓娓道來。
自從那日在瑞王府被夜狼阻攔，沒有徹底查探之後，他心中便有了疑惑。
若那個消息的真的，為何那個男人不自己過去，反而告知於夜無雙呢？那麽大的功勞，為何他不自己領取呢？
越想越覺得疑點重重，他甚至覺得，那個消息有可能是那個男人杜撰出來，特意來迷惑夜無雙這個隻懂得行軍打仗的男人的。
不然，又為何解釋那個男人不自己去，偏偏將這個大的功勞，讓給夜無雙這個剛從戰場回來沒多久的呢？
這，太不符合邏輯，身為皇家人，最想要的不就是功勞麽？隻要能讓帝王開心，不要說是封王拜相，就算是儲君，也是遲早的事兒，不是嗎？
然，這隻是自己的猜測，他需要時間來證實，那個消息的真實性，在他沒有查出來之前，他並不想將自己的懷疑告知夜無雙。
原因自然是，他深深的知道，夜無雙這個從小就和兵書打仗的男人，最看重的就是義氣，相濡以沫的主仆之義在血濃於水的兄弟之義跟前，是那麽的不堪一擊。
在消息得到證實之前，他不會讓夜無雙的信任出現任何差錯，不然，他想要報仇，就更難了。
打定主意之後，擎蒼看著夜無雙懷疑的眸，淡定解釋，“是這樣的，屬下需要和一些人去了解，臘月初八那天跟著王爺去慕容府的有哪些人，希望能從他們口中，打探出來一些有用的消息，畢竟那天，他們才是目擊者，其餘旁人說得再多，也隻是傳言而已，根本不值得相信！”
夜無雙聽得似懂非懂，但身為主子的驕傲作祟，他依然點了點頭，想到夜無憂說過自己的管家又驗證過的事，心中多了一絲迫不及待，滿心希望推門就可以看到那個讓他魂縈夢係數日的人兒。
於是，他的腳步快了許多，揮手對擎蒼吩咐，“你先去將此事辦妥，若做得好了，本王重重有賞！”
“多謝爺抬舉，屬下不需要獎賞，隻要能日日陪伴在爺身邊，就是屬下上輩子修來的福分！”擎蒼一愣，再次表明自己的忠心。
隻是，那冷眸中晃動的寒光，讓他的話多了一絲異樣。
但夜無雙此刻滿腦子都是那個靈動的身影，不但沒有發現他的心思，反而吩咐，“本王知道你的忠心，你先下去，將無雙殿的侍衛撤走，本王想要好好休息！”
“是！”夜無雙本人的武功也是極高，又身經百戰，對他的吩咐擎蒼不疑有他，忙招呼本來在夜無雙寢宮無雙殿的侍衛全部帶走，命他們遠遠保護，不要步入無雙殿半步。
在擎蒼帶著侍衛全部離開之後，夜無雙帶著三分的醉意，回到了自己的住處——無雙殿。
剛剛進入內堂，就看到兩個俏麗侍女正在收拾桌上文書筆墨，聽到開門聲扭頭，看到他連忙盈盈下拜。
“都起來吧，瑞王殿下可派人送來了什麽到這裏？”能在這裏伺候的，當然都是夜無雙的心腹親信，當下揮手讓兩個俏麗的女郎起身，夜無憂隨意在房內圓桌旁坐下，假裝滿不在乎的問道。
“是的，王爺！”右邊圓臉大眼睛的綠衣侍女恭敬福身，清脆的嗓音宛如清泉叮咚，聽在耳中舒服極了。
仔細問了才知道，夜無憂讓人送來的是一個紅色的大箱子，箱子似乎不重，兩個侍衛輕而易舉的就抬了進來。
想了想，夜無雙讓兩個侍女退下，自己則帶著期待，慢慢步入了內堂，四周除了自己的心跳聲，再無其他。
剛剛步入內堂，細微的喘息聲便立刻傳入他靈敏的耳朵，他心中一震，幾步到圓桌旁擺放的朱紅色箱子旁。
大手放在箱子的棱角，他能感覺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心中含著期待，他將箱子緩緩打開一條縫，眯眼看了看，除了漆黑還是漆黑，他放在棱角上的手指，不著痕跡的動了動。
定了定神，外麵“梆梆梆”響過三聲之後，他眼睛一閉，狠狠心將箱子一下掀開。
“天哪，竟然是……”看到裏麵物體的時候，饒是戰場上叱吒風雲的常勝將軍勇王夜無雙，也忍不住驚呼出聲，箱子蓋“砰然”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