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死不瞑目
“嘉貴妃!”陸卿雲答道。
蘇眉笙黛眉輕輕一挑,這個不討喜的嘉貴妃會是香妃的對手嗎?
“別看嘉貴妃是個勢利小人,但自有她的精明之處。香妃一直沒有與她起正麵衝突,就是忌憚著她在皇太後心目中的地位。”
“此話怎講?”蘇眉笙問道。
“後宮人數眾多,開銷自然也就不小,光胭脂水粉一項,每年就需二十萬兩白銀不止。這還不算上嬪妃的年例,各宮的日常配飲、物件配置,綾羅綢緞、生辰、祭祀等其他龐大的開銷。這些開銷若僅僅隻是依靠國庫來給予,不僅會拖緩整大慶朝的發展,嚴重的還會影響到軍餉的不足。
因此,後宮所設的一院六尚除了按計劃按等級的給各宮供給應有的配額,最大的作用就是如何增收。利用皇室的良田,商鋪,銀號等來善加經營,以達到實現後宮自給自足的平衡,從而減少國庫的負擔。
曆代後宮的六尚都是統一由司院來管理,而司院又是以皇後為主,皇貴妃和貴妃為輔,形成的三人一同管理的局麵。隻因現如今的後宮沒有皇後,又隻有一名貴妃,這司院就隻有我和嘉貴妃兩人一同管理。
我本不善經營,便都交給了嘉貴妃。嘉貴妃為人精打細算,善於經營。其中有一條經營策略就深得皇太後的欣賞,也由此奠定了她在皇太後心目中的地位,連皇上都要讓她三分。”陸卿雲說道。
“哦?”蘇眉笙饒有興趣的問道:“是何經營策略?”
“為了增收,她向皇太後請旨,下令讓所有的誥命夫人和命婦等人一年四季的衣裳都得從我們後宮開的皇家繡織坊裏購買和定製,而繡製這些衣裳的都是宮中的秀女。
這樣以來,秀女們就分成了兩批,一批專繡後宮嬪妃們的衣裳,另一批專繡皇室其他人的衣裳。秀女們就不會在淡季白養著,繁忙時還能分發到其他二十四司進行縫補繡製。
這就是嘉貴妃說的‘後宮別的不多,就女人多,刺繡的活幾乎人人都會。’
事實證明,那些誥命夫人和命婦們的衣裳錢,一年下來,可是一筆大收入,這筆收入不僅能維係宮中嬪妃們的日常穿度,且還有盈餘。”陸卿雲說道。
聽到這裏,蘇眉笙忽然想起了在禮儀司時,明明不在禮儀司的工作範圍內,卻總是會經常接到一些縫補衣裳的針線活,原來出自這裏。
“這個經營策略成功後,嘉貴妃再次向皇太後請旨,在宮中建造一個織布坊,從二十四司裏選出最清閑的十二司,每個司每個月要派人在織布坊裏織出一定數量的布匹。
這些布匹就是宮女太監們身上穿的棉麻粗布衣裳,這樣除了需要耗費一些棉線之外,既省了龐大的布匹錢,也省了不少的手工錢。
這兩項策略下來,幾乎省掉了後宮一年開銷的近一半,怎能不讓皇太後高興?至那以後,嘉貴妃就成為了司院裏舉足輕重的人物,而我其實隻是個掛名的皇貴妃罷了。”陸卿雲說道。
“如此說來,嘉貴妃著實很有經商頭腦。”陸卿雲的話,使得蘇眉笙對嘉貴妃的印象有了不少改變。
陸卿雲讚同的點點頭:“皇太後喜歡嘉貴妃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
蘇眉笙等待著她繼續往下說。
“織布坊裏用的棉線,來自於覃州,覃州既是養蠶之鄉,也是皇太後的家鄉。皇太後的家鄉有良田千頃,全都是用於植桑養蠶。自嘉貴妃進入司院後,宮中所有的棉線和綢緞全都由他們提供,外人無法插足。”陸卿雲說道。
“原來如此!”蘇眉笙一臉的恍然,佩服道,“嘉貴妃還真有些本事。”
想起那日見到坐在翟輿上高傲的嘉貴妃,蘇眉笙頓時覺得她有驕傲的資本。且不論人品如何,僅就她為後宮做出的貢獻,就沒有人能比得上。
而且,嘉貴妃的這一步棋走的確實高明,用如此龐大的經濟線穩抓皇太後的心,於公於私,她都是最大的贏家。即使日後她坐不上皇後之位,甚至一輩子沒有龍嗣,也不愁在後宮的地位。
“嘉貴妃既然已經猜到了香妃的目的,你可猜得出嘉貴妃的想法?”蘇眉笙問道。
陸卿雲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緩慢的撥動著手中的佛珠沉思著。
片刻後,陸卿雲停止了對佛珠的撥動:“我想不出她會如何做。”
這倒是讓蘇眉笙頗感意外。
陸卿雲接著道:“我雖認識她多年,也同在司院,可私底下我們鮮少往來。我隻知道她的經商很厲害,可為人處世卻很糟糕,因太過市儈,又仗著有皇太後的寵愛,有時對皇上都不曾禮讓。這些年不論她做的有多好,皇上也從未踏入過乾春宮半步。”
難怪那日皇上對她如此厭棄,蘇眉笙終於明白了其中原由。
陸卿雲會猜測不出嘉貴妃將如何對付香妃,隻因嘉貴妃的眼裏隻有利益,沒有人性。這樣的人唯有利益能誘惑和打動她,其他的皆都入不了她的眼。
反之,若香妃想要通過這樣的手段來誘惑嘉貴妃,已是行不通了。
隻因嘉貴妃如今已身為貴妃,手握後宮經濟大權,又深受皇太後寵愛,對這位幾乎已站在了最高位上的女人,沒有誰能收買得了。
她們之間會如何鬥?
這個問題,反而難倒了蘇眉笙。
“蘇眉笙!”
思考中的蘇眉笙抬眼看向了陸卿雲。
“香妃為人陰狠、狡猾,隻怕嘉貴妃不是她的對手。”陸卿雲提醒道。
“我也是如此想的。”蘇眉笙點點頭,“一個連皇上都能得罪的人,可見她並不像看上去那樣的有心機。”
“我知道,我而今沒有任何理由來求你原諒我之前所做的一切,可這件事上,希望你能幫幫她。不說私人恩怨,僅從大局上看,後宮都不能少了嘉貴妃這樣的人。至少,後宮開支這一塊她能替皇上排憂解難。同時,她還能讓後宮嬪妃們不用節衣縮食的度日,這就是她的功勞。”
“這也是在你還是皇貴妃時,唯獨對她無限忍讓的原因?”蘇眉笙反問道。
從那日見到嘉貴妃的翟輿氣勢,蘇眉笙就明白她的這種排場不是一日兩日養成的,敢得罪皇上,又豈會沒有得罪過陸卿雲?
“是的。”
對於陸卿雲的請求,蘇眉笙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而是轉頭看著錦兒和杏花:“你們兩再演一場戲,一個打,一個哭。”
“是!”錦兒和杏花雙雙應道後,便開始了。
“你這個賤人,到了此時還敢頂撞本宮?”錦兒大聲叫罵道,說著,雙掌一拍立馬響起了如耳光一般“啪”的聲音。
“啊啊……別打,別打,我錯了……”同樣音量不小的杏花張著嘴的大哭著。
兩人演的還真像那麽回事。
在她們兩人打罵之際,蘇眉笙戴上麵紗站了起來,對陸卿雲道:“明日,我讓司計裏送柴炭的來福,以送柴為名,暗中給你帶一些糕點和瓜果來。”
“多謝了!”陸卿雲感激的站了起來。
錦兒和杏花“打罵”過後都停了下來,跟隨著蘇眉笙出了冷宮。
三人無話的走到了拐角處之後,錦兒忍住說道:“娘娘,陸卿雲這是在把您當槍使。”
“就是,我都聽出來了,她不過是想借您的手對付香妃,好替珍珠報仇。”杏花的臉上也有著抱不平。
蘇眉笙一臉的平靜:“若換做是我,我也會替她報仇。”
珍珠死的很慘,從井裏掏出來時,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完整的肌膚,不僅沒了雙眼,十根手指頭的指甲也都被拔了,雙手雙腳都被折斷……
當時,蘇眉笙沒有看完,便離開了。她看不下去,也不忍再看。
她一直都知道香妃心性隱晦陰險,卻沒想到歹毒如斯到這種地步。若痛痛快快的殺了一個人,還隻是狠。若將人活活折磨致死,就是狠毒。
香妃的心腸太狠毒了。
如果珍珠還有雙眼,一定死不瞑目。
明知陸卿雲有利用她的成分在裏麵,蘇眉笙還是沒有拒絕,就因為已死的珍珠。
“娘娘!”
蘇眉笙抬手製止了錦兒的說話,她心中有一股悶氣憋得難受,隻想找人好好說說話:“去翊坤宮!”
……
翊坤宮。
“很少見你這般沉默。”喝著茶的顧婉儀暗自瞥了蘇眉笙好幾眼。
“唉!”蘇眉笙幽幽歎了口氣。她雙手捂著手中由燙手變成了溫熱的茶盞,斂目看著杯中漂浮著的碧綠茶葉,卻未飲一口。
“給你說個笑話。”
蘇眉笙隻是微微點了點頭,沒有抬目。
“那日,鍾翠樓裏設了一棋局,整整三日,都未能有人破了此局。一時之間,這盤僵局就成為了後宮嬪妃們爭相議論的話題。我一時好奇也去了鍾翠樓一觀,才發現那是東漢時期《圍棋賦》上的一盤無人能解的死棋。”
聞言,蘇眉笙動了動眼,抬目看向了顧婉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