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偷梁換柱
每個宮女太監都小心翼翼,誰也不敢大意。
這些東西光清洗打掃就需要半天時日。
“都趕緊了,午膳很快就準備好了,你們都給我打起精神來,仔細點,別給大慶朝丟臉。”阿冰大聲喊道。
除了蘇眉笙,其他人一個個都滿臉滿眼的期望,能見到各國使臣,那是無上榮耀,日後出了宮,也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
當全部就緒後,所有的宮女太監全都挨牆低頭站著,等待傳膳上菜。
沒多久,各國使臣陸續進入到了欽平殿,在太監的帶領下,坐在了各自的位置上。
挨牆站著的宮女太監們雖都低著頭,可兩眼都在不停的偷瞄著,既然是各國使臣,就必定會是奇裝異服,光看都會讓人覺得新奇無比。
蘇眉笙眼觀鼻,鼻觀心的站著,對周圍的事漠不關心。
突然,一雙靴子停在了她的麵前,她不得不將視線從鼻子上轉移到了那雙靴子上。
靴子前端微翹,在黑色的緞麵上繡著一朵金色的祥雲,僅從繡工上就能看出這雙靴子的價值不菲。
但一定不是本朝之物,本朝的靴子多為官靴,前端圓而平,官員隻能是黑色,沒有繡花,隻有皇室是明黃色,且隻有皇上的靴子能繡金龍。
無疑,這不知道是哪國的使臣站在了她的麵前。
“你為何不看本王?”一道如水濺青石的聲音從她的頭頂傳來。
“奴婢不敢!”蘇眉笙如實答道,她可不想挨板子。
“那為何其他人都在偷瞄,你不偷瞄?”
這人是長了一雙鷹眼嗎?那些宮女太監們的偷瞄都能被他發現?
真不知道這人是何嗜好,喜歡被人偷瞄。
“奴婢不敢!”蘇眉笙還是這句話,回答的毫無表情。
這句話也是最管用的一句話,身為宮女,隻要不敢,就萬事都對了。
或許是覺得蘇眉笙的回答太無趣,那雙靴子往前走去。
蘇眉笙暗自鬆了一口氣,隻盼著早些結束這次宴會好返回禮儀司去。
誰想,那雙靴子又走回來停在了她的眼前。
“你已經成為了這次伺候本王的宮女,還不跟上?”話音落下後,那雙靴子又往前走去。
蘇眉笙一愣,還沒反應過來時,阿冰的聲音傳了過來:“還不跟上可達布施二王子?好生伺候著。”
可達布施?
蘇眉笙頓覺周遭無數道羨慕嫉妒恨的目光齊刷刷的射向自己。
她越發不敢抬頭,怕被那些宮女太監們的目光給殺死,暗自吞了口唾沫後,硬著頭皮跟上了那雙靴子。
那雙靴子走到哪兒,她就跟到哪兒。
靴子的主人走走停停,不斷的與人寒暄著,此人似乎很受歡迎,不斷的有人與之說話。
突然,晉王段景逸的聲音響起:“二王子,請坐。”
靴子的主人終於停了下來,坐下後,蘇眉笙隻得站在其身後等待使喚。
蘇眉笙略微抬頭看了一眼段景逸,這裏就隻有晉王是她最熟悉的人。
恰巧與段景逸看過來的目光相遇。
段景逸略微一怔,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他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蘇眉笙。
畢竟是宮女,蘇眉笙複又垂下目光,看著自己的鼻尖。
“晉王……”可達布施剛要對晉王說話,見他的目光盯在自己身旁的宮女身上,不由得問道,“晉王認識這位宮女?”
段景逸收回視線,微微一笑:“見過幾麵。”
“這位宮女有些不同,便要過來伺候本王幾日。”可達布施說著,又看了一眼一直低著頭的蘇眉笙。
幾日?
蘇眉笙在心裏哀嚎不已,原本以為隻是伺候完這頓使臣大宴便可自由。
“有何不同?”這倒是引起了段景逸的不解。
“本王自詡是女人的殺手,所到之處無一不是驚歎仰慕一片。偏生這位宮女連瞧都不瞧本王一眼,這就讓本王大感新鮮。”
蘇眉笙默默地直翻白眼,她見過顧影自媚的人,卻沒見過如此孤芳自賞的人,哪怕他就是潘安在世,也與她無關。
段景逸的眼裏閃過一絲警惕:“僅僅隻為這個?”
可達布施的嘴角揚起一抹征服:“本王生平還未遇上過無視本王的女子。”
聞言,段景逸眼中的警惕越加深了,以他對這位金嘉埠的二王子的了解,就是個風流成性,花名在外的浪蕩公子,憑著一張無人能比的臉,禍害了不少女子。
若是他看中了別的宮女,段景逸還不會如此擔心,可偏偏看中的就是蘇眉笙,這讓他就不能坐視不理。
“你可知她是……”
段景逸的話還沒說完,蘇眉笙就緊忙說道:“奴婢是禮儀司的花枝。”
“花枝?”可達布施念著這個名字,“一花成枝,獨占鼇頭,不錯,不錯。”
蘇眉笙強憋著不讓自己笑出來。
一絲譴責在段景逸的眼中掠過,最終消失於無形,他似乎明白了蘇眉笙的用意,故作不快的責備道:“主子說話哪有下人插嘴的份,花枝,快下去。”
“是!”蘇眉笙巴不得溜之大吉。
誰想,可達布施忽然說道:“慢著,本王替她求個情,就讓她留下伺候吧。”不知為何,對這位名叫“花枝”的宮女,他總感覺她很特別。
隻要是女子,不論什麽身份,見了他都像蜜蜂黏上了花朵,甩不掉也趕不走,煩不勝煩。
可這位宮女看似膽小怕事,言語態度之間卻透露著一股仿若他是毒蛇猛獸般的躲避,這讓他興趣大增的很想一探究竟。
遠來是客,段景逸再不情願也隻能點頭,眼眸中有著難掩的擔憂。
希望再次落空的蘇眉笙隻得認命的站著。
這時,殿外一聲:“皇上駕到!”
結束了殿內所有人的談話,紛紛跪下,恭敬的迎著聖駕。
段景煥進入欽平殿內,踱步上了高台龍案。
今日的他頭戴朝冠,肩披披領,身著亮繡著五爪金龍的亮黃色朝袍。整個人都透露著威嚴,霸氣,俯視萬生,俾睨天下的肅殺氣勢。
坐定後,段景煥轉動如炬的雙眸環視著大殿所有臣服的眾人後,才緩慢簡略的吐出兩個字:“平身!”
這種如泰山壓頂般壓倒一切的氣場,讓各國使臣都不敢有半分不敬,僅僅兩個字就讓每個人都恭恭敬敬的站了起來。
“各位不必拘謹,盡管開懷暢飲。”段景煥再次發話。
話雖如此,可誰也不敢造次,不論平日裏多麽囂張跋扈,到了這裏,到了此時此刻,都變得謹小慎微,有禮有節。
精致美味的菜一盤接一盤的被端進了殿內,每來一盤菜,蘇眉笙都得親自端上桌。
按照規矩,每個宮女端上菜之後就會立馬退下去,再換上其他宮女端著另一盤菜上桌,如此循環。半個時辰後,所有的菜都上完了,上菜的宮女也都如數退了下了去。
可唯獨蘇眉笙一直站在原地,在眾人都坐著的情形之下,她在整個大殿內就顯得尤為顯眼。
坐在高處的段景煥自然而然看得更清楚,即便蘇眉笙一直低著頭,就那身影,那動作,他豈能認不出?
當見到她身旁坐著的是可達布施時,他的劍眉微微蹙了蹙。
段景逸發現蘇眉笙一直低著頭,這不像她的作風,暗自思量後,道:“你且退下,待宴會結束後再來。”
“是!”蘇眉笙微微一福,如獲大赦般飛快的退了下去。
之前已經求過一次情,這次可達布施也不好再說什麽,隻得仍由蘇眉笙離去。
她的快速離開,讓段景逸更加確定了剛才的想法:她是有意不讓可達布施見到她的容貌。
一絲淺笑暈蕩在了段景逸的唇邊。
“逃”出殿外的蘇眉笙這才抬起發酸的脖子,長長舒了一口氣。
“眉笙,你可真好福氣啊,能夠近身伺候可達布施王子。”酸溜溜的聲音從蘇眉笙的背後傳來。
這聲音,蘇眉笙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誰。
花枝從她身後走過來,一臉的羨慕:“我們都隻能遠遠的看一眼,哪怕他就是從我身旁走過,我都心滿意足了。”
眼珠骨碌一轉,蘇眉笙笑道:“花枝,這回你可真說錯了。”
“我說錯什麽了?”
“你才是真正有福之人。”
“你這是故意氣我呢?”花枝垂頭喪氣的癟了癟嘴,“我一個下等宮女能有什麽福?”
“可達布施王子說等宴會結束,就由你去近身伺候。”
這話聽得花枝睜大了雙眼,難以置信的看著蘇眉笙:“當真?”
“當真!”蘇眉笙忙點著頭,“你若不信,一會他定會派人來找你。”
“這……我……你……”花枝驚喜的渾身都在顫抖,連話都說不出了。
“好了,別你啊我啊的,趕緊將自己收拾收拾,一會跟著可達布施王子時,一定要低著頭,千萬別抬頭。”
花枝一個勁的點著頭:“好,好,我知道了。”
看著被迷得七葷八素的花枝,蘇眉笙暗自一笑。是福是禍就看花枝自己的造化了,她倒不是為了幫花枝,而是為了能脫身。
可達布施沒見過她的容貌,而在這裏的所有宮女的服飾又都是一模一樣,即便花枝真的抬了頭,可達布施也未必就能看破她這一出“偷梁換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