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1章 道法乾靈
地回百劫,死氣彌漫,直如無數冤魂厲鬼蜂擁破土而出,陰煞戾氣登時將慕雲牢牢縛住,讓他全身都動轉不靈。
慕雲別無他法,更不願束手待斃,閃念間索性把心一橫,便要來一場生死豪賭。
其實慕雲心中已有推斷,霍功所施展的玄異罡煞,應該是一種奇妙的運勁法門,其厲害之處不僅在於無跡可尋,更能牽動和擾亂對手的真氣運行。
世間萬物追本溯源並無二致,一切差異都來自不同的時空排布與流動,所以即便兩人的真氣非出同源,仍然存在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如果能夠掌握其中的訣竅,便有可能以己方真氣影響對方。
倘若事實果真如此,那麽隻要將己方真氣暫時掩藏,便能使得對方無所施為。佛家有言道:“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正是類同於此的一種空明境界。
然而習武之人掩藏真氣談何容易,真氣生於丹田而走布全身,要將真氣回貯丹田,也須遍行大小周天,其中艱澀困難之處,遠勝平常運功行氣,若非修為爐火純青之人,想實施此法難如登天。
況且一旦真氣全部回貯丹田,便與自廢武功大同小異,對敵之時遠水難解近渴。尤其倘若正在激戰之中,此舉更好比太阿倒持,簡直是自尋死路。
常理的確如此,但凡事總有例外,慕雲修練的乾靈心法,乃是上窺天道的絕頂武學,可令周身孔竅與乾天真靈直接交通。如此便似在身外重造了一個丹田,內外之間的真氣流動,比周天循環迅捷得多。
身具絕頂玄門神功,不能也將變為可能,慕雲暗叫一聲上天護佑,不再強提內力抵擋罡煞,反而澄思凝慮,將真氣盡數釋放,涓滴無漏歸還乾靈。
一種從未有過的奇異感受瞬間襲上心頭,堪比宇宙初開時的混沌空虛,但並未讓慕雲生出絲毫疲乏和困倦,腦海中一片澄明寧靜,仿佛一切都靜止了一般。
釋出體外的乾靈真氣,已經變成自身與外界的溝通媒介,**皮囊倒似化作虛無一般。
四周一切風吹草動、鳥語蟲鳴,都無比清晰的進入感官,連最細微的變化都被完整呈現,在絕對靜止中無所遁形。
慕雲從來都將真氣視作運轉招式的元能,修練內功的目的無非是收貯真氣以為己用,卻從未想過自己的真氣好像有生命一般,可以代替自己感知大千世界,甚至比原本的感官還要靈敏,幾乎無懈可擊。
紅塵世界被濁氣包圍,凡人自打降生便耳濡目染,天生靈覺早被蒙蔽。唯有借先天一點靈元修練而成的真氣,仍然能夠保持純淨無瑕,若能掌握法門,將之外化成形,那般觀感自然與凡俗有天壤之別。
慕雲的乾靈真氣取自乾天真靈,與別家內功相比,本來便更加純淨。而此番生死關頭,他頓悟真氣外延的神妙法訣,才真正初窺神功堂奧,更為他晉入內家頂尖高手之列頓啟茅塞,意義不可謂不深遠。
可見收與放、得與失、內與外、虛與實,及至源頭的陰與陽,看來對立的兩麵,實則本為一體。
凡人大多固執己見、以偏概全,根本不知唯有從反麵另辟蹊徑,才能真正無懈可擊,達到最終和諧之境。
對於慕雲而言,這自然是一種跡近脫胎換骨的震撼體驗,但對霍功而言,這分明是讓他瞠目結舌的詭譎奇變。
須知霍功的絕學六煞誅天拳精於鎖定對手氣機,而後釋放無形罡煞,擾亂對手的真氣運行。
可如今慕雲紋風未動,氣機卻驟然消失無蹤,這種完全違背常理的變化,著實讓霍功禁不住心神巨震,隻覺眼前的“賢弟”亦真亦幻,竟是那樣深不可測。
心中的戒懼還在其次,更棘手的正是戰局,因為慕雲的氣機完全消失,陰損無儔的罡煞失去目標,無從泄勁之下,竟而反噬自身。
霍功好像全力一擊打在空處,頓時落得滿心煩惡,唯有撤力收招一途。
慕雲此時的感官達至頂峰,原本無跡可尋的罡煞,已經能夠清晰辨別出其軌跡。隻可惜他剛剛有所頓悟,對真氣的收放控製遠未純熟,即便想乘勝追擊,也是力不從心,隻能眼睜睜看著霍功全身而退。
於是場中陡然出現怪異的一幕,看似束手待斃的慕雲毫發無傷,反而氣焰熏天的霍功急流勇退,雖然勉力壓下罡煞反噬,但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雙目之中凶光連閃,一時之間也不知在轉什麽念頭。
慕雲冒險一賭,總算死裏逃生,不由得暗呼一聲僥幸,當下緩緩回納真氣,同時不動聲色的道:“大哥果然是難得的好對手,竟然窺破了小弟的誘敵之計,唉……看來小弟要勝大哥,著實並非易事。”
自從與慕雲對陣以來,霍功便連連受挫,雖然還不至於動搖信心,卻深覺這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古怪小子處處透著邪門,想戰勝他絕非預想中的輕而易舉。
心念電轉間早已打定主意,隻聽霍功幹咳一聲,跟著皮笑肉不笑的道:“賢弟切莫見怪,大哥方才隻是有意試試你的身手,畢竟想與我霍功稱兄道弟,自己絕不能是膿包軟蛋,哈……還請賢弟恕罪。”
慕雲聽出霍功言不由衷,但並未出言點破,隻是淡淡的道:“原來如此,那以大哥的評判,小弟可有資格與你稱兄道弟?”
霍功大手一揮,儼似豪邁的道:“那還用說,賢弟這等驚世駭俗的本領,連大哥都衷心欽佩,的確值得結交。”
慕雲暗自皺眉,無奈拱拱手道:“大哥言重了,倘若大哥真有誠意,便如小弟先前所請,將詠月姬交給小弟處置如何?”
霍功瞟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穀冰月,頗似玩味的道:“賢弟既然開口,大哥自當成全,隻是不知賢弟與這賤人有何宿怨,之後又打算如何處置她?”
慕雲雙目直視,盡量不去看衣衫不整的穀冰月,同時麵皮緊繃的道:“小弟日前被詠月姬的婢女痛下殺手,若非天可憐見,恐怕早已喪命。所幸今夜情勢互易,小弟自然要取她性命,以泄心頭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