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 梅花三唱
邢稚鶯今日被姚琳暗算,險些橫遭斬首之厄,但對她畢竟有一份同病相憐之情。
此刻聽到孔方出言罷戰,邢稚鶯自然點頭答應,兩人化幹戈為玉帛,聯袂上前為姚琳檢視傷情。
莊菀菁見孔方不理她,惶惑之餘更生出幾分委屈,又想到這番意外應該怪在歿心頭上,滿心鬱結頓時化作忿恨,怒目逼視間厲喝道:“梅歿心!你做的好局!當真可恨之極!”
歿心已然下到穀底,隻見她站在中央的刀形岩石旁邊,不動聲色的道:“莊姑娘謬讚了,小女子可沒練過太易玄功,打不出那麽凶悍的掌力,這樁殺業終究要著落在你頭上。”
莊菀菁愈發恚怒,忍不住戟指嗬斥道:“住口!你這賤人!倘若真有骨氣,便上來跟我一決生死!”
歿心為之一哂道:“不急,等我先拔出日輪天刀,自然會完納你的劫數。”
莊菀菁似是一怔,隨即冷笑道:“狂妄無知之徒,天刀早已跟此處地脈融為一體,除非是刀靈能與它共鳴之人,否則縱有移山填海之力,也難撼動它分毫,你本身並未習練刀法,怎敢奢談將它拔出?”
歿心無聲一笑,徑自伸手握住石刀的刀柄,輕描淡寫的道:“是麽?可你怎知我並未習練刀法?”
話音方落,倏見歿心的目光轉為血紅顏色,嬌軀更似篩糠一般劇烈顫抖起來,顯然在經受極大的痛苦。
莊菀菁見狀登時錯愕,正自滿心驚疑之際,便覺腳下大地似乎有所感應,竟然生出陣陣動蕩轟鳴。
這下可由不得莊菀菁大驚失色,立刻拋下一切顧慮,騰身躍入穀地之中,同時淩空一掌怒劈歿心頭頂。
歿心此刻全力以赴,根本無暇分神應對,眼看便要傷在莊菀菁掌下。
千鈞一發之際,陡聞錚然弦鳴,一道無形罡勁遽然襲至,迎上莊菀菁的雷霆一掌。
砰然巨震之中,隻聽莊菀菁悶哼一聲,嬌軀止不住的倒翻回去,連退數步才勉強拿住身形。
氣血翻騰之餘,莊菀菁心下大駭,方才一招高下立判,萬沒料到對方竟有這等絕頂高手助陣,這可如何是好?
此時莊菀菁身側衣袂飄動,白衣俊影如風馳來,四目相對之刻,早有默契在心,隨即隻聽孔方清咳一聲道:“不知是哪位朋友插手,可否現身一見?”
一語方罷,琴音複起,絲弦清揚,宛若龍吟。
孔方聽得分明,不禁皺起眉頭道:“縱然朋友有所允諾,但克邪聖器事關重大,我等絕不容許它被野心家奪走,所以還望朋友深明大義,莫再執意阻撓。”
琴聲悠悠,波瀾不驚,乍如謙衝,又似挑釁。
孔方麵色沉凝,當下虛一拱手道:“既然沒法達成共識,在下隻好勉為其難,請朋友賜教了。”
他說罷展動身形,徑直逼向歿心,初時還稱得上腳下生風,但越接近陣法核心,便越顯得步履維艱。
堪堪來到丈許之外,孔方隻覺巨力臨身,竟如泰山壓頂一般,任他運起畢生修為,也再難移動分毫。
雖然不知這股玄力是來自石林奇陣還是那鳴琴之人,但孔方心中十分清楚,倘若真被歿心奪走天刀,非但自己此行一無所獲,恐怕還會影響武林大勢,所以今日別無選擇,必須竭盡全力阻止歿心得逞。
正在孔方打算孤注一擲之際,倏見歿心嬌軀巨震,痛嘶聲中哇的嗆出一大口鮮血,隨即整個人好似風中殘燭,昏然瞑目之刻,俯身萎頓在地。
隻是一瞬之間,如山巨力也消弭於無形,孔方深吸了一口氣,這才發覺鬢邊已是冷汗涔涔。
好在此番有驚無險,所謂天道無親、唯與善人,此之謂也。
琴音如織,美人如玉,一時聲色盡享,本是人間樂事。
慕雲此刻卻是正襟危坐,側耳凝神細聽曲調,生怕漏掉哪怕一個音符,所謂享受真是不提也罷。
須臾素手輕抬,弦鳴漸為止歇,娥眉微挑之際,隻聞淡然一語道:“如何?”
慕雲沉吟片刻,這才咳聲道:“這一闕《梅花引》,與前次又有不同。”
“前次音調卓拔,盡顯寒梅傲雪之意,但未免桀驁太過,失之於曲高和寡。而這次雖然隻是抑揚數聲,內中情韻卻截然不同,便似煙雲過眼、褪盡鉛華,餘下隻有釋然而已。”
明眸善睞,自含嘉許,唇角微勾,終聽溫然一語道:“能領略我這《梅花三唱》的意蘊,畢竟算得上風雅之人,不過風雅之人多半難脫酸腐,其肉若非精心烹調,實在難以下咽,隻盼你別讓我為難。”
慕雲暗自苦笑,無奈拱拱手道:“前輩盡可放心,晚輩必定終生銘記雷少爺的再造之恩,絕不敢有半點忤逆,否則甘為前輩的俎上之肉、下酒之肴。”
話音方落,隻聽撲哧一聲低笑,隨即但見小雷手捧三尺長鋏,恰自內室輕快步出,同時謔聲道:“原來姑婆還有這等忌諱,那大慕頭你可得學個乖,趕緊把那些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什麽的都學起來。”
“這樣盡早把自己弄得酸不勝酸、腐之又腐,自然不必擔心以後被人家捉住,然後烹來下酒嘍~”
慕雲聽罷更是啼笑皆非,此時隻見對麵的撫琴美婦——“玉麵人屠”孟桂蟾臉色微變,語聲清冷的道:“蕾兒莫非忘了你義父的規矩,怎能隨意將藏劍樓中的寶劍帶出?”
小雷嘻嘻一笑道:“姑婆有所不知,義父跟我有過約定,隻要我能夠上來劍閣,他便送我一口寶劍防身。”
孟桂蟾似是一怔,秀眉微蹙的道:“即便你義父當真說過這話,也是要你獨力攀上劍閣才行,依靠旁人幫忙怎能算數?須知凡事欲速則不達,過早習練兵刃,實非明智之舉。”
慕雲聽到這話,忽然心有所感,隨聲附和道:“前輩言之有理,正所謂刀劍無眼,稍一疏神便是萬劫不複,貿然取劍畢竟不妥,還是從長計議得好。”
小雷渾不在意,索性扮個鬼臉道:“男子漢大丈夫,幹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小爺才不像你大慕頭那麽沒出息呢,反正之前是義父自己沒說清楚,這口劍小爺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