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你可有什麽心願？
皇熙何再看了幾眼，的確，她並非夏陌，她的眼神是溫柔的，那眼裏的笑意是實實在在的，她隻是和夏陌長得有九分相像而已。
還真是緣分竟連名字的諧音都是一樣的。
皇熙何又突然覺得有些奇怪，為何太後見了她沒有覺得奇怪，或許太後根本就沒有見過她？
而且這宮中之人也從來就沒有人議論過她們的長相？
皇熙何回過神來，伸手輕輕地安撫她不用起身行禮，又幫她把被子蓋好，坐在床邊:“真是朕委屈了你，還請墨兒你諒解，朕近日來國事繁忙，你冊封許久朕也不曾來這落梅軒看過你，如今怎麽會病的這麽嚴重？是不是這宮中的下人沒有照顧好你？”
皇熙何覺得這顏墨兒的兄長如今還在邊疆駐守，而她如今看來也是那麽的楚楚可憐，再說了這顏墨兒也算是他這後宮唯一的妃嬪，他從小看慣了賢妃的孤寂可憐，覺得確實有些虧待了她，還有一點，因為她長了一張極像夏陌的臉，卻又不是那樣冷冰冰的她，不免對她說話溫柔疼愛了幾分。
躺在床上的顏墨兒立馬張口替下人們解釋:“不是的，臣妾這宮中的下人對臣妾都是極好的，陛下千萬不要責怪他們。是臣妾身子弱，才有了這如今的病，陛下也不要覺得委屈了臣妾，臣妾能在彌留之際得陛下如此對待，已是臣妾三生有幸。”
她說了這麽些話，期間話語也是斷斷續續的，說上半句便會咳嗽上幾聲。
皇熙何看著著實可憐，便替她輕輕地撫著胸口，忙開口:“墨兒還是少說些話，多休息為好，朕不怪他們就是了。”
顏墨兒這才微微的笑了。
一旁的碧桃這時已經哭了出來，哽咽著對皇熙何道:“陛下您不知道，碧桃是從小就跟在婕妤身邊的，婕妤她雖從小身子就弱，可一直以來也從不見像如今這般嚴重，婕妤她自從進了宮便一直悶悶不樂，直到封為婕妤之後，想著能見到陛下您了才高興了幾天，身子也好了很多，可多日來不見陛下來，婕妤她也從不喜外出，便一直在這宮中待著，時間久了這病就越發嚴重了……”
顏墨兒卻不讓她說下去，是皇熙何準許她說完了這麽一番話。
這時候他才知道原來這顏墨兒是相思成疾，加上本來身子就弱，這一病，心中苦楚無法排解便一直鬱結於心，時間久了病入肺腑，便無法可解了。
到頭來，終歸是因為他。
想著她既是時間已經不長了，便滿足她一個心願罷，遂即開口:“墨兒，你可有什麽心願？盡管提，朕都會滿足你的。”
顏墨兒看著眼前的俊顏，他雖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竟可以這般對她，心中感動之餘，眼角竟不自覺流出淚來，哽咽著開口:“陛下，您對臣妾這般好，臣妾不敢再求什麽，要說有什麽心願，臣妾自入宮以來便不曾出去過，臣妾想陛下陪臣妾出宮去那高地山峰處看一夜的星辰，臣妾即便是死在那裏，也心甘情願了。”
她說著的時候，眼裏雖有淚水，但卻是笑著的，可見她有多麽的向往。
皇熙何便一口答應了，替她把臉上的淚水拭去:“朕答應你，朕這就安排帶你出去。”
“臣妾謝陛下恩典。”顏墨兒發白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由衷的微笑。
他說到做到，從落梅軒出去之後便著人去準備出宮的馬車。
之後皇熙何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雲紋錦服便來到落梅軒接顏墨兒了。
顏墨兒頭發一半挽起，一半散落在肩上，好好的整理了一下妝容，有了脂粉的顏墨兒看上去氣色好了很多，但依舊可見病態，她身形削瘦，著了件素白的衣裙，披了件白毛衣領，梅紅色的披風。
皇熙何走向前扶她上了馬車。
他隻帶了兩個隨從，一行人便駕著馬車出了宮。
期間顏墨兒一直透過窗戶朝著馬車外麵望去，雖然總是咳嗽，但眼裏的笑意卻一直都在。
時不時地回頭對皇熙何說上一句:“陛下，您看這可真美！”
皇熙何看著她不知道為什麽總會想起那個對他一向冷冰冰，眼裏常含殺意的夏陌，他突然想如果眼前的顏墨兒就是她該有多好，如果她也可以這般真實的笑著對自己說話該有多好。
可轉眼又想到若是她醒了之後不肯離開，那她真的會死！是自己親自下的命令，是自己要了她的命……
一想到這裏他心裏便有一陣悶得自己喘不過氣。
可他沒有辦法，身為一國之君，這是他該做的！他那日欺騙王伶造成她的假死又讓韓成救了她已是不該，若然他放任她做出對牒國有害的事情而不管不問那他這個國君做的還有什麽用。
他看著眼前這個對他永遠都是笑著的顏墨兒，竟不自覺喚道:“墨兒，過來。”
顏墨兒聽了話放下窗簾，挪到他身邊，輕輕地回道:“陛下。”
皇熙何便把她擁入懷裏，顏墨兒也很順從的把頭輕輕地放在他的肩上。
就這樣過了很久，顏墨兒竟這樣靠著他睡著了。
直到馬車停了下來，隨從從外麵小聲的對著裏麵的貴人道:“陛下，到了。”
隨從沒有聽到裏麵有任何回應，便小心翼翼地把車簾掀起一角，顏墨兒還沒有醒，皇熙何把手指放在嘴邊，又指了指身邊的顏墨兒，擺了擺手示意那人先不用叫他們。
那隨從便又小心的把車簾放下，站在馬車一旁守著。
皇熙何看著安靜睡著的顏墨兒心裏道，若是她也能像你這般安靜躺在朕身邊……她怕是永遠都不會了……
皇熙何認為以他對夏陌的了解，她是絕不會輕易放棄的，當初那樣救了她也隻是心裏有一絲期許她會走而已，但後來想想竟覺得又是自己癡心妄想了。
不一會兒，天色也暗了下來，皇熙何的胳膊也已經有些麻木了，顏墨兒才慢慢醒來，她睜開眼，看著一旁的皇熙何，連忙賠罪:“陛下，臣妾是不是把您的胳膊壓麻了？不知道為什麽臣妾從沒有今日睡得那麽安穩過，許是因為有陛下在，倒是苦了陛下您了，陛下您沒事吧？”
連忙去摸皇熙何的胳膊。
皇熙何淡淡道:“朕沒事，墨兒能睡好就是好，正好天也黑了，你不是想去看滿天繁星嗎？走，朕帶你去看！”
說著拉她下車。
顏墨兒也笑逐顏開:“好。”
皇熙何先下去，伸出手扶她也下來，當顏墨兒剛掀開轎簾，看到這一望無際的草地，天空與大地連在一起，那滿天的星辰閃閃，雖說有些冷，但她看了卻極是欣喜。
從車上下來便跑向遠處，皇熙何在後麵慢慢地跟著，許是她如今身子太弱，沒跑了幾步竟一下了倒在了地上，但依舊咯咯的笑著。
皇熙何連忙上前扶起她:“你沒事吧？”
她扶著他慢慢站起來，嘴裏說著沒事，一口鮮血從嘴裏慢慢溢出，皇熙何緊張的幫她擦拭，她卻依舊說著“陛下，臣妾沒事……走，我們去那邊坐下好好看，那邊……那邊視角好。”
皇熙何沒有再說什麽，隻是扶著她將要倒下去的身子慢慢走向她口中的好地方。
他們到了那裏，便坐了下來。
顏墨兒此時已經虛弱到說話都有氣無力的“陛下，臣妾可以靠著您的肩膀嗎？”
皇熙何聽著她的語氣，看著那嘴角殘留的血跡，伸出手把她的頭輕輕放在自己肩上。
顏墨兒雖然很虛弱，但眼睛依舊看著眼前的景色，嘴角含著笑意，一直在與他說著話:“陛下，今天的星辰是臣妾……見過的……最美麗的……臣妾真的很遺憾……沒能早點……見到陛下……不過……不過……臣妾已經很滿足了……今天是臣妾……最開心的一天……陛下您開心嗎？”
皇熙何輕輕地回她:“開心。”
“臣妾真的……真的很開心……”顏墨兒說了這句話之後再也沒有言語。
她的眼睛也慢慢地合上了，那一滴淚水慢慢的滑落，嘴角的笑意依舊沒有消散。
或許她是真的很開心吧……
在她不再言語的那一刻皇熙何便意識到她再也不會言語了，他依舊讓她靠在自己肩上，自己卻看著眼前一閃而過的流星發呆。
或許人的生命就像這流星一般一閃而過吧。
和她很像的顏墨兒不在了，那她是不是也要不在了……皇熙何看到顏墨兒的死卻又想到了夏陌。
他慢慢把顏墨兒放下，起身把顏墨兒抱起走向馬車。
不知道為什麽這個時候很想去看看夏陌。
他抱著顏墨兒上了馬車，把她放在馬車上躺好，自己坐在一旁，吩咐隨從:“去竹軒居。”
隨從聽了吩咐便上了馬車，駕著馬車一路奔向他口中的竹軒居。
一路上，他看著此刻沒有呼吸的顏墨兒與那日在牢裏沒有呼吸的夏陌竟把兩人的身影容貌混為一體，他不知道如果現在躺在自己麵前沒有呼吸的是夏陌他會怎麽辦，他也不知道他去見了她如果她不聽自己的勸解，他會不會真的殺了她，但就隻是此刻，哪怕她隻能再活一夜，他也要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