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裏,女孩兒還窩在沙發,寬大的電視裏正在播放驚悚片,先前的尖叫聲就是從電視裏發出來的。
原芷藍回頭,懶散的,“你不是走了嗎?”
他的手上還拿著手機,話筒裏有聲音,百裏直接摁斷。
看了眼屏幕,蟲子灌滿了人的身子,正從他的鼻孔嘴巴耳朵……往出爬。
他皺眉,過去,摁了暫停,“看這個幹什麽?”
“我喜歡。”她在心情不好的時候靠恐怖片自渡,又點開,視頻裏人已經被成千上萬的蟲子吃的隻剩一個空殼,被一個路人看到,開始嘔吐。
百裏把燈打開,正要開口,電話又來。剛剛原芷藍說話,原南風必然是聽到,這個電話若是不接,他半個小時內就會跑過來,若是接了……
“聲音小點兒,我去接電話。”
原芷藍嗯了聲,盤著腿,繼續看。屏幕裏,路人扯開嗓子尖叫,肺都要被吼出來一樣,那些蟲子聽到了聲音,又朝她攻擊了去。
百裏擰著眉頭,別過了眼,而她盯著屏幕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那你就找一個不怕的。】
他忽然覺得這個女孩兒其實是什麽都不怕的,如果她喜歡他,不會管他是什麽身份,問題就在於,她不喜歡他。
百裏去了臥室,接通。
“你在和誰說話?”
“女人。”百裏很淡定,站在窗邊,手裏摸著煙,遲遲未點。隨意的往護欄上一靠,慵懶中不失鋒芒。
“誰?”
“這麽激動是覺得你聽到的聲音是原芷藍?原芷藍現在在哪兒,你心裏沒數?”
原南風沒說話,他也在窗邊,山上的夜晚清涼的空氣都是水分,院子裏的竹子已經高大的延伸到了二樓,觸手可及。
一模,全是水,濕噠噠。
“沒話就掛了。”
原南風率先掛了電話,看著竹子,一笑,嘲弄。說的也是,她怎麽可能會在這兒,她現在應該在景城,在葉家做大小姐。
原南風靠著窗戶良久,轉身,拿了外套和證件,出門。下樓時,原繼中坐在沙發,已經睡著。
他蒼老了不少,兩鬢已出白發,神情憔悴。
原南風站在沙發後,未動,表情凝重,五分鍾後,抬步。
“站住。”原繼中的聲音有些嘶啞。
原南風回頭,一個單音節,“說。”
“去哪兒?”
原南風沒有回答。
原繼中抬眸看向他,眼睛裏都是血絲,“淩晨了,你要出去?肩膀不是受傷了?”
一刀戳進去,傷的也不輕。
原南風看著他的臉,那目光隔著燈光,就好像是深淵裏射出來的一道光,不夠犀利,卻直接幹脆的照著他的皮肉。
原繼中很不喜歡這種眼神,仿佛看透了他任性的另一麵,讓虛偽都變的沒有價值。
更像在說,你有什麽資格在提這件事情。
他抿著唇沒說話。
“記著,你現在是戴罪之身,除了這兒你哪兒也去不了。還要記得你答應過我的,從今往後,不要動她一根汗毛,以及不要再媒體麵前把自己樹立一個正直的形象,一旦事發,你會粉身碎骨。”
原南風掉頭。
“我不會動她,隻要她不作。”
“作不作是她的事,但是如果她再次把這件事情翻出來,我絕不幫你。”
原南風再次抬腿,出去,上車。
原繼中坐在沙發上,他應該知道原南風會去哪兒,應該是去找原芷藍。
而,原芷藍已經到了蘭城這事兒他是不知道的,但很快就會知道。
他要做點什麽。
可,手機已經被監聽,工作會有秘書送來,私人電話會被警方過濾。
這個女孩兒始終是一個定時炸彈啊。
………
路虎飛馳,直奔機場。
到了機場,全子把機票送了過來。深夜,原南風也戴著口罩和鴨舌帽,一身勁裝,清輝明月的貴公子。
原南風接過來,兩人全程沒有任何話說,原南風排隊過安檢。
“南……南哥。”
“回去。”他差不多知道全子要說什麽。
“我……我也想去。”
“不需要。”
全子沒再說話,他不知道關於她在媒體麵前改口供這事兒,大小姐是怎麽想的。
但是南哥是真的被人綁了,扔在船上凍了一夜,搶傷是假的,衣服裏綁的血袋,刀傷是真的。
但是,全子有一個非常大的疑問。
“南哥,那天在別上,兄弟看你受傷的時候,沒忍住打了大小姐。”而且他沒有動手,但是在縱容,也跪了,在迫使她答應。
原南風回頭,那寒芒從帽簷下滲透,絲絲如刃,“誰打的?我他媽什麽時候說過要打她?!”他隻說不聽話就綁起來!
“我……當時情況危機,大家都不知道你中槍是假的。”
“閉嘴!”原南風低聲吼了句,“滾回去!”
其實全子是想問,他到底知不知道那場戲是假的,是在昏迷是不知道的情況下被人給擺了一道,還是早就知道劇本,配合對方一起演的。
………
隔天。
原芷藍醒來是九點,醒來後,百裏坐在沙發,顯然已經又看完了一部影片,一樣還是軍匪熱血大片。
家居服,幹淨,矜貴,肌肉從衣料裏滲出結石的線條。
回頭。
“真能睡。”
她嗯了聲。
“去吃飯,吃完飯過來吃藥。”
原芷藍去廚房,哪裏有飯,沒看到。幾秒後,百裏進來,打開了保溫箱,食物的香氣撲來。
“你是不是沒有見過保溫箱?”
她搖頭,真的沒見過。
“嗯,挺好,大小姐就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百裏語音平淡,給她盛飯,放在餐桌,她過去吃。
身體還是虛,好在昨晚隻有幾個小時的高燒,這會兒也不燒,胃也沒有在痛。
吃完飯,去喝藥。
他給掰的好好的。
坐在沙發上正在給她倒熱水的男人,手背上的筋是突起的,屬於成熟男人的手,有魅力有安全感,不像原南風,大少爺的手連個筋都看的不太明顯,如玉般沒有被摧殘過。
“看什麽?”他抬頭,拿紙巾擦手。
她堪堪低頭,複又抬頭,眼裏已經是一片清朗,“沒什麽,你不是要去忙嗎?”
“難道我現在閑著在?”早起運動,做飯,等待,又伺候她。
“……我可以回家。”這兒什麽都沒有,起碼她還有未來城的房子。
百裏盯著她,唇抿了抿,“聽你這意思,是我死乞白賴的把你留在這兒。”
“不是,是我要在這兒,謝謝你收留我。”
“不用客氣,端正好你的態度就好。”
“我……我怎麽了?”
“我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不要狡辯不要反駁,這就叫端正。”
原家的男人,都是一樣的,這是骨子裏的東西。
原家啊……他始終是原家人,原南風,原南書。
“我要回去。”
“……不行。”
原芷藍把抱枕丟在了地上,不,不是丟,是從手中滑了下去。可在百裏的眼裏,這就是【扔】。
他坐過來,撿起抱枕塞在她的懷裏,“不是說好要端正態度?”
原芷藍扯著抱枕的一角,回頭,看著這張和原南風有幾分相似的臉,心頭悸動。
“百裏。”
“嗯。”
她想去找原南風問個清楚,卻又沒有那個勇氣,她始終不願相信那個一直護著她的少年,會這麽欺騙她,會用這種方法。
可她,卻連質問都不敢了,不知道在怕什麽,怕他說是,怕一出現,他又想方設法的把她送回葉家。
原家想要她的命,葉家隻想讓她走的遠遠的,這麽大的土地,竟沒容得下她的。
“我隻是想回未來城。”
百裏就近看她,女孩兒美得通透又憔悴,如花在霧中飄搖,隔著如此的近,卻總覺,那有千裏之遠,讓他,無法碰觸。
“你的小區有很多媒體,就等著堵你。如果你覺得我在這兒,讓你膈應,我隨時可以離開。”
他總是這樣把話說的這麽【客氣】,一戳就中,先發製人。
“行,那你去我家,我呆這兒。”
“………”
百裏盯著她好一會兒都沒有眨眼,隨後,又失笑,胸膛震動,兩排白牙,光彩照人。
他寵溺的摸著她的後腦勺,無奈又溫柔,“小丫頭。”
歎息一聲,起來。
“行,我去收拾幾件衣服,一會兒離開。”
她點頭。
………
一個人在家確實是無所事事,開了電腦,隨意的看看新聞,她已經成了喪心病狂的,可以被五馬分屍的女人。
她被罵的極其慘,已經十惡不赦,該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關掉電腦的時候,她還是呼吸急促,手心裏全都是汗。
到底是修為不夠,喜怒哀樂被牽動著。
中午百裏讓人送了飯來,應該是他的手下,說是他親手做的。
她吃了一些。
………
晚上七點。
百裏車裏裝了菜,以及女性的生活用品。她在這兒總不能一直穿睡衣,天氣還是寒涼。
到了樓棟下麵,意外的碰到了原南風。
他靠在柱子上,陰沉裏還有幾分嫻雅,那副姿態明顯是等人。
百裏神態自若,“幹什麽?”
原南風捏著手裏的煙,一直沒有抽,煙頭都被捏的變了形,他的眼睛是紅的,幹澀,疲憊。
“她從葉家走了,如今不知去向。”
“是嗎?”這麽快就知道了。
原南風眸色暗墨,看著他,再看著他手裏提的東西,嗤笑,“你說奇不奇怪,每次找不到她了,總能在你這兒得到人。現在想起來,昨晚的那女孩兒的聲音,確實很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