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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羞羞的一家人

  夜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臥室的外麵就是公園,很空曠,所以沒有什麽燈光印上來。她躺在床上,看著窗戶……


  總覺得這人生好像是過了一大半,因為走過了太多,心裏有一種負傷累累的疲憊。可又覺得這人生又是重新開始,因為有了孩子,可到底是修行不夠,又或者說是自己真的是無情,不能讓孩子抵消一切……


  比如說,她無法因為孩子,去和言馳在一起。有時覺得,失憶也挺好的,一切都沒有顧忌。


  手機響了,拿起一看,是微信。一個陌生貼,用戶名就是一個句號,發來了一張照片,照片是她的女兒。穿著乳白色的裏衣躺在床上,睡香正香甜。畫麵挺清晰,都能看到她額頭和下巴的傷,很紅。


  她心裏一動,這是……他的微信?他什麽時候加的?哦,她今天把手機放在桌子上。下意識的去翻他的資料,很簡單,幾乎就是空白,沒有一條朋友圈。再倒回來時,他又發來一條信息:睡了沒有?


  或許是因為今天在一起兩三個小時吧,她的耳邊似乎回蕩起了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那認真深邃的眉眼。打了一排字,想問問女兒的情況,但想一想還是算了,便回:嗯,一個字。


  “吃藥了沒有?”


  “吃了。”


  “那是什麽藥?”


  鬱清秋放下了手機,沒有回答。胸口忽然往下沉了一下,就像是有冰涼的水從心髒處嗖地一下往下掉去——她又忘記吃藥了,這是身體給她的提醒。她沒動,她在想,她若是一個晚上不吃藥,或者兩天、三天不吃藥,會怎麽樣!

  躺了五分鍾,還是起來,明天早上女兒會過來,她必須要去吃。褐色的藥丸,有點甜又有點苦,咽下去其實很難受,但也習慣了。到窗台,那台奧迪車還在,人怕是在車裏吧,畢竟到了冬天挺冷的。


  這是在幹什麽呢,她何德何能,年歲不小,有難以啟齒的過往,還有一個女兒。她不覺得她哪裏有吸引人的地方,回身,進去,準備給他發條短信,讓她回去,但想一想又不妥,還是不發的好。倒是言馳發過來一條消息,隻有兩個字:清秋……


  後麵有省略號,仿佛千言萬語都在那六個點點裏。她看到對方的狀態,是‘對方正在輸入中’,她沒有回消息,便一直盯著那幾個字,盯了五分鍾,他卻一個字都沒有發過來。那種欲言又止,她感覺到了。


  不要發過來,別發。


  索性關機,睡覺。但睡不著,回國來後,失眠的次數與日漸增。腦子裏許多的事情在閃來閃去,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一個多小時吧,起床,喘口氣。又沒有睡,又一直躺著,感覺有些胸悶。想透氣,便不由自主的想去窗邊,這是人的本能。


  窗簾一拉開,涼風吹來。這個城市正在沉睡中……低頭,微愣。諾大的停車場,那一輛奧迪和悍馬,格外的顯眼。兩人都在車外,像是在聊天,長身玉立。她心頭微悸,又匆忙把窗戶拉上,他怎麽也來了。


  ……


  黑夜。


  悍馬車身終究是要比奧迪霸氣一些,夜光投影,那投出來的影子都把奧迪給全都罩了進去,車身本身便自帶一種內斂的鋒芒。奧迪也挺立著,不卑不亢,自帶一股溫潤引人的氣質。


  兩人各自站在各自的車頭,淺淺兩語的交談。


  “現在是十一點,言總不在家哄孩子?”


  “孩子大了,總歸也是要學著自己睡的。”言馳開口,當然走的時候,也挺不順利的,哄了很久。他濃眉輕挑,“吃了麽?”他記得他走的時候,這輛車就停在這裏。


  “你請?”黎卓淡道,雙手放進外套的口袋,他有著成熟男人身上很金貴的溫潤,這種氣質,言馳是沒有的,可能餘生都不會有。


  而言馳也有黎卓不可能會有的坦蕩疏狂,對,縱然是已經收斂,但這夜色裏,他站在悍馬車頭前,依舊有一種號令的大氣。或許這是對待情敵才特有的‘魅力’,所謂輸人不輸陣。


  “自然,我請。”


  “那就罷了,和言總一起能吃得下去飯的人,怕也是不多。”黎卓一笑,氣宇軒昂。


  “平進都是別人遷就我,但若這個對象是你,我可以遷就你,為你端菜拿碗。”言馳也回笑,兩排潔白的牙,氣質卓絕。


  “遷就這個詞用得好,也包括清秋?”


  言馳沒有立刻回答……人的棱角是會被這個社會給磨平的,讓你越來越成熟,越來越圓滑,不再渾身帶刺。時態不同時,他也就不會那麽咄咄逼人。


  “還是爭取一下吧。”他說。


  黎卓意外至極:“你的意思是,你知道她會選擇和我在一起,但還是想爭取一下?”


  “不。”言馳啟唇:“我似乎並沒有察覺到她想和你在一起。”


  黎卓失笑,往後一靠,靠在車頭,抬頭,那窗戶緊閉著。眸落入了整個黑夜,幽深不見光,謂歎:“兩個大男人大半夜在別人窗戶下等著,聊的也是女人,好像沒有別的事情可做了。”


  言馳的站姿永遠都有一種黑社會老大的派頭,脊背筆直,手放褲子口袋,腳尖呈外八字,長年習慣吧,挺囂張的站姿。


  “你若是不在,我就有事做了。”


  黎卓低頭,看著他,“半夜潛入別人家裏,說輕了不道德,說重了犯法。”


  “你要是沒看到,什麽都不犯。”


  “回去吧,我也走。”


  言馳停頓一下,“好。”


  兩秒後又問:“她真的失憶了?”


  黎卓微抿唇,也是過兩秒才回:“若是她沒有失憶,我猜她怕是不會出現在你的麵前的,你知道的,你對她的影響太深,她不見得想見你。”


  言馳沉默,這確實。她臨走前寫的那張字條,充滿了恨,他刻骨銘心。


  兩人同時一起離開,兩輛車前後出了停車場,各奔各家。都已經是過了三十歲的男人,也不會再掉頭回去。黎卓對言馳,是無奈是討厭,但他們有個孩子,因為鬱清秋所以他要給他尊重。言馳對黎卓,是無奈是感激,鬱清秋還活著,他功不可沒,他更應該尊重對方。


  ……


  回到家,已經十二點多,女兒睡得正香,屋子裏有暖氣,臉蛋微紅,粉嫩得像能滴出水來。言馳摸了摸臉,很滑……他就很奇怪,為什麽不是和鬱清秋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整張臉就隻有眼晴像她。


  如果和她長得一模一樣,那不是更好?可能長一長,就會像她?那得多少年以後,他要怎麽爭取?


  去洗澡,洗完出來躺在床上,沒有半點睡意。拿手機看看,她沒有回信息,也就回了她兩條,都是一個字,看來很不想和他說話啊。她的朋友圈隻有三天可見,什麽都沒有。這兩年她過得到底怎麽樣?

  從以前的身體狀況,到現在,做一個對比,也知道一定是很不好,問她,她必然不會講。


  順著床頭櫃滑下去,把女兒抱在臂彎裏,“別睡了,去找媽媽,我們去抱著她睡,她睡中間,你睡邊上。”


  方小妍兩年裏早就習慣了他,包括他身上的味道,對她來說,那是安全的訊號。於是抬手把手伸進了她的領口裏麵,抓著,含糊不清的喊道:“爸爸……”隻有爸爸,沒有媽媽。


  “乖。”他躺下去,摟著她。


  ……求月票有點讚的分隔線……


  早點不到六點,鬱清秋還在夢裏,電話就響了,她出於本能的接起,“喂。”聲音很啞。


  “開門。”


  她嗖地一下醒了,坐起來,看看時間,又看著外麵,天都還沒亮呢,冬天的六點,外麵還是漆黑。她套了一件外套出去,開門,父女倆在外麵。


  “媽媽。”她戴著帽子,口罩掛在耳朵上,一見到她,一下子咧嘴笑起來,喊媽媽的聲音嬌軟又洪亮。


  “寶寶。”她心頭軟得不行,抱過來,她身上還有涼氣,讓他們進來,“怎麽來這麽早?”


  “她一夜都沒睡,吵著要來找媽媽,我勉強哄到四點多,才過來。”他臉不紅氣不喘,脫掉外套,自來熟的打開鞋櫃,隻有一雙男式拖鞋,不願意穿,打著赤腳好了。


  對於他這番言辭,鬱清秋下意識的就問孩子,“一夜沒睡?”


  “沒有。”孩子誠實,“我在覺覺,是爸爸,叫我起。”一臉的討厭,看了爸爸一眼,鼻孔發出一聲哼。


  言馳:“……”路上怎麽跟你說的!!

  鬱清秋瞄了他一眼,他沒有絲毫窘迫,在她們倆人的頭發各自拍了一下,“我去給你們做早餐?”


  “媽媽抱覺覺。”言小妍沒睡好,四點就被叫起來,洗臉穿衣服,一路折騰到這兒,不想吃飯,隻想睡覺。


  “好,媽媽抱著睡。”鬱清秋道,準備抱著她進臥室,又回頭,看了眼站在屋子中央的男人,“早餐不需要你做,你去忙吧,今天我來哄。”


  “天都沒亮,我忙什麽?”


  “沒亮,你把她叫起來幹什麽?”


  “她想見你。”


  “她可沒說。”


  “她口是心非。”


  說誰口是心非呢,鬱清秋沒理他,“那你自己看著辦吧,在沙發上躺一會兒,天亮了你就可以去上班了。”進去,關門,把孩子放在床上,把調氣調高一些,等溫度上來了些,才去給她脫衣服,穿的也不多,一件羽絨服,然後就是內衣。


  她忽然很想脫掉衣服看看那個疤,內衣的扣子剛剛解開,就被女兒給揮開手。


  “媽媽看看?”


  “爸爸說*&%**&……”又是一串她聽不懂的字。


  床邊坐下來一人,他倒是絲毫不客氣,手裏還拿著奶瓶和尿褲,“胸口和肚子以下部位都是不能隨便被人摸的,女孩兒要從小學會保護自己。”


  老實說,這一瞬,鬱清秋是欣慰的,甚至有那麽一點感動。女孩確實要保護自己,胸和屁屁都不可能讓人摸。隻是這應該是媽媽的工作,卻被爸爸做了。


  “寶寶。”他彎身去哄她,“給媽媽看看?”


  “羞羞……”


  “媽媽沒有關係。”


  言小妍想了想,同意了。言馳解開了兩顆扣子,心髒處露出來,很長很長的一個疤,坐落在上麵,比她手腕上的麵職大很多,也要醜很多。鬱清秋看著沒有眨眼,有那麽一下子心痛難忍,她的女兒,才三歲,三歲……在醫院裏住了一年的時間。


  “已經恢複得很好,隻是不能做劇烈運動,不能吹風,不能聞刺鼻的味道,其它也沒什麽。”衣服給她穿好,脫掉褲子,換一個尿褲。


  “爸爸羞。”言小妍奶奶的道,這意思是爸爸脫她的褲褲,羞羞。


  “不知道誰羞,還穿尿褲呢。”言馳逗趣的回了一句,但他很順手,脫下來,尿褲穿上,利落,速度又快,衣服又穿好,“行了,睡吧。”


  言小妍本能的往他的那一邊滾去,一扭頭又看到了媽媽,便爬過去,站起來,抱著她的脖子,“媽媽抱。”抱著睡。


  鬱清秋一收手,把她抱下來,放在臂彎裏,“媽媽抱,你快睡,小心感冒。”


  言小妍打了一個哈欠,閉眼,反正不知道有沒有睡著,也挺像那麽回事兒。鬱清秋就看著她的臉,好小,抱出去誰都不相信她已經三歲,而且也沒有什麽肉。她往懷裏抱了抱,用力一揉,仿佛這樣方能抵消一些些心裏的疼痛。


  一抬頭,他看著她,那目光緊致黑暗,像一張網,讓她呆在這個網裏,網住的不僅是她這個人,還有她所有的一切。


  心頭驀然一跳。


  “幹什麽?”


  “想看看你。”


  “趕緊走吧,我要抱女兒睡覺了。”她連衣服都沒有脫。


  “清秋。”


  他每每喊她的名字的時候,好像都透著濃厚的粘稠,這種稠極容易帶動她的情緒,總讓她不敢去看他的眼晴。


  她沒有吭聲,他的身體傾了過來,她本能的往後仰,“別動!”


  他湊近,雙手撐在床上,看著她笑,眸中波光蕩漾,碎碎點點的像是陽光灑進了湖泊,那瀲灩的讓人都忘了思緒,“我可以追你吧?”


  什……什麽?

  “別躲,你要掉地上了。”他的聲音暗啞得正好敲擊在心髒最柔軟的那一處,她不受控製的就想聽他的話,身體往回來了幾分,這麽一來,他突然往前,在她的唇上用力的親了一口,很用力,把她的頭都抵到往後倒去。


  又被他給拉回來,“我就說要掉地上了吧。”


  鬱清秋:“……”


  她心潮湧動,久久未語。如果,如果現在失憶了,突然被男人給吻了,應該會很生氣吧。可她……她在這一瞬間就想起很多很多事情,那些年她追著他跑的日子,言馳言馳滿嘴的叫。再後來他們在一起後,除了在床上,他從來不會主動吻她,基本都是她去要他吻,他倒是從來沒有拒絕過。


  再後來,大火過後,兩人吻得次數更是少之又少,他哪怕是吻她,也是帶著一身的厲氣。


  女兒縱然是不能抵消所有的恩怨,但也能抵消一大半,餘下的這一小半裏,在這片刻開始膨脹,超越了那一大半,讓她悲痛,讓她呼吸不順。


  隻是她在他的麵前是失憶的,對,生氣,為什麽不能生氣呢?


  “不要以為我抱著女兒,你就可以為所欲為,你太過份了!”


  “過份嗎?”他可是用了好大的勁兒去隱忍,過份的話,他們三都躺床上了。


  “我們,到底是誰齷齪?難道我還冤枉你了?”


  嘖,還記得昨天的話呢。


  “我啊,肯定是我齷齪,畢竟我想做的不僅僅是這一個吻。”


  鬱清秋別過了眼晴,咬著下貝齒,剛想開口,女兒咯咯的笑起來。她一低頭,女兒正睜著眼,眼晴圓滾滾的,哪兒半點睡意。


  “媽媽羞。”


  我才不羞呢,是你爹,你爹!


  言小妍起來,往言馳那邊爬,撅起嘴,“親。”


  言馳在她臉上親了口。


  “不要,我也要親嘴嘴。”


  “不行。”


  “行。”


  “不能和男生親嘴,不可以!”從小杜絕,長大了最好也別找男朋友。


  “哼!”生氣了,又生氣了,兩大步垮到鬱清秋的腿上,靠在她身上,哼哼的看著言馳,“你不愛我。”


  “我愛你呢。”


  “那你不親我。”


  言馳不在想和女兒一直討論這個話題,挺肉麻的。是女孩兒天性吧,他對女兒也沒有教她去說什麽愛不愛的,也沒有動不動就親來親去,但她就是天生就會,哦,有可能羅甫務他們教的。


  他下床,“你們睡吧,我不會騷擾你,躺一會兒起來吃早餐。”


  “不用你……”


  “做好了我來叫你們,我去給她衝奶粉,有開水嗎?”


  她搖頭。


  “我去燒,睡吧。”出去。


  鬱清秋把被子拉起來,躺進去,女兒小小的身子一下子擠進了她的懷裏,奶軟奶軟的聲音在胸口,“媽媽。”


  “嗯?”


  “暖腳腳。”


  她把腳伸過來,真涼。想必是習慣了吧,在家裏言馳老是給她暖腳,輕車熟路的就放到她的肚子上,用衣服包著。


  “講故事。”


  嗯?

  “媽媽講故事。”


  也是習慣,這些挺好,鬱清秋知道了言馳真的是在好好照顧這個孩子,凡事親曆親為。


  “好,媽媽講故事。”反正瞎編就是了。


  言馳把奶瓶拿過來,她才中斷,坐起來,吃奶,故事也就不講了。


  “媽媽。”她喝了兩口又問。


  “怎麽了?”


  言小妍的手摸上了她的胸,言馳還在呢。她下意識的握住女兒的手,“怎麽了?”


  “你有奶奶嗎?”這個奶奶不是爸爸的媽媽的那個奶奶。


  “……”


  “阿姨都有,他們%&*……*”


  鬱清秋看了看言馳,她需要一個翻譯,言馳盯著她道:“她說阿姨都有奶水,喂自己的小寶寶,你怎麽沒有?”


  這話從他的嘴裏說出來,總有一股無法言喻的色晴感。


  “媽媽……”


  “媽媽沒有。”


  “我要吃吃。”她的頭伸了過去,去扒她的睡衣。


  鬱清秋生了她,從沒有喂過她,一次都沒有,便覺愧疚,可沒有就是沒有。捧著她的臉,不讓她往過扒,“媽媽沒有哦,不可以,羞羞臉。”


  “看……看看。”


  鬱清秋看了眼言馳,指望他說點什麽,畢竟現在言小妍特別聽他的。他就站著,矜貴挺撥,根本沒有打算開口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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