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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不期而遇的相逢

  這一塊的遊客並不算很多,人紮堆的地方,羅甫務也不會帶孩子去。所以順著孩子的方向看去,確有兩名齊肩短發的女人……他們中間還隔著幾個小朋友,一直在玩吹泡泡,歡聲笑語很吵,泡泡亂飛,五顏六色,阻擋了一些視線。


  言小妍在他的懷裏亂蹬,要下來,不要抱了。羅甫務不放心,還是抱著繞了過去……言小妍激動得不行,羅甫務隻好把她放下來,言小妍走不穩,卻張開手臂,跑了過去。


  “媽媽……媽媽……”嘴裏一直在念叨。兩名女孩兒可能是談完了事情,便往出口的方向走,腳步微快,就這麽走著,沒防備有一個孩子突然撲上來,女人正走路呢,便踢倒了她。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


  兩人趕緊去扶,“抱歉,小朋友,碰到你了,你沒事兒吧?”


  言小妍被扶著站起來,看著她的臉,沒有說話。


  “怎麽了,是不是摔疼了?”


  羅甫務這時候也過來,把言小妍抱到了自己的懷裏,“抱歉,是她自己跑過來。”


  “沒事兒。”


  匆匆幾句話後,告辭。


  言小妍站著不說話,羅甫務摸了摸她露在外麵的額頭,“不高興了?”


  她還是不說話。


  “看錯了沒有關係。”羅甫務也希望沒有看錯,就是她,他的鬱姐突然出現。那個女孩兒身形很像,可到底不是她。


  她不會回來了,不會了……


  “人多,總會看錯的。”天天對著鬱姐的。照片,會眼花,而且真人和相片多多少少都會有一點出入。


  言小妍頭一歪倒在他的懷裏,鬱悶至極。羅甫務抱起來,“走,找姑姑,然後回家。”


  小朋友失落極了,有了好一會兒,她悶悶的道,“我就是看到媽媽了。”可是媽媽為什麽不出現呢?

  明嫣和明一從廁所出來,幾人一起回家。


  ………


  這個小插曲,羅甫務對誰都沒有講,大家心裏都清楚這是禁區,能不提最好不提。兩年了,兩年的時間其實大家都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李維,,安和他的一等研究員都在牢裏。嚴思文怕是……


  他們死不足惜,隻是他的鬱姐永遠回不來了。


  氣候說變就變,半個月前還挺暖和,不過半個月氣溫鄹降,可以穿棉襖了。


  畢竟是到了冬天,年底的時候公司裏特別的忙,羅甫務一行人還有別的事情要做,有工作的,自然不能老是在陪孩子。


  於是言彥華就過來,無論他以前有多差勁,但是對於這個孫女兒,是真的很疼愛。年紀大了,想開了,不再像以前那樣的迂腐。


  也開始關心起明嫣,也開始愛她的兒子,這種現象也挺好。


  現在所有的服務行業,都在為聖誕做準備,繁忙季節,言馳很多時候都要忙到七八。


  這個時間在這兩年裏,是很晚很晚的。回到家,他的女兒坐在沙發上巴巴的等著他。


  忽然覺得母女兩真是一個樣兒……女兒每晚都要跟他睡,喜歡挨著他,和誰睡都不行。


  這個習慣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夠改過來,他的臥室差不多就是個嬰兒房了。


  但是接下來會特別的忙,言昱寧在公司裏已經加了很久的班,他不能把工作都堆給她,哄睡著後,他再去書房。


  可言小妍有時醒來找不到他,便打著赤腳到處找他。久而久之也就隻能在書房裏安一個嬰兒床。


  ………


  今年的第一場雪,比兩年前來的要晚一些,言馳下班的時候已經到了八點半,冬天天黑的早,這個時間已經天色已經全黑。


  “乖,和爺爺玩會兒,爸爸還有半小時就到家了。”


  他溫柔沉緩的聲音在車廂裏縈繞著有一種安撫人心的定力,手機定在中控台上,屏幕裏是女兒那張甜甜的小臉。


  “跟爸爸說開車注意安全,外麵下雪了。”


  他聽到了言彥華的聲音,女兒立刻學起來,“爸爸,慢點開車……”說的哽哽噎噎,句子有些淩亂。


  “好,爸爸知道了。”


  其實言馳很羨慕回到家給孩子帶一些小吃,但女兒不能吃,長這麽大從來沒有吃過零食,其實挺遺憾。


  他開著車,一直在和女兒視頻,看她在屋子裏玩,言彥華陪著她。


  這種日子要持續多久,三年,五年,或者……等女兒長大成人。


  雪落紛飛,路麵微滑。忽然就想起了兩年前,她走的那一天……


  也是下雪,那一年的初雪。


  兩年,好漫長……


  電話響了。


  …………


  房間裏,女人縮在陽台的藤椅上,臉色很難看,一看就病了很久的人,眼神無神采,頭發稀疏。她的身上蓋著一條厚厚的被子,卻依然有種冷的發抖的趨勢。


  冷風一下下的朝她的臉上撲打,她也不動。身軀瘦弱,嬌小玲瓏。


  過了好一會兒,有人進來。她聽到了動靜,也沒有任何的反應。


  人來,有一股冷氣。


  “有話就說。”言馳開口,兩年這是第二次見她,一樣的毒,她整整兩年還好好的,清秋隻用了兩個多月。


  “沒什麽……就是想……看看你。”她低低的道,因為長久沒有說話的關係,所以嗓子有些嘶啞。


  言馳抬腿就走。


  “如果我對警方說,是你給我下的毒,你說你會不會也蹲進大牢?”


  言馳猛的一停。回頭,後退,站在她的斜對麵………因為研究所的黑暗曝光,對她的病情也知道,所以兩年的時間陸續給了她一些藥,萬萬沒想到她隻是瞎了,並沒有失去記憶,而且她器官的衰竭力度也不如鬱清秋嚴重,或許將來的某一天,她就全好了


  比起清秋受過的那些痛苦和折磨,她好了許多許多!


  “當然,我從來沒有阻止你這麽說。”他依然恨嚴思文,這種恨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丟失,哪怕、哪怕是她現在已經是個瞎子,已經是一個半殘的人。


  嚴思文笑出了聲,“你信麽?我真的……”喜歡過你。她的五官還是不錯的,經得住時間的考驗,仰頭,滄桑裏依稀可見往日的秀美。


  那句話她到底是沒有說出口,隻是道,“真的沒有想過要害你。”


  “我還真希望你要害的是我!”言馳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和嚴思文有什麽話可說,沒有。


  “我快要死了,你可以……可以對我好點麽?”她用著輕輕柔柔的聲音說到,這個嗓音真好聽……卻遠不如鬱清秋在大火之前,而大火之後,清秋又不如這嗓子。


  言馳啟唇,“你覺得可能麽?”


  嚴思文搖著頭微笑,期待又……無所謂。好像她想讓他抱她一下,不抱她也無妨。


  “你不想知道我懷的是誰的孩子麽?”


  言馳沒有那麽八卦,也沒有那麽想知道,但她這麽一提,言馳還真的有那麽幾分好奇。


  他沒有說話,等著她。


  “………你對我好一點吧,哄我幾句我就告訴你。”


  言馳和她,其實也沒什麽話可講,她當初懷的孩子不是他的,所以現在他不知道也罷。


  提腳……


  或許是她感覺到了他想要離開,於是伸手就拉住了他的手,她的手指冰涼,他的掌心寬大溫暖。


  “有點耐心,我會告訴你的。”


  討厭一個人的時候,就是這麽的絕情,一丁點的耐心和時間都沒有。


  言馳甩開她,“說。”


  無論他怎麽變,骨子裏有些東西是沒法改變的,比如說久居上位者的命令感。


  嚴思文搓了搓自己的手掌,又放回到被窩裏,“你放心,我不會做那麽惡心的事情。我有一個多金帥氣的老公,怎麽會看得上別人。從鬱清秋出現開始,我就在嚐試,試管嬰兒而已。”


  好久沒有聽到鬱清秋這三個字,忽然聽到,心口不可預兆的麻了一下。


  言馳依舊沉默。


  “至於其他的,比如說痕跡之類的東西,可以自己製造,非常逼真。”


  言馳暫且相信她,當然她現在也沒有說謊去騙他。這麽說來,那一年……鬱清秋和柏炎,鬱清秋那一身的痕跡,也必然是假的。


  “你不信麽?”


  “養著吧,你也應該體會體會生不如死的滋味。”一輩子這麽病著,也痛苦萬分,信與不信,已經無關緊要。


  他再次提步。


  “你就這麽走了嗎?”不多說一句。


  她又在身後喊,言馳頭也沒回,出去,兩名警官在外麵守著。


  言馳與他們互相點頭,然後離開。


  嚴思文一個人坐在陽台,這黑夜真是可怕,讓她看起來孤苦伶仃,瘦弱的身軀好像是沉溺在大海裏,沉浮著,苟延殘喘,隨時都有溺斃的可能。


  這一生啊……有誰真的對她好過。親爸親媽都有意見的家庭,都不要她。於是把她隨便丟給一個女人,因為她不是親生的,所以她就是家裏的保姆和搖錢,永遠都在服侍他們母子。


  於是,她便發誓要榮華富貴,要抬頭做人,言馳就進了她的心裏。


  言馳那一晚會不會娶她,無所謂。她有的是辦法,讓他和她有特殊的親密關係,隻是結婚,是最簡單直接的。


  可他不喜歡她。


  如果、如果他能對她有一點的不一樣,或許她就不會這樣了。世間百態冷暖,她從來沒有嚐過暖是什麽滋味。


  誰能想到,剛剛那一牽手,是這麽多年裏碰觸到的唯一的溫暖,哪怕隻有一瞬間。


  她告訴他懷孕的事情,是想告訴他,她作為妻子,未曾背叛過他。


  她心裏肮髒不堪,她的身體依舊靈潔幹淨。


  也罷。


  這一生享受不到的,是她活該。


  但是,好想知道被人擁抱一下到底是什麽感覺,縮在他的懷裏,是不是什麽都不用怕了,是不是也能像鬱清秋那樣純真善良。


  渴望被愛,眾生皆同。


  ………


  外麵雪落無聲,洋洋灑灑的落滿了車,白花花一片。


  脖子涼颼颼的,他就想起了那個圍巾。那是她唯一留下來的東西,還是在她神誌不清的時候。


  上車的時候,言彥華發來了短信,說某一地發生了車禍,下雪路滑讓他慢點開車,不用著急,孩子他來哄。


  這兩年他和言彥華的關係,因為孩子而融合了不少,但依舊沒有那麽好。


  他回了句謝謝,上車。


  他從來不愛在車上放歌聽,今天晚上突然之間就有了心情,點開。


  一首悲情的英文歌,沙啞的聲線仿佛有種魔力,把人帶入到了那種悲傷低落的情緒裏。


  路上,有興奮的大人孩子在散步,一家人,大手拉小手,摔跤都是笑的。


  他走的很緩慢,在慢慢的忍受心裏遲鈍的疼痛和荒蕪感。


  不知道走到了哪兒,陌生的街道,雪下的大了些,他靠邊停了。


  點燃一根煙,不是不想快點回家,隻是想一個人呆一會兒,哪怕是一支煙的時間。


  遠處的燈光破黑夜射出了一束長長的光,雪花在光裏翻滾,黑白相間,這個城市正處於迷離和淒美當中。


  打開車窗,準備吹吹風。


  “我沒錢……”瑟瑟發抖的女人的聲音從右側的胡同口傳來。


  “誰他媽要錢了,走,跟我回家!”


  “我不認識你,你……放開我……”


  “放你媽的屁,老子是你男朋友你不認識我。”


  言馳彈了彈煙頭,下車,靠在車頭上,奇了怪了,他怎麽總是碰到這種事。


  鬱清秋,嚴思文,還有柏冉,還是說在這個城市裏這種欺負女人的事,時常都在發生。


  “啊,救命啊!”


  怕極了的女人,突然尖叫起來。看不見,言馳也懶的看了,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砸了過去!


  “誰,哪個王八蛋!”男人在叫,同時衝了出來。


  言馳一手拿煙,另外一隻手放進了口袋裏,心裏想著這天真冷,明天該給女兒加衣服了。


  他剛想開口,便被人截了胡。


  “王八蛋是你嗎?”


  這聲音似熟而熟。


  雪下的有點大,在眼前飄飄落落……她就如同這些雪一樣,飄然而至。


  掀起了這一條街的寧靜。


  “臭娘們,是不是你打我的,趕緊給老子滾!”


  她聘聘婷婷的站在那男人的麵前,聲音微啞又清脆,“隻有孬種才會強奸女人,你配做男人,你配做人?”


  “你他媽!”那男的被激怒,揚手就要打。然而女人已經抬腿,快準狠的踹向了他的兩腿間。


  他的手都還沒有落下來,人就已經疼的彎下了腰。女人往前看去,胡同口裏的女人早就已經不見,也沒有注意到身後那伸手想要護著她的男人。


  她擰著眉,撣了撣身上的雪,罵他,“你可真不該長那玩意兒,那玩意兒上長了你這麽一個東西!”


  抬腿,離開。


  然而腳剛動,彎著腰的人忽然一拳打向了她的後背。說時遲那時快,言馳抱著女人一個旋轉,同時一腳踹了去。


  路麵還真的是滑,又或者說……他的大腦已經在潛意識醉了,腳收回的時候,居然沒有站穩。


  往後倒去,可他懷裏還抱著一個,本能的把她的頭按到自己的胸膛,他整個後背都貼在了雪地裏,後腦勺青疼。


  又慌忙抬頭,啞聲,“沒事兒吧?”


  女人抬頭……夜色灰白,她的眼睛明亮的好像落入了一整場的白雪,齊肩短發,遮蓋著巴掌大的臉。


  她愣愣的看著他……


  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感忽然又襲了上來,撕扯著他,他坐起來,細細的看著她。


  他一直在想……如果她還活著,他們要用什麽方式去相遇,是驚天動地,還是平淡無奇。但是,無論是哪一種,對他來說,都是一種死水泛活,繼而開始劇烈翻滾的相逢。


  她活著,她看得見,聽得見,一切如初,可他卻心痛至極,這種感覺都不知從何處而來。。


  清秋……


  張口,兩個字卻卡在了喉嚨。


  她坐起來,蹲在地上,“謝謝。”寡淡的兩個字,然後起身。


  她的開場白就是這兩個字,然後就要離開。


  言馳也站起,伸手………她突然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冷漠疏離。


  他的心裏咯噔一下。


  她別過頭,整理了一下衣服。


  “清秋!”他到底還是喊出了聲,她回頭,看著他,一笑,“你怎麽知道我叫清秋。”


  什麽。


  她把手放進口袋裏,“以後碰到這種事兒就去揍人就好了,我相信你……雖然底盤不穩,但應該打的過他。”


  站在車前發什麽呆呢,隻顧抽煙。


  她又要走,他追逐,拽住了她的手腕,“你……”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該問什麽,說你什麽都忘了,還是這兩年你是怎麽過的!


  “先生。”清秋甩開了他的手,波光流轉,後退,筆挺曼妙,聲音漠然,“雖然謝謝你剛剛讓我少挨了一拳,但是,記得,和陌生女人保持距離。還有,這是你第三次攔我,再有一次,別怪我不客氣。”


  她口齒清晰,眼睛裏就是對陌生人騷擾的不耐,一身的清麗脫俗,不柔不弱。


  她再走,這一回他真的沒有在攔她,看著她走在茫茫雪夜裏……


  她輕描淡寫四兩撥千斤,他風雲湧起一木支危樓。


  ………


  鬱清秋上了一輛出租車,車子裏開了暖氣,便脫下了外套,放在腿上。


  “姑娘,一個人呐?”司機問。


  她沒說話,這種夜色說一個人出來,似乎不是一個明智之舉。回頭,後麵跟了一輛黑色的悍馬,刺目的燈光格外和別的車輛不一樣。


  剛才那個人吧,嘖。


  “不是,還有我朋友,他在後麵。”保險起見,既然跟上來,那就起點作用吧。


  “吵架了?這雪下的,還吵架呢?”


  鬱清秋淡紅色的舌,輕掃過唇,幾分瀟灑明媚。從口袋裏拿了兩百塊錢,遞給司機。。


  “不好意思,不太想聊天,您慢點開,我不急。”她伸出手的時候,手腕上一條醜陋的疤痕橫在那裏,司機一看,心裏一驚。


  這姑娘,自殺過,是個有故事的人。


  “好好,抱歉,我多嘴了。”


  “無妨。”淡然的兩個字,坐好。看到了自己的疤,淡紅色,經年已過,已經很淡了。


  紅唇輕揚,一笑而過。把袖子拉下來,蓋住,回頭,那車還跟著,不緊不慢。


  她拿出手機來,發短信,“我被跟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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