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那是一個漂亮的女人,她說言馳很愛你,為了你,為了你們的孩子,你必須挺過去,否則你會死。
她還說言馳也中了毒,我這兒有一顆藥會減輕你們的痛苦……後來呢,她記不住了。
火,還有大火,有人撲在她的身上……那個人讓她離開他,這個他是誰,她不知道。
而後,她又躺在醫院的手術台上,醫生說難產加早產,叫她爬起來簽字………孩子的哭聲,孩子死了……不是孩子,誰死了………
啊啊啊啊啊!
那些聲音就像是魔魅一樣的在她的腦子裏,那些畫麵就像一個吹爆了氣球在腦子裏慢慢的膨脹,頭疼的厲害,鼻子裏聞到的還有血的腥味。
她全身的每個關節都在撕扯著,死是什麽感覺………應該比現在這樣舒服多了吧。
她有孩子,龍鳳胎,卻死了。她有愛的人,那個人也愛她,可他卻有老婆……不,他愛她嗎,愛她為什麽還要娶別人。
還是說因為孩子沒了,因為她快死了,所以他善心大發的來陪她。
外麵有急促的腳步聲,還沒有聽清楚呢,門就被人大力打開,他急衝衝的跑來,“清秋!”
他一把摟起她,“清秋,你怎麽樣?”他睡了一覺,做了一個很深的噩夢,醒來她就不見,浴室的地板上有很多的血,他慌忙跑出來。
或許是吐了一口血的關係,竟讓她沒有那麽喘了,無力的倒在他的胸口。
他低頭檢查,唇和臉都是血,兩個手都被包的嚴嚴實實,整個人就像是和人打了一場很激烈的架,狀態前所未有的差。
“別怕。”他抱起身,看到了地上吐的那一口烏血……
………
回到病房,把她放在床上,用熱水把她唇邊上的血擦幹淨,破了皮。
他捧著她的臉,“怎麽了?怎麽不叫醒我?”先前那麽久的時間,她一個人怎麽度過的,就在洗手間裏嗎?!
鬱清秋癡癡的看著他,模糊的景象裏有一種模糊的帥氣,短短的頭發,硬朗的五官。
“你會死嗎?”腦子裏不知道怎麽的就想起了這句話,她甚至都不知道有沒有見過那個女人,也不知道那話是誰對她說的……像有人對他說了,又像是沒有。
言馳不知道她怎麽會說這種話,但依舊溫柔的回,“我不會死。”
脫掉她的衣服,把身體擦洗一下,換一身幹淨的。
鬱清秋一直盯著他看,看他的劍眉星目,看他的豐神俊朗。他不像是伺候人的人,可卻這麽順手,想來……也是照顧她很久了。
他會死麽,有人說,他也中毒了?對,糖……
糖……糖……誰告訴她,糖可以抑製病情的發展的,糖在哪兒呢?
她扭頭到處看,言馳把毛巾丟掉,固定住她的頭,“別到處看,有沒有哪兒不舒服?”他以為鬱清秋的癮又來了。
這手真溫暖,放在她的臉上,好舒服。可心裏,卻疼的讓她說話都口齒不清。
“你會死嗎?”她又問。
“我不會死。”為何頻繁的問他這個問題,“我不會。”
回答的這麽斬釘截鐵,真的不會?她咬著唇,喘了幾口氣。
“清秋!”他摸著她的手,格外的冰涼。先前吐了那麽多血,大事不妙。
鬱清秋半眯著眼睛,她已經睜不開眼睛了,腦子裏混亂成一團,“你……你為什麽……要對我好?”她以為他是她男朋友,後來護士說他是她的老公,可緊接著又出來一個女人,她有他們的結婚證。
“傻瓜。”言馳是個非常不喜歡說肉麻話的人,但是這些日子,他說的不那麽肉麻,但是也在嚐試著去說給她聽,柴閔說,女人都是聽覺動物,沒有女人不喜歡聽好聽的。
尤其在她脆弱的時候,你的喜歡要讓她實實在在的感受到。
“你是我孩子的媽媽,我當然會對你好。”
哦……女兒,嚴思文說的沒錯啊,她是生了他的孩子。腦子裏那些虛虛實實的景象,也有女兒………
“那,女兒呢?”
“在醫院裏呢,等你好了,我就帶你去見她,特別可愛。”
鬱清秋心碎如渣,不是……不是死了嗎?龍鳳胎啊,都沒了,騙她幹什麽呢。
她掀了掀眼皮子,看著他,他的眉眼,他的手,他的胸膛,他的一切……都不是屬於她的嗎?
“你喜歡我嗎?”她問,沙沙的聲音。這是她第二次這麽問他。
他回的很果斷,“喜歡,很喜歡。”
“哪怕……哪怕……我變成了現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還是喜歡嗎?”
言馳摸著她的眉眼,這是怎麽了,好久好久在她的眼睛裏都沒有看到這種難過痛苦的?神色了。
“別胡說,你現在依然很漂亮。無論你變成什麽樣兒,你還是我的清秋。”
無你變成什麽樣兒,你還是我的清秋。
心裏頭,好像有一艘飄蕩的小船,在慢慢的崩塌瓦解……每一次瓦解,她都看到了自己的鮮血淋漓。
他愛你,就不會娶別的女人。他愛你,就不會把你變成小三兒。
“清秋。”言馳低聲喚道,她的眼神太痛了,仿佛遊走在火海裏被煎著,那顯而易見的痛苦。
她笑著嗯了聲,抬手,掌心對著他的臉頰,“我餓了。”
“想吃什麽?”
“混沌。”
好多天!兩個月了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說想吃東西,每一次吃飯他都要哄好久,而且頂多就是半碗。
“我去給你買。”
“嗯。”
他低頭親了她一口,避開了她受傷的嘴唇,親在了她涼涼潤潤的臉頰上,“躺一會兒,我會很快回來,不要出去,聽話。”
“嗯。”
他起身,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出去。同時把睡著的夏月和柴閔叫來,守著,不要出什麽意外。
………
桌子的抽屜裏有好多好多張紙條,數一數,有三十多張了,她每一天都會寫,每一張紙上不管有什麽內容,都少不了言馳這兩個字。
攤開。
【言馳說我今天很厲害,跑了三百米都沒有大口喘氣,叫我加油,我說好的。】
【今天天氣特別好,言馳說帶我出去吃飯。】
【言馳說我很漂亮,嗯,我要記下來。】
【周圍有人說他我身邊的男人很帥,我問他叫什麽名字,他說他叫言馳,叫我今天不許忘了他,嗯,我不會忘的。】
【記得明天要看紙條,要看看身邊的這個男人。】
【言馳說喜歡我,不會拋棄我,我信了。】
好多好多……那些話,單純又愚蠢,就像一個正處在熱戀時期的、十七八歲的小女孩兒,在記錄和男朋友之間的點點滴滴,甚至都能想象的到在寫的時候,是唇角上翹的羞澀甜蜜。
可是這麽多張都沒有是記錄他們兩人是什麽關係的,原來是這樣……原來是無法言說的關係。
拿紙,手指包著紗布,慢慢的寫下……
【他叫言馳,他有老婆,不要對他留戀,記著,一定要記著。】寫完放在口袋裏,怕明天一覺醒來什麽都忘了,提醒自己。
至於孩子,她沒有寫……那般痛苦的事情,忘了就忘了吧。
反正,她也快死了……
“鬱小姐。”
夏月和柴閔來了,看她站在窗邊,手插在口袋裏,窗戶也沒關。
夏月過來趕緊關上,“感覺怎麽樣?”
鬱清秋搖頭,夏月緊張了,“是不是很難受?”
柴閔沒說話,她在觀察。
“我沒事兒…”聲音虛弱的很,“言馳……”
“言先生出去買飯啦,太好了,你終於想吃飯了。”
鬱清秋看著外麵,窗戶關了,外麵的風景看不到了,就隻能看窗戶上自己的倒影。
戴著一頂厚厚的帽子,把光頭給遮住了,瘦骨嶙峋,真難看。
“他和……他老婆感情好嗎?”
夏月一愣,什麽意思,她不知道言馳和眼嚴思文的關係。柴閔聽明白了,“不好,而且直隻是一張紙的關係,沒有夫妻之實,這個故事很長,以後我慢慢講給你聽。”
是夫妻就不會沒有夫妻之實……不過也罷了,不再問了。
“他是不是也中毒了?”
“是,但遠沒有你嚴重。”
“他有一天會不會也變成我這樣?”像個半死之人,苟延殘喘的活在這世上,折磨著身邊的人。
“鬱小姐,這不是你關心的問題,你顧好自己就行。言先生就算會到你這一步,那也是很久以後的事情。”
是啊……很久以後,也會這樣。
她閉著眼睛,頭疼的厲害,她不想那麽多了。
“我想睡覺,你們也睡在這裏吧,言馳今晚不來了。”
啊?
………
現在是深夜12點,想要去買一碗餛飩,還真是有一點不容易,言馳開車出去跑了半小時才買回來。
病房卻進不去,大概是聽到了聲響,夏月發來了短信。
“鬱小姐不讓你進,言先生,要不今晚您去休息室呆一晚?”
他皺眉,回,“睡了?混沌買回來了。”
“她睡著了,估計是不會吃。”
言馳收起手機,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離開,到前台,把混沌放在台子上,叫醒護士。
“鬱小姐先前見過誰?”
………
嚴思文坐在床上,漆黑的病房,連一點的光都沒有,她睜著眼睛,看著這茫茫夜色,想著一小時前的鬱清秋……短促而冰涼的笑在寂靜的夜裏,如同是毒舌的信子在獠著青草發出來的清脆聲。
叩叩……
敲門聲。
“誰?”
“開門。”冷沉的聲音。
他呀,她在這兒住了二十多天,他可終於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