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我們這叫互補
他手心發燙,力道並不溫柔。
我的心跳漏了兩拍。
“陪我坐一會兒。”許亞非低沉緩慢地說。
我說好,他鬆開我。
我繞到另一邊,打開副駕駛的門坐了進去。
兩邊的車窗開著,風吹進來有些冷。
嗯,沒有酒味兒。
許亞非一直沒說話,仰著頭靠在椅背上,靜靜地抽煙,像是有很重的心事。
車裏唯一的動靜就是飄蕩的空氣裏的白煙,在月光下朦朦朧朧。
“你把於倩送回家了吧?”我開口打破寧靜。
“嗯。”
我想了想,又說,“其實於倩她人還不錯,長得漂亮,有能力,性格直爽,也沒有什麽壞脾氣,雖然她成長在並不美滿的家庭,但是能看得出來,她依然受到了很好的教育和熏陶,我想大概跟她爸是教師有關係。我覺得你們都非常優秀,又都單著,可以……”
“夠了!”許亞非驀地打斷我。
他從來都是一個溫和的人,可這會兒我真被他這一聲大吼給嚇到了。
他大概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再開口時語氣已經軟下來了。
“鞋合不合適,腳知道,人合不合適,心知道。最喜歡的不一定是最好的,最好的也不一定是最合適的。優秀,不是愛一個人的理由。”
我想他可能想起了他的初戀,他一直都沒有忘記,可見他是一個長情的人。
我低聲說,“對不起。”
他勾起無奈的笑,“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剛才我語氣不對,你別往心裏去。”
我說,“沒事兒。”
一陣風吹進來,我打了個寒噤,抱著手臂搓了搓。
許亞非察覺到了,立刻將我這邊的車窗升了起來。
他隨手打開了音樂,裏麵播放的是《遇見》。
“聽見冬天的離開,我在某年某月醒過來……”
舒緩的音樂緩緩流淌,我們安靜地聽著歌。
我第一次聽見這首歌是在電影院裏,電影的名字叫《向左走向右走》,那時候邊看電影邊流淚。
“愛情裏最無奈又殘忍的事,就是在錯的時間相遇,在對的時間錯過。”
伴隨著歌聲,許亞非的聲音裹著淡淡的憂傷。
我覺得有些揪心,勸著他。
“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早日走出來,麵對新生活,我相信她也是想看到你過得幸福的。”
計亞非側過頭來,看了我好一會兒,笑了。
“是嗎?”
他這會兒的笑容竟有幾分傻氣和天真。
我認真點頭,“是。”
“其實這世上最難得的不是相遇,而是重逢。”
他說這話時一直盯著我,目光灼熱。
車廂逼仄的空間裏,似乎陡然升了溫。
“沈瑜,其實……”
打斷許亞非的是手機鈴聲。
他拿起手機,我看到屏幕上顯示著“度雲”兩個字。
我突然有點兒緊張。
許亞非關了音樂,接起電話。
由於環境太安靜,電話那端薛度雲的聲音我能很清晰地聽見。
“亞非,我老婆是不是迷路了?”他調侃地說。
許亞非看我一眼,眼底噙著淡淡的笑意,坦然而平和。
“她在樓下,我們在聊天。”
接完電話後,我們下車進屋,各自回房。
臥室裏沒有開燈,但我知道他醒著。
走到床邊,薛度雲突然伸手一拉,我重重撲倒在他的懷裏,下巴都磕痛了。
“睡到半夜不見你人,你夢遊呢?”
他這話的喜怒不明顯,不過隱約有點兒咬牙的意思。
我從他身上挪下來,躺在他身側,坦蕩地解釋。
“我聽見有車子的聲音,又沒看到人上來,怕有什麽事,所以就下去看看。”
薛度雲“哦”了一聲,又把我往懷裏撈了撈。
“打你電話結果手機在床頭上響,老子還怕你夢遊走錯房間呢。”
我翻了個大白眼,盡管他看不見。
“走錯房間?你以為我是你,才沒你那麽不靠譜。”
薛度雲笑著把我的頭發揉得一團糟,在我抓狂之前,把我摟緊。
“是,你靠譜,我不靠譜,我們這叫互補,懂?”
第二天早上,餐桌上。
許亞非拿起麵包時說,“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找房子,前幾天看到一個不錯的,合適我就搬了。”
這話來得突然,我不禁詫異地看向他。
“又不是住不下。”
薛度雲說完一邊唇角挑起,揶揄地補充。
“不過這確實不是長久之計,萬一有了女朋友你不好意思帶回來,還得開房。”
許亞非淡笑著說,“最主要的,是你們天天撒狗糧,我吃了之後有點兒不消化。”
兩天後,許亞非搬走了。
他在市中心買了一個精裝修的三居室,家電齊全,擰包入住。
當天晚上,卓凡在碧海藍天請客,慶祝許亞非喬遷新居。
黎落也來了,她頭發齊肩了,要是以前,她早剪了。
我坐到她身邊,感到新鮮地說,“你可從來沒允許頭發長這麽長過呢。”
她歪著腦袋看著我,湊我耳邊說,“想留長頭發了,作為中華好閨蜜的你,怎麽看?”
我笑著說,“我還蠻期待的,畢竟顏值在那兒,什麽發型駕馭起來都不困難。”
有句話是這樣說的,一個人的改變就是從另一個人的到來或離去開始的。
比如假小子突然嚐試著穿裙子,比如短發姑娘想要留起長發。
我想這一次,黎落已經在劫難逃。
薛度雲胃不好,我沒允許他喝酒,所有人敬酒我都攔下了。
他大概覺得我有點小題大做,可我很嚴肅,他妥協地笑了。
“好,聽老婆的。”
有兄弟開玩笑說薛度雲是妻管嚴,他挺無所謂的。
“妻管嚴是褒義詞,你們懂個屁,順從和遷就老婆的男人才是真男人。”
我的心因他這句話而蕩漾了一下,黎落戳戳我肩膀,小聲說,“沈瑜,遇上薛度雲,你是幸運的。”
我曾真的以為他的溫柔是這世上最大的慈悲。當時的我並沒有預見到,會有一天,我希望與他從未相識。
那個叫杜忻的女歌手正在舞台上唱歌,我借著上廁所的機會叫住一個服務員,說了幾句。
等我回到座位,杜忻唱起了南溪的歌。
卡座裏的氣氛有一瞬間的凝滯,我若無其事地拿起水果來吃。
歌還沒唱幾句,薛度雲突然起身,我的心一下崩緊,拉住他。
“怎麽了?”
他微低下頭,朝我壞壞一笑,“尿急,你要陪我去我當然不介意。”
我鬆了手,也紅了臉。
薛度雲走後,我看到許亞非安靜地坐在一邊,就坐了過去。
我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許亞非,你知道南溪被葬在什麽地方嗎?”
許亞非晃動著手中的酒杯。
“她的屍骨當年好像是被帶回了她的老家安葬。”
也就是說他們並沒有親眼見到她入土為安。
“她有沒有還活著的可能?”我問出心中猜測。
許亞非明顯一愣,之後笑了。
“沒可能。”
他答得很肯定,然後又說,“當年她突然出了那樣的事,她的親人也是措手不及,在她的老家來人接她之前,她的屍體就在殯儀館裏放了一個星期,她怎麽可能還活著?”
在殯儀館裏放了一個星期,屍體才被家人接回去,若是她還活著,除非屍變。
她沒有活著,那條短信就顯得更加詭異了。
杜忻一首歌唱完了,薛度雲也很快回來了,我與許亞非結束了談話。
杜忻朝我們走來,端起酒杯來敬酒。
喝完一杯,她對卓凡說,“凡哥,我報名參加了“青春唱響”的比賽,到時候可能會耽誤這邊上班。”
卓凡爽快地擺了擺手,“沒關係,夢想重要。要是火了,別忘了我們碧海藍天就成,火了就來這裏唱兩場,給我們酒吧也拉拉人氣。”
大家興致很高,碰杯,談笑。
在我的監督下,薛度雲全程用茶水代替。
喝了一會兒,卻不見了許亞非。
抬頭看了一圈兒,卻是在舞台上找到了他。
他坐在架子鼓的後麵,伸手撫摸著鼓麵。
許亞非說過,他是鼓手,他對鼓應該有著特別的感情。
多年不碰,這會兒再坐在架子鼓前,想必一定是感慨萬千吧?
許亞非拿起鼓棒,先是試著敲了兩下,接著就有節奏地擊打起來,慢慢地,他似是越打越來感覺。
我記得我曾經說過,他的氣質不適合打鼓,我說打鼓的人應該比較狂野,他當時笑著說,他也許也有狂野的一麵隻是我沒有見到。
如今我相信他這話了。
他打起鼓來,沒有違和感。他像是天生的鼓手,強有力的節奏把現場的氣氛推向了高潮,甚至有人站了起來,跟著打鼓的節奏鼓掌。
落下最後一個節拍,整個酒吧掌聲雷動,下麵尖叫聲一片。
許亞非走回來,卓凡誇道,“可以啊,亞非,技術不減當年啊。”
許亞非拍了拍卓凡的肩,打趣道,“別忘了出場費,看在你我兄弟一場,算個友情價就好。”
大家都笑了。
黎落卻說,“個個看起來都挺能耐,怎麽就你瞧著挺慫的?”
一聽這話,卓凡立馬不樂意了。
“什麽叫慫,我的本事你是沒見過。”
黎落哼了一聲,“什麽本事?泡妞的本事?”
我知道黎落是在激將,卓凡卻很吃這一套,一下子就站了起來。
“好,我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唱首歌送給你,唱完你親我一口,怎麽樣?”
黎落挑眉,“有膽上了台再說。”
卓凡豁出去了,倒了一滿杯酒灌下之後,他擼起袖子,就朝著舞台走去。
拿起話筒,他輕咳了一聲,他其實還是有點兒不好意思的。
“唱首歌,送給我喜歡的女人,水平有限,汙染大家的耳朵了,多多包涵。”
來酒吧玩的人都知道他是這裏的老板,聽他這麽一說大家都拍手起哄。
“唱啊,趕緊唱吧。”
很快,熟悉的節奏響了起來,卓凡開唱。
“有一個美女的小女孩,她的名字,叫作黎落,她有雙,溫柔的眼睛,她悄悄偷走我的心。”
卓凡的嗓子很不錯啊,倒是讓我意外了,我看了黎落一眼,我看她也挺驚訝的。
他全程看著黎落唱,酒吧裏的人都跟著他的視線看過來,縱使黎落臉皮不薄,也有那麽點兒不自在。
我們都在聽卓凡唱歌,誰也沒有注意到,那個女人是怎麽衝上來的。
她突然就揪住了黎落的頭發,煽了她一耳光。
我認出她是卓凡的前女友田靜。
黎落一下子竄了起來。
我拉住她,生怕她動手,她手勁兒大,田靜畢竟是孕婦。
黎落大概也考慮到了這一層,拳頭在手中捏了捏,並沒有揮出去。
歌聲沒了,卓凡應該是看到了這邊的動靜,丟了話筒就衝了過來。
田靜一步步後退,腳絆倒了酒瓶子,一隻腳踩了上去,我伸手想拉可是已經來不及,她腳一滑,整個身體就重重地往後倒去。
落地時,田靜大叫了一聲,手捂上腹部。
很快,鮮血就滲透了她的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