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5章 朱明邀約
林宇峰接到朱明的電話是在三天之後,這三天陳冰的身體明顯好轉了。甚至可以自己下床去上廁所。另外陳冰的情緒也不錯,沒有再爆發歇斯底裏。這讓林宇峰心中的壓力小了很多。最起碼陳冰的精神沒有出現病變,那種糟糕情況正是林宇峰最擔心的。
一個人如果真的瘋了,倒是一種解脫。但是瘋掉的人也是喪失了靈魂的人,是行屍走肉的人。現在陳冰的母親已經是精神出問題了。林宇峰覺得坐牢出來還能回歸正常生活,可是瘋了呢?能不能治好都是未知數。從這個方麵可以說,林宇峰不願意陳冰雖生猶死,在瘋人院裏度過餘生。
令林宇峰欣慰的是,陳冰是個個性堅強的人。她給了自己出路。後來很多年,當陳冰出獄後見到當了奶爸的林宇峰,告訴他正是因為他無怨無悔的守候給了自己安全感和活下去的信心。
朱明的電話號碼,林宇峰這裏沒有儲存。他的手機裏隻有寥寥的五六個號。他基本上是個沒有閑暇的人。當這個陌生電話打進來的時刻,林宇峰正在看著陳冰吃飯。當時在場的還有前來送飯的梅雨菲。
對於陌生的手機號,林宇峰有一種天然的不適感。可他又怕錯過了什麽,就拿著手機從病房裏出來接電話。
“喂,你好,你是哪位?”林宇峰警覺地問道。
“你好啊,是小林吧。你好你好,我是朱明啊。黎曼的同事。”電話那頭,傳來朱明有一點緊張的口吻。
林宇峰很意外,一向缺乏聯係的朱明為何給自己打電話。隨即他想起了那次在北京朱明帶他去找林國棟的往事。就是在那裏,林宇峰把自己的左手背插了一個一刀兩洞。事實證明,林宇峰並沒有遵守這個承諾。隻不過也不算是食言而肥。畢竟經過了黎曼的工作,林國棟表麵上又允許他們倆人來往了。黎曼那時候像一團火,燃燒掉了林宇峰的理性。一直到黎曼懷孕之後,林宇峰才覺得自己有些問題了。這樣的情感和偵破罪案交纏在一起,簡直就是個炸彈。能把他炸成碎片。
“呀,朱律師。你怎麽想起給我帶電話?”林宇峰也小心翼翼地反問道。他知道,朱明這絕對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
“我找你有點事情談,是關於黎曼的事兒。你現在在哪裏,能否見個麵呢?”
“我在廣東。黎曼的事兒你找她本人說不好嗎?你們是老同學,老同事,還有不方便的事嗎?”林宇峰反問。
“不方便的事兒沒有,但是我還是想和你談談。希望你勸勸她別做傻事。我呢目前就在廣州,你在哪裏啊?”朱明像是有點迫不及待的樣子。
“我在深圳。有事不能在電話裏說嗎?一樣的。我最近有事情很忙,能不能以後再說?黎曼的事兒我管不了,她也不是個孩子。”林宇峰不願意和麵目不清的朱明見麵。
“我看我們還是見見的好,又不會耽誤你多少時間。我過去找你行嗎,正好我也有事情過去和洪律師見見。我們一起吃個飯。”
“我這裏有事,真的脫不開身。咱們在電話裏說也一樣。”林宇峰仍然想婉拒。
“唉,你是不是對我有戒心啊小林?我也已經知道你在為公安機關工作了。我就是不怕你,也害怕你後麵的政法機關。我們談的都是私事,不影響你的工作。我聽說你和黎曼最近都有麻煩。黎曼孩子被人綁架,你老家父母的骨灰也被人偷了,有沒有這回事?”
林宇峰一聽,心中一凜,朱明怎麽會知道他父母骨灰盒被盜的事兒?
“有這回事,請問你是如何知道的?”林宇峰反問道。
“有人告訴我的嘛,黎曼說的。”
“那好吧,那就見見。你啥時候過來?到了的話你在聯係我吧。”
林宇峰終於意識到,又是一場戲的幕布被拉開了。他很累,但是必須咬牙迎難而上。掛了電話林宇峰意識到,也許是朱明是受人指使來和他談什麽條件。黎曼幾乎不會告訴朱明林宇峰父母骨灰被盜的事兒。
回到病房裏,陳冰還是坐在床上有一口沒一口吃著排骨。細嚼慢咽的,她的眼睛時不時地望向林宇峰。在相處的這段日子裏,林宇峰從來沒有和陳冰提及毒品案件的事,害怕她受到刺激。
在經過了李垂楠的批準之後,陳冰暫時不必回到看守所,而以治病的名義繼續在醫院裏。那邊公安部門針對看守所的整頓也開始了。李垂楠稱得上雷厲風行。這天下午,分局的聯合調查組就準備來詢問陳冰。林宇峰向陳冰訴說了這個消息時,陳冰的麵目平和,既沒有說不同意也沒說同意。等於是默許了。
朱明在電話裏和林宇峰約好,當天晚上叫上洪律師共進晚餐。林宇峰也答應了。不管朱明的身後是不是真的又站著林國棟,林宇峰都覺得要見見。看看他們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好見招拆招。
在分手後的幾天裏,黎曼沒有和林宇峰再聯係過。也許距離的遙遠,會讓兩個人的心也越來越遠吧。不得不說,相忘於江湖這是一種上好的結局。兩個人的關係發展不是一個人的責任。人生的走向更不是自己能把握的。認識清楚自己的本質,是一段情感經曆最好的紀念。
下午,林宇峰叫醒了熟睡中的陳冰,並在他的陪伴下,完成了東區分局調查組對事故發生夜晚的詢問取證。這個過程十分順利,陳冰也沒有因為痛苦的回憶而發飆。整個的訊問過程,林宇峰的眼睛多次和陳冰相碰。給她支持和力量。
原來是當天晚上陳冰被關進看守所監倉之後,那裏麵的女老大見陳冰長得漂亮,就想摟著她睡覺。這個女人在進去之前就是個女同。結果陳冰不願意,她說,我不能被男同玩弄過之後,再在監獄裏被女同玩弄。大不了就是一條命罷了。你有種拿去就是。女牢頭惱羞成怒,這才引發了對陳冰的群毆事件。
“那個肥豬一般的女人婆,就是揪著我的頭發往她的下身那裏送。我瘋了一樣咬了她。然後一個監號裏七八個人一起上來打我。她們不打我的臉,而是在身上下手。我說我懷孕了,她們都不住手。早知道監獄裏是這樣,我就是死也不進來。”
陳冰娓娓而談,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她並沒有打算一直裝瘋下去。
調查組的人離開之後,陳冰對沉默的林宇峰說:“我問過自己,暴力輪奸的恥辱我都忍受了,被人毆打為什麽就不能忍受呢?那是因為我當初是為了報仇,可是在監獄裏我不能給一個女人婆當婊子。這個監獄確實像個地獄。她們毆打我的過程中,基本是堵著我嘴的。隻要不弄出動靜來,獄警就不會來幹涉。”
麵對陳冰的訴說,林宇峰沒有說任何安慰的話。對這個女人的遭遇,任何安慰的話都是蒼白的。而這個女人曾經就是他林宇峰的女人。他們曾經在一起柔情蜜意地纏綿過。
說一句林宇峰無動於衷不心疼,那絕對是假的。可是林宇峰不能也不敢說任何心疼的話。他們之間早就沒有將來了,決不能再有任何曖昧出來。但是林宇峰的眼光裏帶出的意思,陳冰是明白的。正是這眼光的注視下,陳冰對林宇峰的敵意才明顯地減少了。大約她也知道,如果自己還想活下去,隻能選擇林宇峰做自己身心的保護人。
如果不是那種天生偏執非要鑽牛角尖的人,沒有人不為自己的活著尋找一個理由。陳冰無疑就是處在這樣一個狀態的。對林宇峰陳冰雖然痛恨,但是也沒辦法去恨之入骨。她是個受過高等教育的女性,去哪裏說,製販毒品的行為都不會被社會所容。她父親的死,即便沒有林宇峰,還會有張宇峰,王宇峰前來,這種報應早晚都要來的。這也正是父親做好了準備,要接受的結局。
陳冰甚至設想,在那個雲南邊村的地窖裏,當自己的父親陳建國和賀叔對著對方的胸口開槍時,他們的臉色一定是安詳的。甚至是一種得到報應前的解脫。
陳冰本可以靠裝瘋來倒閉即將到來的刑罰,但是到了最後她改變了主意。雖然不能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樣的話,卻可以用坐牢來換取心中的安寧。她認準了,這也是自己的父親希望的。
下午四點多鍾,朱明又打來了電話,問林宇峰在哪裏,他要過來接他。林宇峰就和他約好的見麵地點,嘉華酒店。那個地方正好是雙方都熟悉的,林宇峰留下記憶的地方。
林宇峰和陳冰說了,有事要出去一下。
“你好好待著,一會兒梅姐就給你送吃的來了。”林宇峰溫言溫語地對陳冰說。
“你走吧,不必對我說什麽。我是個犯人。”陳冰麵無表情。她正在床上閱讀一本小說。書是梅雨菲從家裏拿來的。
“隻不過,老是麻煩人家梅姐來送飯,我好生過意不去。看看什麽時候你替我給她一點錢吧。畢竟她們家日子也不見得好過。”
“好,這件事我已經和她說過了。但是她不肯要。那就等等再找機會給她。”
“你記住這件事就好。好人好報,像梅姐這樣的人,我要是早一天認識該多好。”陳冰不無惋惜地說。
林宇峰歎了一口氣轉身出門而去。再和門口值班的警察打過招呼,林宇峰就下樓離了醫院,徑直坐地鐵前往嘉華酒店。那個地方是林宇峰最熟悉的。在那裏他抓過毒販,也和林國棟數次短兵相接。那裏是他的主場。
林宇峰趕到嘉華酒店已經是路燈放光的時分,這裏熟悉的燈紅酒綠免不得勾起許多往事。朱明又打了電話來,隨即兩個人就在酒店的大堂裏見了麵。
朱明今天的穿戴讓林宇峰有些意外,多日不見的朱明居然穿上了一身唐裝。那形象顯得比較突兀。林宇峰勉強笑著,和朱明拉了拉手。
“小林,好久不見了。你怎麽戴上帽子了?”
“戴著玩玩。你沒見陳道明都喜歡戴這種帽子嗎?你也換了衣服,怎麽不穿西裝了?”看著朱明略顯發福的樣子,林宇峰調侃道。
“換換口味,老穿西服有些膩味了。今天我帶你另找個地方吃飯。嘉華這裏的飯菜吃不出沒什麽味道。”朱明不由分說就拉起林宇峰往外走。林宇峰不免遲疑問道:“朱律師,你這是拉我去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