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6章 鴻門宴（一）
“嗯，我知道。”
林宇峰有點口渴了，他看到了床頭櫃上了放著的一瓶橙汁，舔了舔嘴唇。小楚笑了，說：“你想喝就喝吧。那是我剛才喝過的。”
林宇峰也不客氣，抓過來扭開蓋子仰頭就喝。結果嗆著了，連聲咳嗽。楚天燕條件反射一般伸過手來，要給林宇峰捶背。結果一下拉伸到腿上的傷口，立刻疼了起來。她沒有吱聲，隻是停止了動作咬緊牙關忍著。
這邊林宇峰慢慢咳嗽完了，才發現小楚的臉色不對。
“燕子，你怎麽了？時哪裏不舒服？”林宇峰攥著楚天燕的手，萬分關切地問道。
“我沒事。你別說話，別叫人。就抓住我的手。”小楚說話的時候，整一張臉都是蒼白的，細細的汗珠從前額上流了下來。她顯然是在忍受著巨大的痛苦。林宇峰見狀直接慌了，他想把自己的手抽回來，然後去找大夫來。可是楚天燕卻緊緊地攥著不鬆開。
大約堅持到兩分鍾之後，楚天燕攥著林宇峰手的手才慢慢地放鬆了。隨之，她帶出一個疲憊的笑來。
“剛才，想給你捶捶背來著。忘了自己有一條傷腿了。”楚天燕看著林宇峰說道。
“你說你都這樣子了，我咳嗽兩聲能有什麽呢？你的傷可是大事。為了我們的將來，我求求你一定保重自己好嗎，寶貝？”林宇峰趕緊拿紙巾給小楚擦臉上的汗水。他看到小楚的痛苦，也心疼得不得了。居然不假思索地叫了一聲寶貝。這可是破天荒的。就這麽一個無意識的動作，林宇峰知道了自己在楚天燕的心裏是什麽分量。同時，他也覺得與其自己在這裏分小楚的心，不如離開這裏的好。
“對不起，是我的錯。我錯了，請你原諒好不？”小楚有些害羞，有些撒嬌地說道。
“好好養傷，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說白了，你的傷也是我帶來的。我一定要叫那個王八蛋有一點麻煩。”林宇峰不看小楚，隻看著窗戶咬牙切齒地說。
“答應我，不要去幹違法的事情好嗎？以後我們還要過日子。我不想你.……”疼痛的高潮已經過去了。小楚的眉眼又都伸展開來，她的一雙美目秋水一般，眷戀地看著林宇峰。
“好，我答應你。但是我們不能再做沉默的羔羊了。我倒是覺得應該找公安的人正麵接觸一下林國棟。怕什麽呢？他爸爸不過是個國企的頭頭而已。現在就是該打打草，驚驚蛇。”說到這裏，林宇峰有些激憤了。
“沒錯，你把你這些想法都和簡局匯報一下。我覺得水落石出的時刻應該不遠了。西方有一句話，上帝想讓一個人滅亡，必先叫他瘋狂。”
楚天燕這樣的女子，從骨子裏是帶有一個俠氣的。雖然也有兒女情長，但卻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一個人在生死攸關的時刻，最能夠看出他的品格來。
“你也看到我了。你出去叫我媽媽回來。我媽媽不管對別人怎麽樣，她對我絕對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我現在等於就是攤在床上了，吃喝拉撒睡都需要人照顧。除了我的親媽，沒有人能勝任這個工作了。”說到這裏，楚天燕臉一扭，兩行眼淚又流了下來。
“那燕子，我就走了？你不用擔心我，大風大浪我們都一起過來了。我會知道分寸的。你就一個任務，好好養傷。”林宇峰知道自己在這裏多呆下去無益，他就站起身告辭了。
“等等，拿著一瓶橙汁路上喝吧。做人做事坦坦蕩蕩的，好嗎？”楚天燕看著林宇峰，一雙眸子亮亮的，似有千言萬語，卻不想說。
林宇峰看看關閉的房門，俯下身來在楚天燕汗津津的鬢角那裏親上一口。
從小楚的病房裏退出來，卻沒有看到陸科長在哪裏。他林宇峰隻好又進去向小楚說了。小楚揮揮手說：“沒事。她會回來的。你走你的。”
從住院樓坐電梯下來，林宇峰竟有一種心情舒朗的感覺。剛才病房裏的氣氛過於沉重了。事情多並且事不宜遲，林宇峰不能把全副的心思放在小楚這裏。他看看手裏的大半瓶橙汁，臉上苦笑了一下。抬起頭來大口喝了幾口，而後大踏步向地鐵站走去。
好久都是這個樣子了，一直馬不停蹄的奔波在路上。走過太多的風雨，遭受過太多的波折，也犯下了覆水難收的錯誤。但林宇峰不得不前行。為了完成某種使命，即使是付出自己還年輕的生命，林宇峰也在所不惜。
在進地鐵站之前，林宇峰先給楚天燕打了電話。小楚說她母親已經回去了，叫林宇峰不必牽掛。話沒有說完，她的手機就被奪走。林宇峰還來得及聽到小楚一聲喊：“媽，你這幹什麽啊？”
收了電話，林宇峰笑起來、看來是丈母娘生氣把電話奪了。不管怎麽樣，林宇峰總算可以把小楚放下。人生匆匆忙忙，隻要還活著就得前行。
稍後，沒等林宇峰給簡愛國打電話，倒是郝鵬的電話打過來。
“喂，小林，在哪裏？醫院嗎？”郝鵬問道。
“沒有，我已經從醫院出來了。”林宇峰盡量心平氣和地說。
“不錯，陸科長居然讓你進門了。是這樣，我在簡局的辦公室。你過來一下吧，有些事情我們需要溝通一下。”
“好的，我正想著要過去哩。”
掛了電話，林宇峰下到地鐵站去了。一路上他也沒忘記注意身邊的可疑人：一個是眼神躲閃的人，一個是有碰瓷嫌疑的老人。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來到東城分局的局長辦公室，林宇峰看到簡愛國和郝鵬正坐在沙發上吸煙嘮嗑。
見到林宇峰推門進來，簡愛國和郝鵬不約而同站了起來。兩個人的臉色有些凝重。好久沒有看到簡愛國了，林宇峰發現簡局長竟然有些衰老。這個一把手的位置不是那麽容易坐的。麵對簡愛國，林宇峰禁不住在門口立正，行了一個軍禮。
“小林，過來坐吧。去看過天燕了？”簡愛國走過來，很親熱地抓住林宇峰的手，把他拉到沙發上坐下。
“去了，燕子這一次撿了一條命。這個王八蛋簡直無法無天。他就一點不怕秋後算賬嗎？”林宇峰坐下，破天荒地接過郝鵬遞過來的煙。
“幹我們這一行的，喜歡上這玩意兒，幾乎是遲早的事兒。”簡愛國坐下，把桌子上的打火機拿起來，給林宇峰遞過來了。作為一局之長，直接給下屬點煙的舉動似乎有失莊重。
林宇峰自己點上煙，深深地吸了一口再吐出來，然後故作老練地撣了撣煙灰。
“小林，燕子的事情我們局裏正在突擊審問那肇事的出租車司機。當然了到現在為止，他還沒有招供。但是我們有辦法叫他說出來的。這一次我們決不妥協，要一查到底。這個王八蛋居然無法無天到這個地步，我們公安機關一定要打擊到底。”
“首長，我下午還要趕著回去。晚上七點我要在深圳的嘉華酒店，和林國棟見上一麵。是他約我的。”林宇峰開門見山地說。
事到如今，林宇峰也不知道他和黎曼之間的那個秘密還能隱瞞多久。但他已經做好了精神準備接受一切懲罰。哪怕有一天，他真的隻能靠當保安來糊口，林宇峰也認了。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該來的，都讓他們來吧。
“小林，我這裏可以給你提供一個錄音設備。不管怎麽樣，你都要帶在身上。我這裏有一件襯衣，最普通那種。竊聽器跟一個紐扣差不多。我已經找人把它縫在衣領下麵了。隻要你用時在表麵輕輕一按，它就可以工作。”
說完，簡愛國起身在那間和辦公室連在一起的休息室裏，拿出了一件很普通的白襯衫。林宇峰趕緊穿上試了試，倒還合身。他也看到了那個表麵做成白色的竊聽器。做得很精巧。真的是衣領一翻就什麽都看不見了。
“你回去把它換上，到時好固定證據。對於這樣的人，我們必須要拿出過硬的證據。我們這邊對已有的線索，也會窮追猛打。不達目的決不收兵。”
“這個家夥十分狡猾。我們都不知道他的反偵查能力如此之強。經過了如此之多的電話監聽和跟蹤，都沒有發現他有任何的蛛絲馬跡。”
“這個，他應該是早就意識到被監控了。這個人年齡不大，但是心思縝密，很多人被他玩於股掌之上。以前我們都以為他是小打小鬧，就做點打法律擦邊球的生意。看來真是低估了他的能力。這樣的人，如果生活在民國時代上海的十裏洋場，那可能就是杜月笙第二啊。”簡愛國感慨道。
“你沒見他的派頭，他要做的不是杜月笙，而是許文強。”林宇峰想象著林國棟的形象，嘴角閃過一絲獰笑。
簡愛國也笑了，又點上了一支煙，吞雲吐霧地說：“你說的沒錯。可是周潤發演的許文強，畢竟是個盜亦有道的人物。人家做事情是有底線的。可是某人呢？瞧瞧他幹的這些事兒，不像許文強，倒像張子強。”
林宇峰看了看屋子裏的掛表，咽了一口口水。簡愛國這才反應過來，說：“到飯點了，咱們去招待所吃飯。”
林宇峰跟著簡愛國和郝鵬來到分局招待所。那裏準備的午飯很簡單：一份涼拌豬頭肉，一份黃瓜絲，一碗炸醬。剩下的就是一大碗手擀麵了。
“沒把你當外人啊，小林。咱們就喝炸醬麵了。”簡愛國脫下了警服上衣掛在衣帽架上。郝鵬已經搓著手躍躍欲試。
“簡局，你準備的這一口就合我們平民子弟的胃口。我和宇峰先去洗洗手。”
林宇峰也很喜歡這一口。匆匆回洗完了手坐下開吃。滿滿的一大碗麵喝下來，林宇峰的腦門已經出虛汗了。
“喂，你小子別吃得太飽啊。留著肚子，晚上不是還有大餐吃嗎？”郝鵬看著林宇峰打趣地說。
“那不是什麽大餐。那是鴻門宴。什麽山珍海味都趕不上簡局這一碗麵條。”林宇峰喝著麵湯說道。
“好小子，像我的兵。對我的口味。”簡愛國說著，用公筷給林宇峰夾了兩塊豬頭肉。林宇峰也不客氣，拿碗接過來吃了。
“小林，吃過午飯我也不留你了。你重任在肩，就在飛機上休息一下吧。”
吃過飯，郝鵬開車把林宇峰直接送到了燕京機場。馬不停蹄，林宇峰又要趕回深圳去。雖然疲憊，但是林宇峰的精神頭還不錯。經過了漫漫長路，終於要看到目的地的地平線了。勇往直前，最後求得心安。
機票早已經買好，有機場的公安一路護送，從VIP通道進入登機口。就這樣一路順風，林宇峰趕在下午四點之前回到了深圳。他又坐地鐵回到東區分局招待所。
回到房間之後，略事休息，林宇峰就要去趕那場鴻門宴了。很多事要得就是果斷，前怕狼後怕虎，最後也不會有更好的結果。不如隨它去，到時候見招拆招吧。
又是坐地鐵。來到嘉華酒店，林宇峰看了看表，不過六點十分。離預定的就餐時間還有將近一個小時。這個時候天色已經慢慢那暗下來。林宇峰站在酒店外一個不引人注意的角落。看著西天邊的火燒雲的紅色慢慢淡去，人生的一個重要節點就在眼前了。
這一次林宇峰拿定了主意，一定不能在氣勢上輸一絲一毫。所有那些可以被林國棟拿來做把柄的東西，林宇峰統統都扔掉。他是抱著一個破釜沉舟的心情來的。那些所謂的把柄，如果他一直端著，到頭來不異於養癰遺患。再說紙裏是包不住火的，現在暴露了總比以後遮擋不住再暴露好得多。
不是自己的東西，哪怕自己再喜歡也不是自己的。動了不該動的，遲早要付出代價。對於黎曼，林宇峰一度有些討厭。討厭她不假思索地懷孕生下這個孩子。這一點對林宇峰是一種不尊重。
黎曼的心思，林宇峰也想過。除了因為年齡的關係，需要有個孩子之外。就是有想拿這個孩子要挾林宇峰的意味。林家這個情況也被黎曼看準了。他們家的獨生子是個同性戀，這個這麽多年大概是很多人都知道。他們也確實需要一個孫輩來填充臉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