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7章 陰雨中的故地
鎮委書記是個三十幾歲的年輕人,看上去精明強幹。和廣東的警官見麵寒暄之後,李垂楠開門見山地提出了拆掉礦泉水廠的建議。
“盧書記,我剛才聽羅所長說,從鎮政府向西這條路是鎮上的交通要道。也是通往廣東和林場的最便捷通道,就是因為那廠子傳說鬧鬼的事兒,嚇得大家都不敢在那裏走了。你們不如就把那院子拆掉。過幾天我們還要再進去探險。我依然懷疑裏麵還隱藏著什麽。”
在來鎮子的路上,李垂楠已經和林宇峰交代過。去年就因為那個工廠製毒的緣故,原來的鎮委書記和鎮長都被撤職問責。現在的鎮委書記和鎮長,甚至派出所長都是新調來的。
“李支隊,你說的這件事兒。可以做。一年多過去了,鎮上的人都人心惶惶,議論紛紛。但這還得還得開一次黨政辦公會,拿出一個切實可行的拆除辦法。依我看,拆了比不拆在那裏折舊好。”書記聽清原委,口氣也爽快。
“是的,這個已經可以算法院查封的犯罪資產。你們大膽做,不要擔心什麽。廠子雖然是在江西地麵上,但是這案子則是在廣東公安那裏掌握著。”李垂楠說。
“您說的對,隻要是沒有大問題我就叫人把它拆了。一了百了。”鎮委書記說。
談話進行的十分順利,李垂楠一行從書記那裏告辭出來,就要開車回韶關去。而且他們特意要從礦泉水廠前麵的公路上走過。
李垂楠他們都上了車,要離開了。派出所羅所長卻跑了過來。李垂楠以為出了什麽事情,趕緊放下車窗。
“羅所,有事嗎?”李垂楠問道。
“沒有,沒有什麽事兒。就是剛才盧書記給我打電話說,到中午了,一定要留下幾位廣東來得領導吃個便飯。”羅所長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哎呀,羅所你就別客氣了。我們回去還有事情忙,下次吧。”李垂楠準備婉拒。
“哎,書記發話了嘛?留下吃一餐便飯。沒有別人就是我一個人作陪。等會你們不是還要到那院子看看?鑰匙在我手裏,正好可以帶你們去。”
其實,林宇峰並不想再到那裏去受刺激。還不如等一切準備好了再來。但是羅所長的意思也很明了,這一頓飯必須留下來吃。畢竟,這裏是江西的地盤,又是個邊遠鄉鎮。李垂楠他們要硬走的話,顯得不給麵子。
沒有辦法,最後還是恭敬不如從命,三個人留下來吃了一頓午飯。就在鎮上最大的飯店裏搓了一頓。席上基本都是些地方特產和野味。李垂楠還破例喝了一點酒。
吃過午飯之後,大家也都沒有休息。由林宇峰駕車出了鎮子往西而去。這個時候雨雖然是停了,但天還在陰著。羅所長開著他們所裏的普桑跟著李垂楠的警車。十幾分鍾之後,就到了那個礦泉水廠門口。
林宇峰傻呆呆地看著這個他永難忘記的所在。此時此刻也已經是城春草木深了。想起死在院子裏的阿秋,和死在院子裏車間中的那個人,再想想自己和楚天燕艱辛的逃亡曆程,林宇峰忽然心如刀絞。
一跳下車,林宇峰居然一彎腰就嘔吐了。其餘三個人見狀趕緊過來探望。
“怎麽了小林,中午你沒喝酒啊。怎麽就吐了?”李垂楠過來拍著他背問道。
林宇峰吐了好幾口才緩過勁來,這時朱警官已經從車裏取過一瓶礦泉水,給林宇峰漱口。又咳嗽喘息了一會兒,林宇峰直起腰來。透過鏽跡斑斑的鐵藝門,他往院子裏看了一眼,說道:“李支隊,我們不要進去了。一看到這裏我就難受。當年就是在這個院子裏,在那個樓上我差點被老牟亂棍打死。我帶著小楚和阿秋拚死往外逃。就在這個院子裏,阿秋被他們當場打死。我是費了千心萬苦才逃出來。卻沒想到,又中了奸計被抓了回去。今天說什麽我都不想進去了。大政方針已經定下,我們下次再來直接幹就是。”
李垂楠看看陰森森的天色,再看看那陰森森的荒蕪院落,終於點了點頭。他對羅所長說:“羅所,我們那就聽小林的。不進去了。你看又麻煩你白跑了一趟。”
其實這個任務,沒人願意主動靠前。不管裏麵怎麽樣,橫死過兩個人是板上釘釘的事。至於監控裏的鬼影,則是所裏的老警察親眼所見。這樣陰沉的天氣,不進去就不進去吧。誰也沒有要進去的癮。
在廠子門口,和羅所長握手而別。再上車朱警官便接過了方向盤,他想叫林宇峰休息一下。穩穩神。
接下來的路途上,三個人在車子裏誰也不說話。隻有淅瀝的雨珠打在前擋風玻璃上。走著走著,天就大陰下來了。烏雲低的要壓到車頂上。瞬間便是大雨淋漓。
幸虧這條路是一條縣道,跑起來倒是挺順利。一直到車子開出大山,上了京珠高速,林宇峰那顆縮緊了的心在慢慢舒展開。那些大山裏留下的記憶不堪回首。
在高速路上,李垂楠才笑道:“幸虧剛才聽了宇峰的話,不然這麽的雨,天黑得晚上一樣。在那個斷了水電的院子,確實是挺嚇人的。”
“李支隊,其實我們去不去看都沒什麽。那裏的地形,我就是閉上眼睛也能想得清楚。你回去協調一下部隊,開始準備吧。我呢,也要去一次深圳。去看看我的弟弟了。”
“小林,律師的事情。今天晚上我就給你打電話。你盡管去,我一時半會還在韶關。如果駐軍不方便的話,就隻有找武警支隊了。”
“恩,武警支隊也是軍人。隻要必要的裝備都有,一樣沒有問題。你別忘了幫我弄一個紅外線目鏡的狙擊槍。我用著,指哪打哪,百發百中。”
回到韶關,朱警官回家。林宇峰和李垂楠依然住在老地方。出去又是兩天,真是乏透了。這樣的累乏和在部隊訓練一天之後的那種累乏不同。那種累乏是一種單純的身體感覺,而這一種則是身心疲憊。
晚飯後,李垂楠直接給他認識的律師打了電話。林宇峰則躺在床上和楚天燕聊起了微信。出來這麽幾天,小楚是他唯一想念的異性。
李垂楠從外麵回來了,對林宇峰說:“小林,我給你聯係到了一個洪律師。深圳廣寧律師事務所的,以前也在我這裏接過幾個刑事案件。能力是沒有問題,不過具體的律師費用,你得趕過去自己和他談談。一會我把他手機號給你。你弟弟的情況我和他簡單講了。”
“好的,謝謝你了李支隊。這段時間,也真是有些累了。”林宇峰放下手機搓了搓臉,聲音疲憊。
“小林,你不要太著急。事情要一件一件地辦。人說世上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凡事盡力而為便好。安心便好。”
李垂楠話音才落,林宇峰的手機振鈴便響起來。一看號碼,是他叔叔打過來的。林宇峰一想起這幾天一直忙著,居然忘了問候一下叔叔,心中愧疚。
“喂,叔我還是宇峰啊。你身子怎麽樣了?”一接起電話,林宇峰連珠炮一樣說。
“小峰啊,我已經出院回家來了。今天中午到的。這一次叔受傷居然花了你三萬多塊錢……”電話裏,林宇峰的叔叔顯得有氣無力。林宇峰知道這三萬多塊錢又成了叔叔的心病了。因為接下來他的兒子要請律師,律師費又是一筆錢。就他們家那個樣子,才買了房子能拿出多少錢呢?
窮人家,最怕的就是屋漏偏逢連陰雨。
“別提錢了,都是我該花的。我爸爸不在了,你就是我的長輩啊。我孝敬你不是應該的嗎?”林宇峰趕緊說。
“你看這孩子,這心田。你長這麽大,叔也沒有什麽好處給你。到現在四麵楚歌,家裏的事兒,你弟弟的事兒都要靠你了。”說到這裏,這位前國企職工林紅兵,忍不住痛哭流涕。
林宇峰當然知道,叔叔並非是個大方的人,雖然秉性還算善良,但說起為人來並不寬廣。說白了就是小市民氣息濃重。可好賴他還是自己父親一奶同胞的兄弟。如今遭受雙重打擊,林宇峰相助是義不容辭責無旁貸的。隻有他自己才清楚,叔叔一家人的不幸,總的根子還是在他林宇峰這裏。
“叔你放心養傷,我已經給文峰找好了律師。明天我就去和人家見麵。”
“那就好那就好。小峰啊,你可就這麽一個弟弟,幫助他就是幫你自己啊。”林紅兵嘶啞著嗓子說。
“我知道,我知道。我會盡力而為的。有什麽進展,我再及時告訴你。”林宇峰想把電話掛了。林紅兵卻又說:“小峰啊,我和你嬸子常年潑死潑活地工作,收入並不高。前年又給你弟弟買了套婚房,日子就過得緊巴起來了。所以關於律師費的事兒,你先給墊上。過了我和你嬸子賺錢還你。”
盡管林紅兵說的這一切都是真的,但林宇峰聽了還是心頭隱隱有些涼意。這幸虧是他手裏還有點錢,要是按正常的打工他能存下多少錢呢?這已經是給你出了三萬多了,還叫我墊錢。
有些事林宇峰自己提出來可以,要是讓別人推著他這麽做,那就難免不舒服起來。雖然如此,林宇峰還是客氣地答應了叔叔。反正律師費的事兒,他就是想自己出的。
掛了電話,林宇峰的心裏有些不痛快。這樣的事情又不好和李垂楠說。林宇峰隻好又拿起手機和楚天燕聊天。而今天的楚天燕似乎也是情緒不高,微信聊起天來有一句沒一句的。林宇峰不想再搭理她了。他的想法是,楚天燕這幾天在燕京恐怕是日子難過。那個富家子弟能動用的資源,估計都用上了。用來向楚天燕反擊,迫她回頭,迫她就範。
心煩意亂之間,林宇峰就去看自己的朋友圈。實際上潛意識裏他想看隻有一個人。那就是自己那個帶著天使一般無邪笑容的寶貝。
幾乎是每天,黎曼都會在朋友圈裏炫耀自己的女兒。轉眼這孩子已經到了會爬的年紀了。看著照片裏她胖乎乎的呆萌樣子,林宇峰甚至會會心一笑。這個娃娃細看一下五官,還真能看出林氏家族的遺傳特征。人們都說,女兒生下來會像父親。但是這個孩子,像黎曼得多。說一句天生麗質一點都不誇張。畢竟,黎曼的母係家族有強大的美女遺傳基因。
“小林,你一個人笑什麽?是不是看到什麽笑話了?我看看。”冷不丁,李垂楠探過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