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0章 愛別離
打開節能燈燈之後,眼前的景物讓林宇峰心中驚悚不安。
地下室內的格局和他昏迷之前是類似的。隻不過屋子正中間的血泊已經凝固。那個被剖腹取出的嬰兒屍身還在,那四肢朝天的姿勢依然如故。其餘的倒是沒發現什麽,尤其是意料之中的茵茵的屍體沒有出現。
林宇峰背靠著牆體疑惑著。難道這些人倉促離開的時候,居然把開膛破腹的茵茵帶走了嗎?這有點不合常理了。
愣了好一會兒,林宇峰還是決定先脫下身上血染的外衣,把孩子的屍體包裹起來。等到逃出去了找個向陽的地方掩埋掉。不管這個孩子是不是和自己有血緣關係,都不能叫它繼續待在著冰冷的地下室裏。
脫下外衣來,輕輕揉了揉上麵的血色,林宇峰緩緩地把衣服鋪在了竹桌上麵。他在心裏說:“你別怪我,這是我唯一能夠拿出來包裹你的東西了。不管你是不是我的兒子,都希望你安息。來生再投胎,一定要選擇好地方。是我對不起你了。”
林宇峰默念著懺悔著,慢慢蹲下身來,他的一隻大手慢慢地伸向了嬰兒僵硬的小胳膊。頓時就有淚水流落了下來。林宇峰耳邊,仿佛聽到了有嬰兒尖銳的哭鬧聲。
人生過於殘酷,如果有先知先覺,林宇峰相信,大部分人不會選擇前來。
當林宇峰慢慢抱起孩子的屍體往衣服上放的時候,他的表情忽然間呆住了。盡管這嬰兒的樣子做個十分逼真,但是觸手的感覺還是讓林宇峰感到了異樣。他又迅速地低下頭看了看,再摸了摸孩子的身體皮膚。無論如何他都感覺到,這個孩子的樣子,似乎更像一個橡膠玩具。
帶著疑惑,林宇峰慢慢地把孩子包了起來。畢竟地下室裏光線陰暗,也沒有更多的時間考慮這一問題。現在迫在眉睫的,則是如何離開這裏了。隻有出去了,一切的努力才有意義。
林宇峰來到地下室的北側簡易樓梯上看了看,那上麵很明顯是有個蓋子。水泥的,蓋得嚴絲合縫。這地下室的結構和猛蓋村裏村長家那地下室類似。隻不過這裏用水泥砌了一個簡單的樓梯,怎麽說也比那種竹梯子方便多了。
看了看上麵蓋子的情況後,林宇峰也不知道現在是黑夜還是白晝。別的辦法沒有,隻能冒險打開蓋子一試。如今他身體已獲自由,手裏還有一把可以近身搏鬥的刀子。就是上麵有人在,隻要他們手裏沒有手榴彈,林宇峰也有死中求活的機會。怎麽說,就是出去拚命,也比在這活棺材裏消極等待好。
林宇峰已經不記得,自己是第幾次被人關在活棺材裏了。為什麽老是被騙呢。究竟是自己確實是智商有問題,還是對方技高一籌?林宇峰更願意相信後者。
站在上麵數第三第四階梯的樓梯上,林宇峰用背部穩穩地托住了上麵長方形的水泥蓋板。現在的情況,他幾乎是在打赤膊。然而生的希望帶給了林宇峰無窮的力量。他跟自己說:“你就是個特種兵。你沒看到電影裏的特種兵是什麽樣子?加油吧!隻有逃出去,才能從容調查一切。”
這塊蓋板沒有想象的那麽重,但也有一百多斤的樣子。就是一塊水泥的預製件。因此沒有費很大氣力,林宇峰就把它頂了起來。然後在稻草的細碎聲音裏,蓋板被慢慢地移向一邊。
外麵的天光是亮亮的,習慣了黑暗的林宇峰一下子讓強光刺激,他閉上了眼睛。原來這裏是白天啊。
不過幾秒鍾的時間,林宇峰就本能地一滾靠在了竹牆壁上,因為他聽到了院子裏有人走動、說話聲。
靠著牆壁喘息了一會兒,林宇峰的手裏緊緊握著那把折刀。
“怎麽樣,老董,搜索有結果嗎?”有一個女性聲音問道。
“沒有,一百多個人散出去了。還是隻找到了那個背包。村裏的老人們對這個人一無所知。”這是一個男聲在回答。
林宇峰聽到這些人的聲音十分陌生,就用手抹了抹臉,偷偷地探頭看了看外麵。這一看不要緊,一下子林宇峰的眼淚就下來了。因為他看到了迷彩服的影子。
外麵的兩個人是兩個武警。都穿著作訓製服。放下心來的林宇峰又看了看室內。原來剛才在他移開預製板的同時,也把一層偽裝巧妙的稻草皮移開了。
現在看,這間屋子裏乃是個臨時宿舍。有軍人的挎包等物在。看來外麵的武警應該不是假冒的。他們到這裏來,顯然是為了搜救自己。
林宇峰一高興,顧不得忌諱,一下就從房間裏衝到了外麵。
“你們是不是來找我的?”
一聲嘶啞的喊叫,讓院子裏的三個人一下跳起來。正對著林宇峰的一個武警軍官趕緊拔出了手槍。
“不許動,你是什麽人!把手裏的刀子扔掉!”軍官端著手槍大吼著。此時間,那個武警女兵和一個明顯是炊事員的兵也跑到軍官後麵。均是麵孔驚恐。
林宇峰立刻聽話地扔掉了手裏折刀。他順利地被俘虜了。
大約十五分鍾之後,一身警服的楚天燕接到通報,趕到這個院子裏。原來她一直堅持在搜索一線。楚天燕回來的時候,林宇峰正在洗澡。是那個炊事兵燒了一桶熱水先給他用了。
武警的女兵是個中尉軍醫,是隨隊執行保障任務的。搞清楚了身份後,她上來看了看林宇峰身上的傷說:“老兵,你隻能先把身體洗幹淨了。我這裏有肥皂。你快到那邊洗洗吧。洗完了才能看傷。”
林宇峰就不管三七二十一,躲到竹子平房的南側,女兵看不到的地方開始洗浴。炊事兵給了他兩桶水。一桶冷水一桶熱水,還有一個塑料盆和一塊毛巾。
陽光下,空氣中,充滿了溫暖而清涼的竹林氣息。林宇峰咬緊牙忍著疼痛,把全身脫光了衝洗得不亦樂乎。不管怎麽說,他終於得救了。又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但是那一幕一幕,都永遠留在林宇峰的記憶裏。
現在林宇峰唯一尷尬的是,如何麵對楚天燕。也許,就是因為楚天燕及時趕到了永綿,帶了大批的公安武警來尋找他,才使得陳冰等人受驚跑掉。這在客觀上,等於是又救了林宇峰的一條命。
在洗浴的時刻,林宇峰甚至想,永遠都不要再見小楚了。更確切地說,自己是無顏再和人家相見。
一會兒功夫,當林宇峰沐浴過了一身輕快,此刻疼痛的感覺已經麻木。好心的炊事兵送過來了一套軍用的換洗衣物。而楚天燕並沒有出現來噓寒問暖。
“謝謝你了,老弟。你的衣服錢,回去我給你。”林宇峰感激地對炊事兵說。
“不用客氣,我們的人已經收隊回營了。一會兒功夫,你也和我們一起離開吧。等到了永綿就什麽都好辦了。”炊事兵帶著憐憫的表情說道。
林宇峰急急忙忙換好了衣服,他蹣跚著來到車棚下。才看到屋子裏的背包等物已經不見了。剛才那個帶隊的少校和穿著警服的楚天燕還在等他。
林宇峰歎了一口氣,像個做了錯事的孩子那樣走過去。剛要和少校打一聲招呼,就看到楚天燕杏目圓睜,上來就大聲喝問道:“你做的好事,害得大家冒著雨,天不亮就來找你!”
林宇峰立刻頂撞道:“你可以不來找我,當我死了不是更好?”說罷他扭頭就走。這時那個武警女中尉從房間裏出來,笑著說道:“地下室裏的情況楚警官都去看過了。你等於是死裏逃生啊。那衣物包裹著的嬰兒,不過是個道具。怎麽,他們用那個‘孩子’來要挾你嗎?”
“什麽,你說那個孩子不是個真人?那是什麽做的?”林宇峰大驚,嘴巴不利索地問道。
“那是個橡膠製品啊。是從玩具店裏買來的那種洋娃娃,脫了衣服和頭發來充數嚇人,應該就是那樣了。”
女中尉的話在林宇峰聽來,如蒙大赦。他沉甸甸的心情也瞬間輕鬆了起來。
“整個地下室,剛才楚警官已經看過了。她說你在下麵過堂了?”女中尉接著說。
“那那些血漿也是假的了?”林林宇峰所答非所問地追說著。
“當然了,在我看來,那是一些澱粉溶液加上了紅色顏料。相關的證據,楚警官已經固定,要帶回去進一步檢驗。”
聽完了這些話,林宇峰瞬間眩暈,索性不再到屋裏去。他知道他是又一次被人可恥地愚弄了。女中尉的話讓林宇峰想起來,當時茵茵在被人當眾剖腹的時候,他自己正好在承受曹萬順的無情毆打。實際上,剖腹掏出‘嬰兒’的過程他並沒有親睹。隻有茵茵那痛徹肺腑的慘叫還留在林宇峰的腦海裏。那也是假的嗎?
然而這一切,居然都是一場精心導演的戲劇。林宇峰的頭腦出現了徹底的空白。下麵他是怎麽坐了車回到永綿的,他都不知道。反正一路上楚天燕的臉色冷若冰霜,幾乎連正眼都沒有看過他。
林宇峰對此,一直保持著一種無恥的沉默。他知道自己和楚天燕是徹底的完了。來到永綿市公安局,當地的警察去沒有來詢問。隻有楚天燕和郝鵬對林宇峰做了‘詢問’。兩個人都繃著臉,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林宇峰直接就竹筒倒豆子,把什麽都說了。隻有在最核心的細節上,他做了適當隱瞞。那就是,把茵茵肚子裏的孩子說成了是她丈夫的。而茵茵正是他在成都嗬護過的‘妹妹’。所以,他不能不顧‘妹妹’的生死。
“林宇峰,你的妹妹何其多啊?我和你說,簡局對你這樣不計後果的擅自行動,十分憤怒。你這樣的人在部隊,也不是個好兵。這一次簡局已經想通了,你這種自由散漫的性格,或許可以立功。但是你不適合當一名合格的警察。”
聽郝鵬這些代表組織談話的口吻,林宇峰直接破罐破摔:“郝所長,你們簡局今天說這些話,不過是馬後炮。我在任何時候都沒說過要當警察。既然你說到這裏了,那咱們就大道通天各走一邊吧。我隻是被犯罪分子引誘,沒頭沒腦就被算計了。就這點智商這點情商,還是到珠峰大廈當保安的好。”
林宇峰出於氣憤,說出這些自暴自棄的話語,他看到,小楚低著頭在用紙巾擦眼淚。
你特麽哭什麽啊?裝的跟什麽似的。以後老子也不想再見到你這假惺惺的樣子。林宇峰在心裏解恨地罵道。看著醜事遮不住,老羞成怒的節奏。
“林宇峰,你不要以為你立過功就牛逼!我告訴你,東城分局就是警察死絕了,也不會再想到你這號的!因為,你這個人,品,質,不,好!”
郝鵬已經徹底地被激怒了。他是接到林宇峰失蹤的消息,扔下了在廣東汕尾的案子,急急忙忙跑到這裏來的。對於這種一意孤行無組織無紀律的人,郝鵬在心裏直接嗤之以鼻。
剛才在詢問林宇峰行止的過程中,盡管林宇峰遮遮掩掩,作為老刑警的郝鵬自然知道裏麵的彎彎繞。隻不過,礙著小楚的麵子。郝鵬沒有直接揭破而已。他相信,楚天燕心裏也有一麵鏡子。照清楚了眼前這個色鬼的嘴臉。
林宇峰聽了這萬分刺激的話,直接雙手抱肩把眼皮直接翻到了天花板上。隻有他自己才知道,此刻自己的心裏正在滴血。
看著林宇峰那副故意二流子的做派,郝鵬氣得說不出話來,後來他直接起身,一摔詢問室的房門出去了。
剩下楚天燕吸了吸鼻子,合上筆記本從椅子上站起來。她說:“你還是趕緊走吧,有多遠滾多遠。老實說,我們看到你都覺得惡心。以後你不要在我麵前出現了。就當我以前遇到的是個假麵惡魔。”
楚天燕說完,拿著自己的本子也沒找林宇峰簽字,也是從屋子裏離開了。她出去的時候沒有摔門,隻是輕輕地打開,再輕輕地關上。
按說,受到了如此侮辱的林宇峰應該大怒。罵人。但是他什麽都沒有做,隻把茶杯裏的白開水喝個精光。
就這麽分道揚鑣,徹底鬧翻了?
臨出門,林宇峰心裏懵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