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1章 荒原落日

  “首長，你好。”林宇峰接起電話，不徐不緩地說。


  “小林啊，怎麽，和小楚鬧別扭了？她是個女孩子嘛，有點小脾氣，你讓她一下。”電話裏首先聽到的是簡愛國爽朗的笑聲。


  “是這樣，我們發現了一點他們的蹤跡。雖然不十分肯定，但是有追蹤下去的價值我的想法是我自己開車追到青海去。不讓楚天燕跟著。”


  “怎麽，她跟著有什麽不便嗎？”簡愛國依舊態度和藹地反問。


  “上次，因為楚天燕被綁架的事，害得我差點送了性命。這一次說什麽都不能帶她了。從若羌向東，要經過很長一段無人區和荒漠。我帶著個女人確實不方便。”林宇峰帶著情緒，說話有點喋喋不休。


  “上次的事兒有很多原因，但是這一次不同於上次。我已經了解過了現在的315國道。從若羌向東橫穿整個青海北部這段，路麵剛剛翻修過不久。應該說還是很好走的，而且路上往來的車輛也不像你想的那麽少。隻要你們帶足了飲用水和食物，掌握好行車時間，就不會有什麽問題。別把小楚隻當女人看，她同時也是個警察啊，還帶著槍。另外你們也是在一起執行過任務，有什麽不便的呢？”


  “可是她一個女人啊，事兒多。這麽遠的路，萬一碰到車來個拋錨什麽的……”


  “她剛才和我說了，叫你一個人上路實在不放心。必須要跟著你去。你放心，上次的事兒絕對不會再發生了。我叫她所有的事情都和你商量。聽你指揮。另外，我聯係一下若羌縣公安局。叫他們配一部衛星電話給你們，以保證萬無一失。”


  簡愛國三言兩語，和藹之中帶著威壓，居然讓林宇峰讓無話可說了。他就是這樣一個人，遇到事兒開始很執著，後來一聽人勸又變成無可無不可了。


  這次出去，萬一遇到陳冰他們那幫人，一定不能打草驚蛇。隻要有通訊設備，就可以就近呼叫本地公安機關。這種環境下，不怕誰扔下車逃跑。隻要離開著公路，在無人區晃蕩不了多久就會送命。


  掛了電話，林宇峰呆呆地站在屋子裏，一時都不知道該做些什麽。剛才那衝天的怒氣如今消失的無影無蹤。這連林宇峰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其實，在林宇峰的內心深處，他還是希望有一個人跟著自己。兩個人能相互照應，總比一個人強。但是他希望的同伴不是楚天燕，而是一個麵孔嚴峻的男警察。


  林宇峰坐在床邊又想了想，心中暗叫簡愛國這個人也是糊塗。上次小楚失蹤的事情，假如沒有林宇峰生死置之度外。一旦楚天燕真的出事，那他簡愛國的烏紗帽就會摘掉。


  這個人，怎麽和楚天燕一個德行，不見棺材不落淚呢。林宇峰發現，弄來弄去又把自己給套進去了。他無法指責簡愛國把楚天燕派到這裏來，說這些也沒有意義。反正現在再換人是不大可能了。


  林宇峰忽然想起黎曼。好久沒有黎曼的消息了。林宇峰試著撥上黎曼的電話，試了試終於沒有勇氣打出去。她懷著孕，生活在別人敵意的目光裏。現在不知道怎麽樣了，也許回蘇州了吧。


  林宇峰幹脆把手機扔到一邊，整個人像沒了骨頭一樣倒著床上了。


  第二天早晨，林宇峰醒來的很早。他想天不亮就起身。他的主意是把楚天燕扔在若羌，然後自己一個人開車去青海。小楚說的找人搭便車的那些瘋話，基本都是假的。也不太可能實現。


  林宇峰收拾完行李，到衛生間裏匆匆洗漱了一下。就要出門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把車子的鑰匙扔在楚天燕屋裏了。


  原因是昨天晚上兩個人去得是小楚的房間。一進門，林宇峰習慣性把手裏的鑰匙扔在床頭櫃上。後來吵架之後，林宇峰氣急敗壞地離開，直接把車鑰匙的事情忘記了。


  這下子好，啥事兒也辦不成了。就特麽這麽等著吧。等楚天燕起來找自己，倆人一起上路。林宇峰不得不認為，這是天意安排。叫自己拖著個油瓶去青海。


  去青海的公路路況如果很好，隻要不出現車輛拋錨的情況，拉著她也沒什麽。不管怎麽說，路上還有幾個城鎮可以補充給養，可以休息。不至於出現最壞情況的。


  林宇峰一直坐立不安地等到八點多，還不見楚天燕來登門相邀。他有點沉不住氣了，隻好放下自尊去人家的敲門。房間裏久久沒有動靜，林宇峰覺得甚是蹊蹺。


  不會出了什麽事吧？這個時間應該早就該起來了。又敲了會兒，林宇峰不得不到樓下找服務員上來開門。


  沒想到來到樓下一說，值班的服務員說：“那個姐姐一早就開車出去了。”


  “啊，她早開車走了？”林宇峰大吃一驚。


  “哎呀，你這個人可真是個急性子。我話還沒說完呢。”服務員小妹看到林宇峰失態的樣子，甚覺好笑。


  “不好意思，那你接著說。”林宇峰有些不好意思了。楚天燕扔下自己獨自離開的可能性很小。


  “這位楚姐姐叫我給你留言，她出去采購食品和飲用水了。一會兒就回來。叫你稍安勿躁呢。”


  看著女孩充滿揶揄的笑容，林宇峰如釋重負。這個女人，她在的時候也許很煩人。當一旦她沒有了，林宇峰又受不了那種失去的痛苦。說到底，自己不願意和小楚一起去青海，最根本的原因是希望她平安。


  現在已經沒有退路，與其繼續鬧別扭，不如順水推舟。論這方麵的手腕楚天燕是高過自己的。也許，路上的情況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壞。


  經曆了許多之後，林宇峰總是習慣性把問題往壞處打算。


  一直等到快九點鍾的樣子，楚天燕才回來。風塵仆仆的她一進門，看到林宇峰一直坐在大堂的沙發上等待。溫顏一笑。


  “手續都辦好了嗎？”楚天燕過來問道。


  “什麽手續，退房嗎？”林宇峰沒好氣地問道。


  “是啊，我的手續都辦好了。行李箱就在車上。你呢，不會是現在起床吧？”


  林宇峰輕輕一歎，他發現自己確實想多了。他就趕緊過去辦理退房手續。卻又想起來自己的行李物品還在房間。


  最後，在楚天燕的責備聲中林宇峰灰溜溜上樓去取行李。這一來弄得人有些狼狽。然而林宇峰已經沒精力再和楚天燕說什麽氣話了。


  小楚大早出去，首先采購了三箱純淨水，一箱泡麵、以及火腿、腸茶葉蛋之類。還有簡單的炊具，飯盒餐具和一個酒精爐。有這些東西，基本的路上生活應該夠了。


  兩人來到清洗一新的越野車上。關上門，楚天燕說：“本來我是買了兩箱水，後來覺得不夠，又回去搬了一箱。水這個東西，寧可剩下也不能不夠。再說也花不了幾個錢。”


  林宇峰問道：“簡局長說衛星電話的事兒.……”


  "電話已經拿到了，就在後麵的包裏。放心吧，我在若羌縣公安局打問過。去青海的公路路麵是不錯的。我們有地圖有電話，有吃有喝，不會有問題的。"

  看著楚天燕信心百倍，仿佛昨天晚上的吵架沒有發生過。這一點上，林宇峰覺出小楚這丫頭的好來了。


  頓時一切的不愉快灰飛煙滅。兩個人開著豐田越野車出了門，穿過不大的若羌縣城。沿著綿延起伏的國道向東而去。果然如楚天燕所說，這條路的路況很不錯。雙向兩車道，十分平整。為一個問題是，貌似路上的往來車輛不多。


  基本上，大部分的出入疆車輛走的是甘肅哈密線。從青海這邊走的很少，這條路上基本是運送礦產品的大車。小型車輛不多，基本是喜歡旅遊的人進行自駕遊。


  楚天燕開著車放開了速度跑。兩個人看著筆直的公路伸向遠方，心中帶有一種莫名的興奮。小楚說：“小林你不必擔心，我們這一趟過去。基本就是走路為主。陳冰他們的事情已經過去快一個月了。如果他們走這條路，基本不可能在半路停歇。”


  林宇峰覺得小楚的話有道理。陳冰這樣的人哪裏會在半路上停下來呢。從若羌到青海的德令哈，數千公裏路途，中間隻經過花土溝之類，有限的幾個城鎮。這些地方人口稀少，不便於外地人藏身。尤其是陳冰等人還是上了通緝令。他們最安全的躲避處就是尕老板那裏。牧區的範圍很廣，隨便藏在哪個偏僻之處就能躲過追捕。


  像尕老板這樣的人，如果義氣在先，他自然有辦法庇護陳冰。


  路上的風景，剛開始看起來還是很美的，那是一種屬於中國大西北獨有的，大氣磅礴的蒼涼之美。可是當你長距離的行駛之後，還是這樣一成不變的風景。人就會出現明顯的審美疲勞。漸漸的兩個人就不再興奮地聊天了。除了遠方吹來的風沙，兩個人看著前麵筆直的路都沉默下來。這樣的路伸向天邊的遠方。仿佛永遠都不會伸展到盡頭。


  “林大俠，咱們換換你來開一會兒吧。我有點發困。”幾個小時後，楚天燕終於吃不住勁兒。她和林宇峰調換了位置。


  林宇峰來做駕駛位置坐下，先拿起水瓶子喝了幾口清涼的水。然後提足精神開車。


  黃昏就要來了，平展展的戈壁荒原上一輪紅日，天通紅通紅的向西落去。夕陽邊還有大片的火燒雲。林宇峰把車子停在一個高坡處視野良好。他和楚天燕從車上下來，向著西天虔誠注視。


  “大漠孤煙，長河落日。千年之前，我們的祖先也和我們一樣看到了這壯美的落日。所以才有壯美的詩句流傳至今。你說，這片荒涼的土地上曾經上演過金戈鐵馬麽？”


  麵對那橙紅的一輪落日，楚天燕伸開雙臂，像是在擁抱什麽。言語之間興奮之情溢於言表。林宇峰也被這情緒感染，說道：“可惜，我們不是詩人。要不然也可以寫一首詩是的名字就叫《荒原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