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 中箭
林宇峰以為簡愛國看到了什麽,他趕緊解釋道:“我是忽然想起‘禍從口出’這四個字,告訴自己說話要謹慎。”
“嗬,啥謹慎,這是不是有所指啊?”簡愛國用毛巾擦著脖子,探尋地問道。
“沒有,就是一些對往事的總結吧。好多時候因為說錯話,造成很不好的結果。”林宇峰言語含糊地說。
“泡麵是小楚拿來的?”簡愛國說話間坐在床邊上,林宇峰看到他挪動枕頭把那隻手槍蓋住。上次出來,自己也是帶了一隻手槍的。後來不但沒用上倒成了累贅。槍支這東西防身很好,但是那他對付別人,就要有極其充分的理由。
“是的,讓我們當宵夜。”林宇峰也回到床邊坐下,他對著簡愛國問道,“首長,您左邊肩膀那裏,是槍傷?”
"是啊,一眼就叫你看見了。"簡愛國不以為意地笑笑。
“按您的年齡,自衛反擊戰您大概趕不上吧?”林宇峰疑惑地問道。其實他並不確切地知道簡愛國的實際年齡。隻估計簡愛國最多不超過四十五歲。
“怎麽沒趕上?我趕上了個末班車。1987年的南部雨林滲透作戰,我們滲透到對方國境線之內三十多公裏。那時候我才從軍校畢業。參戰的選拔命令下來了,大家紛紛報名。後來我們軍千挑萬挑選了不到三十個人。其中就有我。那也是我唯一的一次參加實戰。”
林宇峰在部隊聽說過那次作戰,那是出於純粹的報複性作戰。起因是對方的特種兵滲透我國境內,襲擊了我們的一個後方醫院和雷達站。
那次作戰,對方主要的戰術目的是摧毀我軍炮兵的遠程測距雷達。回轉途中,射殺我醫院的傷兵和醫護人員不過是順手牽羊。
可惜的是,他們對此進口新型雷達的原理不夠了解,所以破壞不徹底。後來經過維修之後,雷達重新發揮了作用。
但是射殺醫院傷患和醫護人員的暴行激怒我軍高層,我隨即展開滲透報複作戰。每個軍區都有特偵大隊參與。也是以牙還牙,痛下殺手。殺的對方膽寒認慫。
林宇峰的了解基本就是這些了,都是老兵偶然吹牛講得。卻沒有想到簡愛國居然參加了這次行動。
“首長,您的傷疤就是這次行動的紀念吧?”林宇峰半玩笑滴說。
“是的。在抓俘虜的時候。也是因為沒有經驗,被對方的潛伏哨擊中。我受傷,一個帶隊的副連長直接犧牲。”簡愛國扔下毛巾爬上床,舒服地仰躺著。映襯著窗外一天夜雨,開始用悠遠的聲音回憶當年。
“所以啊,很多經驗都是鮮血換來的。我們以一死兩傷的結果,幹掉他二十幾人。抓俘虜一人。可是他們的人也比較硬氣啊。那俘虜剛開始還算配合,後來等我們把他拖回陣地前,較鬆懈的時候,這家夥抽冷子就跑到雷區裏去了。趟響了地雷,炸得粉身碎骨。嗬嗬,結果還是兩手空空回來。太遺憾了。”
“他要逃生不容易,可是尋死,在那種情況下是很難控製的。”
林宇峰本來還想吃一碗泡麵再睡,可一倒在軟綿綿的床上他就不想再動了。
“是啊,那家夥還是我抓住的。為此我負了傷。眼看著,他在我們麵前被炸飛,像一隻血肉模糊的蝙蝠一樣。那心裏都不知道是啥感覺了。對東方民族來說,當俘虜是一件很恥辱的事情。”簡愛國若有所思。
“首長,你要不要吃一包泡麵?水已經燒好了。”林宇峰不想繼續那種血腥的話題,他害怕簡愛國會睡不好。
“不吃了,我們不吃宵夜不要緊,還能睡得好覺。可是現在,郝鵬估計連睡覺都成奢望了。”
“他在哪裏啊現在?”林宇峰隨口問道。
“就在邊境某個偷渡集團的必經之路上。那些人進來不會空著手的,總要帶點什麽。和武警同誌商量後就想來個伏擊。那幫人也都是亡命徒,其反抗意誌不次於南方小國的猴子。這種伏擊演習你也參加過吧?”
“參加過,潛伏工作基本是晚上不能合眼的。”
想起郝鵬他們在這樣的雨夜裏,潛伏在雨林的某處忍受種種煎熬,林宇峰心裏就感到不安。因為這種守株待兔的行為,常常是幾天幾夜耗著。而且,撒了網打不到魚的時候也很多。這種任務和狙擊手埋伏大同小異。
“所以啊,當兵的和當警察的是差不多的。隻不過和平時期,當兵基本是訓練和演習,而警察則會麵臨實實在在的危險。明天我就打算叫你去頂替郝鵬,受得住嗎?”簡愛國打了個哈欠說道。
“有什麽受不住的?就是受不住也要咬緊牙關。”林宇峰咬緊牙關答話。這種時候要是嘴上先認慫,直接會被人看不起。況且他林宇峰也不是沒有叢林訓練的經曆。不過是沒參加過實戰而已。
“其實,小林我看中的你不僅是槍法,還有臨危不亂的毅力。這個方麵你是個出色的士兵。”
“首長您過獎了,我也是好久沒摸槍了。還真有些想它。”林宇峰頗有些躊躇滿誌。隻要那涼冰冰的突擊步槍往手裏一抓,那他就會立刻變成另一個人。
不過他們這一次的行動並不是狙殺,而是盡量抓活的。所以狙擊步槍是用不住著的。
“說得好。在部隊軍裝是我們的皮膚,槍械則是我們的生命。這是當兵第一天我指導員說的。”
“後來您也當過指導員吧?”林宇峰這聲音聽來怪怪的。
“沒有,我是從連長到團裏當股長,最後當教導員。”
“首長,我當兵時那指導員不咋地。我看不慣他,後來就沒入黨。”
“嗬嗬年輕人總要磨練一下的。誰都有長處短處的。比如郝鵬和小楚。我們不聊了,你好好睡吧。養精蓄銳,明早出發。”這是簡愛國當晚說的最後一句話。然後他就把燈給關了。
當著教導員編排一個指導員,總是不那麽妥當的。
臨睡之前,林宇峰躲在被窩裏拿手機給茵茵發了個短信:回到成都了嗎?今夜我在永綿。
牽掛這個女孩子,擔心她的安危。也不知道她遇到啥事兒了。反正不是好事。楚天涯這人真是,怎麽這麽討人嫌呢。
短信發完後也不等茵茵恢複,林宇峰就轉身睡去。夜已經很深了,此時此刻茵茵不可能回複。
這個夜晚,林宇峰居然做了一個金戈鐵馬的夢境。隻不過那夢境穿梭回了古代。
夢裏的林宇峰身披重甲,手提馬槊。也不知道己方是誰,對方是誰。反正是在夜晚攻打對方的聯營。隻見到處火焰熊熊,人喊馬嘶。胯下的戰馬一刻不停往前跑,林宇峰手裏的馬槊橫打豎挑,如入無人之境。
忽然間有個人從某個軍帳裏跑出來了,看那扮相貌似是對方的一個將軍。那人先張皇地看了看四周,然後撿起一個死去士兵的弓箭。單膝跪地就張弓射箭。林宇峰看著那姿勢,似乎就像秦始皇陵的兵馬俑。那訓練有素的跪姿射箭,有板有眼。
夜空裏,隻聽到嘣的一聲巨響,一支利箭破空而來。而箭風所指就是馬上的自己。林宇峰手裏的馬槊很長,根本不適合撥箭,那他就隻能來個鐙裏藏身躲開了。
可是身上的鎧甲卻讓人行動遲緩,沒等動作做完,那支箭一下就釘在了林宇峰的左肩上。疼得他一咧嘴。火光照耀下,林宇峰看到那箭是穿透了鎧甲射中的。
隻聽得林宇峰一聲喊叫,就要墮馬。就在這個時候他一下子醒來了,身上的被子已經被蹬在床下。與其同時,林宇峰也感覺到,肩胛骨後麵壓著的硬物硌得生疼。居然就是自己的手機了。
天已然蒙蒙亮了,屋外的雨還是淅淅瀝瀝沒有停歇。林宇峰吐了一口氣,趕緊起身把被子扯到床上。總算沒有警醒睡夢裏的簡局長。重新倒下後,林宇峰還能聽到簡愛國發出的微微鼾聲。
說到底都是這個手機給鬧得,怎麽從枕頭下麵跑到脖子下麵來了呢?
林宇峰不得不收拾了一下,重新入睡。臨睡前他覺得,似乎剛才的夢境有些不吉利。別是自己一出去就要負傷的征兆吧?
第二天一早,林宇峰早早醒來。因為有任務,他的生物鍾也適應的很好。一睜眼見天已經亮了,他趕緊坐起身來穿衣服。簡愛國從衛生間裏探出頭說:“小林,不用這麽急的。離約定的換班時間還有一會。”
林宇峰呆了一下,還是迅速地穿戴好下床。簡愛國在洗漱,他就坐在床邊才拿起手機看時間。確實還不算晚。不到六點半鍾。
林宇峰的手機裏跳出一個未讀短信。他輕輕點開來,一看卻是茵茵淩晨時分回的,就三個字:哥,想你。
林宇峰一看就心中一熱,他趕緊把這條短信刪除了。任務在前,自己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兒女情長,瞻前顧後。
下床洗漱之後就是下樓吃早飯。小小的餐廳供應的是自助餐,林宇峰在這裏看到了楚天燕。她也在吃早餐。實際上在永綿這個地方,武警招待所裏的住客很少。所以早上的早餐也比較簡單。林宇峰看到楚天燕穿的也是便服。
簡單對望了一眼之後,林宇峰沒有和楚天燕答話。就走過去取了吃的坐下吃,剛才下樓的時候簡愛國已經囑咐,吃飯的時間不能超過十五分鍾。
這時候的林宇峰像個上緊了發條的鍾表,又想在部隊裏那樣狼吞虎咽起來。在喝到最後一口小米粥的時候,林宇峰抬頭看了看外麵的天。雨還在下著,整個天空就像一口鉛色的大鍋,倒扣著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