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二章
回到公司後,林宇峰在業餘時間不和任何人往來。隻一門心思鍛煉身體。他們居住的這家酒店是他們企業自辦的實體。因為地段問題,酒店的客房比較清閑。公司就把其中的一層封閉起來作為年輕員工的宿舍。每間屋子按標準間居住兩個人。應該說條件還是很不錯的。
酒店的住宿情況不太好,但是前麵的貴賓樓則挺火爆。所以這裏基本就成了以餐飲服務為主了。
再和簡愛國並不長的通話裏,簡愛國沒有說楚天燕的情況,林宇峰也絕口不問。雖然有時候在夜晚的夢中,他冷不丁地夢到小楚。可此時陳冰像一顆雷一樣埋在他心裏,林宇峰來不及品嚐失戀的痛苦。有時林宇峰也會自暴自棄地想,像小楚這樣的女性他根本就不缺。隻不過他不願意再惹是生非而已。
實踐證明,任何濃烈的情感隨著時空距離的擴大,都會變得慢慢淡去。臨到後來還是孤身一人,然而林宇峰非常享受這種孤身一人的生活。
牽掛太多的人,往往會弄出一地雞毛。甚至是當初,林宇峰認為自己曾銘心刻骨喜愛過的黎曼。這說不聯係也就不聯係了。他的心裏再也裝不下過多的牽掛。
以沫相濡,不如相忘於江湖。
如今唯一的糾結就是陳冰了。她的肚子裏還懷著一個孩子,而這孩子是他林宇峰種下的孽種。再聯想到在南方某個地下室裏打死的那個人,直覺告訴林宇峰,他目前所過著的平靜日子可能不會持續太久的。
凡是藏著掖著的事,總有一天會東窗事發。而林宇峰必須要麵對這些。他需要在短時的鬆弛之後,重新繃緊自己的心弦。
終於有一天,林宇峰按捺不下那種焦慮的心情。他決定下班之後去看看陳冰。順便勸她投案自首。林宇峰的想法是,陳冰自己去投案自首,總比他去公安機關報案好一些。
古書上說了很多的大義滅親故事,但是輪到林宇峰頭上就麵臨難以逾越的倫理障礙。也就是說叫他去公安局報案,把懷有自己的孩子的女人送進監獄,甚至送上斷頭台,他是不是有這個勇氣?
這個是對人性的一種考驗。林宇峰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陳冰堂堂一個重點大學的畢業生,怎麽會走上這麽一條不歸路。
現實殘酷,學鴕鳥鑽沙子那不是個辦法。他必須去做他應該做的事情。
下班後明天是周末,林宇峰理所當然地要去爺爺奶奶那裏看看。他坐上公交車之後,又給爺爺打了電話,說今天晚上不回去了,同學要一起吃個飯。
他的爺爺再次詢問林宇峰的腳傷後,隻囑咐他在外麵不要貪杯就把電話掛了。
孫子是大人了,有自己的社交生活是自然之事。林宇峰的奶奶則旁敲側擊詢問過找對象的事兒。過了這一年林宇峰就要二十七歲了。戀愛家庭這些事兒都到了要認真考慮的時候。
林宇峰倒了兩次公交車,才來到那個離火車站不很遠的小區裏。小區的對麵不遠處就是省城公安局的辦公大樓。那棟樓是這附近片區的地標建築。夜間,遠遠地就能看到霓虹燈。
有這棟大樓在附近鎮著,這一片區的治安情況相對較好。
下了公交車天就黑了下來。林宇峰想著陳冰一個人人生地不熟可怎麽生活。在臨近小區大門的時候,林宇峰又想陳冰和他一樣都是山南大學畢業的,說起來也算不得人生地不熟吧。頂多是故地重遊。
林宇峰笑了,看著不遠處‘省城公安’四個大字高懸在那棟十幾層的大樓頂上,林宇峰的笑容顯得苦澀。這地方藏著逃犯,有點燈下黑的意思。
林宇峰本人並不是個心氣堅硬的人,尤其是在麵臨倫理困境的時候,除了有一種一地雞毛的蒼涼之外,他更多的是一種自怨自艾的情緒。這種情緒的產生並不妨礙他有敏捷的身手,百步穿楊的槍法。
這通身的本領,既然沒有機會在戰場上展示,那退伍之後進入警隊也是很好的選擇。不過林宇峰自知,別說他不願意,就是願意警隊也不會要他了。公安機關不會收一個有刑事處罰記錄的人,不管他有多麽優秀。
小區裏的綠化很好,長著枝葉茂盛的各種常綠喬木。很有點鬧中取靜的樣子。林宇峰聽說還有一些警察住在這裏。雖然人數不多,但是有穿警服的人在這裏住,就具有了某種平安保障。
在這裏到公安局的大院,走路也走不了十分鍾。隻要在小區門口穿斑馬線到對麵,一路向西北走就到。
林宇峰把陳冰安排到這裏,並不是有意為之。而是病急亂投醫的結果。他在省城上學四年,應該說也算這裏的坐地戶,但是對這個城市遠還是陌生的。至少是說不上十分熟悉。
學生時代,林宇峰幾乎沒在爺爺奶奶家裏過過夜。空閑了在東郊客運站坐車,用不了二十塊就能到他家那個小縣城。說他是個小縣城甚至農村孩子更為準確。
林宇峰在小區門口的熟食攤上買了兩隻燒雞和一點涼菜。不論如何他都要給陳冰帶上一點吃的。事到如今,在巨大的心理壓力下都得咬牙扛起。
生活對他林宇峰來說,實在是太苛刻。父母雙亡也就罷了,最嚴重的是他總是遭遇桃花劫。在心裏放下一個女人的同時,另一個女人就會不起而然地冒出來,繼續折磨他的內心。
在回家列車上曾經有高人勸告林宇峰,遇到劫數能躲則躲,不要多管閑事。可是麵對陳冰這樣劍走偏鋒的女人,他怎麽能躲得開?而陳冰則正是利用了林宇峰性格上的弱點,才這麽大模大樣地粘住他不放。
在不遠的過去,一幕一幕驚心動魄的場景,在林宇峰走上小區樹葉瑟縮的人行道時,又浮現在他的麵前。這個女人,現在就是拿肚子裏的孩子作為賭注,來押林宇峰的人性。
這一點林宇峰不得不舉雙手佩服。拿這種事兒押寶,和在高空走鋼絲沒有區別。但陳冰就是押了。麵對這種不講道理的強勢,林宇峰果然就和陳冰想的那樣,沒有去告發。
這究竟是個內心多麽強大的女人?可就是這個女人,卻拿她的丈夫胡博毫無辦法。這實在是應了那句話,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
一路電梯,林宇峰來到七樓在陳冰的房門前敲了敲門。在等待回音的那一瞬間,他的心裏居然心跳如鼓。他甚至懷疑,這麽多天陳冰說不定早就棄房而逃。但是沒有一點的動靜,門就從裏麵輕輕地開了。林宇峰像個賊一樣閃身走了進去。
廚房的燈光映照下,陳冰穿了一身睡衣,她正在廚房裏忙碌著。廚房的位置正好在門口的玄關處。林宇峰看到切菜板上放著兩個小西紅柿,兩個打好了的雞蛋在白瓷碗裏。切菜板旁邊則是幾封寬幅掛麵。
林宇峰看看陳冰,再看看那點簡單的吃食,不禁有種悲從中來的酸楚。隨即他強忍住了。林宇峰想起來上次離開的時候,因為慌亂他竟然沒有問陳冰,兜裏是否有錢。
此刻話一出口,卻成了淡淡的家常:“晚上吃麵呢?想過來看你,可是苦於腿腳不好,拄拐怕引起別人注意。”
“理解,你能來我就心懷感激。我在這裏就是把自己的命交到你手裏了。願殺願剮,我都接著。”
陳冰這話帶有明顯的怨氣,讓林宇峰心裏有了幾分難過。可是話說會來。你走到今天這個地步難道真的是因我而起嗎?林宇峰艱澀地舔了舔下嘴唇,不知道該不該再往裏麵走。
整個屋子裏隻有廚房的燈開著,是一盞小瓦數的節能燈。光度不夠有些昏暗,這更顯得裏麵的客廳和臥室漆黑一片。
林宇峰條件反射般地想起了那個溶洞,那溶洞裏翩翩起舞的女鬼。
“手裏拿的什麽,給我!”
林宇峰沒做反應,手裏的塑料袋就被奪了過去。陳冰把塑料袋拿到廚房中。燈光下,她迅速剝開塑料袋,把一根燒雞腿撕下來,大口大口地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