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林宇峰打著傘一手扶著阿芳,兩個人一瘸一拐地繞過了大牌坊,往村子裏走去。
此時的林宇峰並未多想,他就想先邁過眼前的關口再說。現在他就是靠一口氣提著,也不曉得自己背上的傷有多嚴重。現在兩個人都急需一個棲身之所查看傷勢。
城中村裏照例人員複雜,就是這樣的雨天,街燈昏暗,也照例各色人等來往不絕。
阿芳和林宇峰走了大約二百米之後,往有右邊一拐。這裏的樓房都是村民在自己的小宅基地上蓋起來的,是那種擁擠不堪的所謂“握手樓”。一棟一棟的豆腐塊一樣的四五層的簡易樓房,如同一塊一塊雷同的積木,密密麻麻地排列著密不透風。
‘積木’的全身幾乎被黑色鋼筋的防盜網遮蔽著。樓宇和樓宇之間的狹窄街巷,即使是白天也是隻見一線天的。黑暗到需要電燈照明。
這種地方,如果是個初來乍到的人是絕對會迷路的。東轉西轉,雷同的街巷,雷同的麵孔,加上擁擠狹隘的空間。絕對會叫絕大多數人失去了方向感。
林宇峰就這樣扶著阿芳東轉西轉,好容易才找到那棟屬於她的出租屋。這類房子因為一年四季不見陽光,所以房租比較便宜。同時也因為城中村的治安管理差,導致這些地方往往成為黃賭毒的藏汙納垢之所。
林宇峰一路走,一路能看到不少站街女在拉生意。有人還和阿芳打了招呼。一些窗戶裏還能穿出嘩啦嘩啦搓麻將的聲響。
終於挨到了阿芳在五樓的那間出租屋。兩人進門後,阿芳順手開了燈。林宇峰看到房子並不大,也就十平米的樣子。隻是收拾得簡單整潔。
這裏的窗戶窗簾布幾乎是一年四季不拉開的。因為對麵的窗戶就在咫尺之遙,拉開窗簾互不方便。
不過阿芳的這間房子則有一點特殊。房子東麵窗戶對著的是一棟隻有四層樓的住宅。拉開窗簾可以看到對方的樓頂。從然是這樣,阿芳也幾乎不拉窗簾開窗。
進屋後,林宇峰把阿芳扶到了一張舊椅子上坐下。自己關上門,站在門口先把上衣脫了下來。因為那體恤衫早就濕透了,緊貼在皮膚上又痛又癢。還是脫下來舒服一些。
阿芳坐在椅子上喘了喘氣,抬頭看了看自己簡陋窄小的屋子,苦笑著說:“我這一間房子,唯一還好的地方是,有個獨立的小衛生間和陽台廚房。我不能動,你趕緊燒點熱水吧。咱們先洗洗傷口,一會我給你找碘酒。”
林宇峰就到陽台上去找到了鐵壺,在水龍頭那裏灌滿,蹲在煤氣灶上開始燒水。
一時間他的心情變得十分灰暗。想不到的事兒就這麽發生,居然在一個雨夜又跟人打架,最後逃到一個站街女的出租屋來了。
林宇峰燒上水,再回到屋子裏。他累了,需要找一個地方坐下歇息一下。可是環視四周,這間屋子除了床之外,就是阿芳坐著的那一把舊椅子了。
不對,林宇峰看到椅子旁邊舊書桌下麵,還有一個塑料小馬紮。他就走過去把馬紮掏出來,放在牆邊坐下。
一時間兩個人都累得不說話,四隻耳朵靜聽著窗外的雨聲淅瀝。
林宇峰坐在那裏,忘記了肩背上的傷。他滑稽地想到自己和這個女人素昧平生。,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至於‘阿芳’這個稱呼,也是那個被打的寶哥叫出來的。做這一行當的女人,十個有十個用的都是化名。無論如何,這都是個不光彩的職業。在外麵就不說了,在每個人的老家,大家還是很在意自己的名聲的。
許久,當煤氣灶頭的水壺發出吱吱的聲響時。阿芳總算是開口了。她說:“大哥,是我連累了你。可你不要擔心。我這個地方,信不過的人是絕對不會帶來的。所以堯哥那幫爛仔一下找不到這裏來。”
林宇峰抹了抹頭發上的水,吐了一口氣。他想,隻要今天晚上找不到這裏就好。他們就有喘息的時間。
“大哥,我不打聽你的底細。你也別問我。過了這一夜。咱們就各奔前程了。我得罪了堯哥這些人,那我就不能再在深圳這裏待下去。好在我們這種靠身子吃飯的女人,到哪裏都可以開張營業。”
林宇峰覺得老是不說話也不是回事,今天晚上的事兒談不上誰連累誰。阿芳最後並沒有叫自己出頭,而他主動要出的。但林宇峰又不知道說什麽來安慰一個做妓女的女人。從前他沒有和這一類人打交道的經曆。
最後,林宇峰不得不說:“你別這麽說,是我自己逞能。我是實在看不過,那個寶哥欺人太甚。”
“嗬嗬,我們這類人還叫人嗎?不過是披了一張人皮賴活著罷了。不過今天是我回味無窮的一天。不知道為什麽,我在街上一看見你就喜歡你。因為你的樣子,和我以前的一個男同學很像的。所以我就跟著你,不要錢我也願意叫你嫖一次。”
林宇峰苦笑了,他說:“我不是長得很像你的初戀情人吧?或者你以前暗戀的一個男人?”
“麵相不太像,但是氣質很像。我喜歡他的時候,我們還都不懂愛情。後來陰差陽錯,我們就錯過了彼此。成了終生憾事。”
林宇峰聽阿芳說話邏輯清晰,措辭準確。看來是讀過一點書的女性。隻是他實在不願意傾聽妓女的血淚史。赤膊坐在那裏,林宇峰禁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大哥,我這屋子簡陋的很,沒有空調。你別著涼了。我衣櫃裏沒有男人穿的衣服。你這樣,你過來我看看你的傷。”阿芳叫道。
林宇峰隻好過去扭過身子讓阿芳查看傷勢。
阿芳說“你的傷不輕,背上都是青紫。但是破皮流血的地方不多。一會水開了,我給你拿毛巾熱敷一下,塗上一點活血化瘀的萬金油。休息一下應該就沒事了。”
聽阿芳這麽一說,林宇峰心中稍稍放心。
阿芳又說:“大哥,你別嫌我髒。我沒有不幹淨的病,我的房間裏基本沒有人來過。你別有顧慮好嗎?”
林宇峰說:“我沒顧慮。你這裏有衛生紙吧。麻煩你先用碘酒給我塗抹一下破皮的地方。消消毒。一會兒水開了再熱敷,你呢要洗洗腳,擦幹水後再抹藥。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見外的話你別說了。我也沒有嫌棄你的意思。同舟共濟吧。”
兩個人落難如此,確實是應該同舟共濟。同舟共濟就要消除隔閡,建立信任。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大哥,你這麽說那我就不見外了。這樣,我們都把身上濕衣服都脫下來吧。都換上一身幹衣服。我這裏隻有我自己的衣服,你就委屈一下,把濕衣服脫了後,你裹上一條毛毯吧。”
“行。先把眼前的難關過去再說。我是賭氣從家裏跑出來的,我和我的.……女朋友鬧翻了。臨出門的時候連錢包都沒拿,外套不穿,就這麽跑出來了。”
“我明白。其實要不是我纏著你,你不會對我們這類人多看一眼的。你拉開那個簡易衣櫃,那裏有我的幾件換洗衣物。其中有一個我當睡衣穿的大體恤。你等一會可以穿上。沒辦法,隻好委屈你了。”
林宇峰過去幫阿芳拿衣服,她也是全身濕透,不換換衣服是不成的。
“對了,衣櫃裏還有一條粉紅色毛巾。我沒用過幾次。你拿來擦擦頭發上的水吧。我這裏可以洗澡,但是要自己燒好熱水,才能將就洗洗。你別害怕,我真的沒有不幹淨的病。你是我的恩人,我不能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