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蒯老板
林宇峰和楚天燕坐長途汽車到達小城永綿的時候，那裏正下著淅淅瀝瀝的雨。空氣裏彌漫著潮濕的氣息。倆人從汽車站出來，林宇峰先領著楚天燕坐上了一輛的士。
夷陵路是永綿有名的玉石一條街。因為界河對麵的緬國民眾過境可以不用辦簽證。因此這裏的玉石交易異常活躍。即使在下雨天，整條街上各種裝扮的人照樣人來人往。當地很多人也知道，這裏除了玉石交易。還有一種地下產業，那就是毒品槍支的販賣走私。
跟據何平川的交代和警方掌握的相關材料，何平川和當地的毒販蒯老板隻見過三兩次麵。大部分的交易都是蒯老板派馬仔送貨到燕京。在燕京何平川處見麵看貨後現場付款。兩個人已經合作過兩年多，期間沒有出過任何意外。但是何平川在燕京出事的信息，蒯老板絕對也知道了。因為何平川說，在陝北曾給蒯老板打過電話。
林宇峰決定先找個小旅館住下，然後再去夷陵路蒯老板的玉石店和他正麵接觸。一想起自己這個假何平川馬上就要上崗了，林宇峰心裏還真有一些緊張。他們找了幾個旅館，都要現場登記身份證。而他們倆的身份證又都是假的。換了三家，才在一個不需要登記身份證的城中村旅館住下來。這一折騰，林宇峰才體會到那些倉皇出逃的通緝犯們過的是一種什麽日子。處處受限，真是太難熬了。
中午兩個人躲在房間裏稍事休息，又商量了一下如何和蒯老板接觸。看得出來，小楚也有點緊張。
蒯老板叫蒯永遠，四十歲年紀，以前是四川人，現在是重慶人。他來夷陵路玉石街做生意已經有年頭了。至於他是什麽時候沾染上白粉生意，外人並不清楚。據何平川說，這和他一次賭石失敗折了大本錢有關。另外，也有很多廣東人會來這裏尋找海洛因貨源。可能三來二去，蒯老板就下海了也未可知。他的‘永鑫翡翠玉石商行’就在夷陵路北頭。表麵看去，顧客進進出出倒是很有種生意紅火的感覺。
林宇峰費了很大勁才說服了楚天燕，因為她跟著也於事無補。最後還是林宇峰自己上門的。
林宇峰撐著一把花布雨傘走進店裏的時候，蒯老板正在招呼客人看玉石毛料。他看到林宇峰進來還笑了一下，然後低頭繼續跟客人說著話。大約十幾秒鍾後蒯老板又抬頭打量林宇峰，這一次他的臉色變了。
他趕緊走了過來用四川普通話對林宇峰說：“兄弟，你要的那批石料那邊過幾天才送過來。走，先跟我上樓去看看賬目，上次的貨款還沒有結清楚。”
蒯老板遞個眼色，旁邊的夥計趕緊過來陪著客人繼續看石頭。林宇峰沒說話，放下傘就跟著蒯老板上了二樓。
二樓的五六個房間裏、走廊裏堆滿了各種玉石毛料。兩個人小心地邁過去走進走廊盡頭的經理辦公室。
進門後，蒯老板回身把門關上。他說了一聲：“坐。”然後自己先坐在了他的破舊辦公桌前。他從抽屜裏拿出一包雲煙，自己抽出一支點上。再把煙包和火機丟在了茶幾上。林宇峰低著頭拿過煙包抽出一根煙點上，狠狠地吸了幾口。
吸著煙，林宇峰開口道：“老蒯，我這次翻了船。國內沒法呆了。咱們兄弟多年，生意上可從來沒出過幺蛾子。這一次，我也想不明白。按說李四亮做事情是很嚴謹的。可是他保養陳小蘭的事，事先我根本不知道。他陰溝裏翻船，連我也給連累了。”
說完這麽幾句台詞般的話，林宇峰心裏才算鬆快了一點。
蒯老板沒有急著說話，而是一直抽煙。林宇峰不得不把目光移過去，蒯老板卻不看他。而是一直在沉思。
林宇峰隻好低頭接著抽煙。隻聽蒯老板說：“何老板，做這一行，水邊走濕了鞋的情況不少見。你的錢呢，我也不會黑了。我知道你大老遠跑來，就是要到那邊去躲風頭的。我可以想辦法把你送過去，但是你的六十萬，按我們電話裏說的，我得拿四十萬做活動經費。剩下二十萬跟著你，你去了那邊也不愁沒有一口飯吃。你說是不是？”
林宇峰一聽就知道這小人很黑，但是總算沒把何平川的這筆貨款都吞了。估計也是害怕何平川狗急跳牆，六親不認。
“蒯老板，你這麽做就很仗義了。我呢有個小變化，那就是我還帶了個女孩。我們要一起出去。所以還請你行個方便。”
“女孩，什麽女孩？沒想到你何老板如今都亡命天涯了，還能如此多情。”蒯老板譏諷地說。
“蒯老板你取笑了，這女孩子已經跟著我很多年。也知道我很多生意上的事情。我把她一個人放在國內，萬一哪一天她被公安抓了，都抖露出什麽來，我想不光我，很多生意上的朋友都會吃不了兜著走。”
“可是我隻給你一個人鋪了路子，你如果再加上她，那點買路錢就不夠了我的何老板。”
林宇峰不吭聲，又拿出一根煙點著了抽。
“兄弟啊，幹我們這一行。上去了容易，要想全身而退，那可難。你也不必為難了，這時候爹死娘嫁人，我看人你就別帶走了，交給我。我替你處理掉。保證不留後患。這裏的原始森林裏，人不知鬼不覺地做掉個把人，是經常的事。”
蒯老板說著，把煙灰彈到一張廢報紙上。本來是一件很殘酷的事，在他的口氣裏如同是倒掉一桶垃圾。
林宇峰不吭聲裝作在痛苦糾結，直到手裏的煙灰很長了，才彈掉，他說:“不行，絕對不行。我現在就她這麽一個信得過的親人。還是你老兄看到多年情分上，替我再通融一下。你就給我們留下十萬就成。我們到了那邊也好謀生。道上的朋友都知道，你老蒯是個講義氣的好人。日後我能東山再起，絕忘不了你蒯老板情分。”
蒯老板聽林宇峰這麽一說，忽然嘎嘎地大笑起來：“哎呀你何老板可真有意思，你說我是個好人？嗬嗬，笑死我了。說好人，那我以前還真是個好人。但是現在，嗬嗬嗬。算了吧，就別自欺欺人了。這樣，我給你們留下五萬塊。我拿著五十五萬再想想辦法。你也曉得，這種事兒要兩邊打點。不花錢根本不能辦。”
林宇峰不得不帶著勉強的笑容又謝了蒯老板。
蒯老板站起身說：“那就這樣。以後你不要到我店裏來了，你住在哪裏？我這邊有消息我去找你。”
“我住在映鳳村裏的好家家庭旅館，我用的名字是何栓娃。不瞞你說，我帶的女孩就是李四亮的妹妹。在我公司幹過兩年的。”
“奧。唉，我們幹這刀口舔血的買賣。我就是有事也不敢登三寶殿。免得出事相互連累。你那公司我就去過一次吧？少見麵對大家都好。一手錢拿一手貨。你一出了事，我就把阿海打發到對麵去了。先躲躲風頭。”蒯老板看了林宇峰，很老道地說。
“你做得對。萬一有啥問題，誰來查你都可以矢口否認。”
“老何，我也不瞞你說。我這裏現在很少再出貨。，因為這幾年我做石頭毛料生意也賺了錢，走上正軌了。所以我想慢慢洗手上岸。畢竟那種擔驚受怕的日子也難熬。”蒯老板說著，站起身給林宇峰泡了一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