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8章 遺憾
那一年,自己化作一片秋葉,落在婦人的肩頭,隨後這縷意識經過婦人十月懷胎誕生下來。
畢雲濤一直在想,這顆大槐樹到底是什麼樹?為何能帶著自己來到這個神秘的地方?
這裡,是虛幻?還是真實?
這顆樹若是被斬斷了,自己還能不能回去?
他想開口阻止這個自己應該稱呼為父親的漢子,但也知道他不過一歲。
並且現在這個情況,自己若是讓父親停止砍樹,更加會被人視為中了邪。
「漢山,漢山,這棵樹可砍不得!」
黃老太爺杵著拐杖從屋子裡走了出來,忙擺手阻止漢子砍樹。
那漢子一聲不發,手中動作卻也一刻沒停下。
婦女道:「黃老太爺你剛剛才說就是因為這顆大槐樹作怪,才讓我們浩兒被迷住了魂,現在又為何砍不得了?」
黃老太爺嘆道:「唉!浩兒已經被大槐樹迷了魂兒,這大槐樹又是它住的地方,你家漢子若是將這大槐樹砍了,那精怪離開前,只怕也會讓浩兒不得安生。」
「說不得,還得害了他的性命哩!」
漢子聽到這一句話,手中的柴刀立馬哐當一聲跌落下來,他滿臉焦急的望著黃老太爺,下一刻噗通一下朝著黃老太爺跪下,悲戚道:「救救我孩兒!我給你做牛做馬都行!」
那婦女見狀,也頓時慌了神,她見自家的漢子都跪了下來,也忙跟著跪地道:「黃老太爺,你見多識廣又德高望重,求求你救救我家浩兒,我們夫妻倆給您養老送終都行!」
黃老太爺道:「這精怪的事情我也沒轍,你得去隔壁村找那個看風水的陰陽先生,他或許能給你出出主意。」
兩夫妻聽罷之後,連飯都沒來得及吃,當即背著浩兒往隔壁村子趕去。
「這陰鬼天氣,怎麼什麼時候都不挑,偏偏挑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下雨啊!」
此時天空已經開始飄雨,漢子將婦女懷中的浩兒接了過去,他將孩子抱在懷裡,用外衣裹起來。
漢子跟婦女在路上一路加快前行,在風雨中顛簸。
畢雲濤躺在這個被他成為父親的男人的懷裡,感受到他那一直起伏的胸膛,與那粗重的喘息聲,突然間心頭某個柔軟的地方似乎被觸動了。
漢子的兩隻寬大手掌緊緊托著他,畢雲濤甚至能感覺到那雙大掌上厚厚的繭子。
他躺在漢子的懷裡,竟然安詳的睡了過去。
等他睜開眼睛時,見到自己竟然在一間破廟裡。
外界雨水嘩嘩作響,雨勢很大。
此時是母親抱著自己的,而漢子則跪在一座獠牙神像前,不斷的磕頭,便是額頭磕出了紅印來也未曾停下。
母親的雙眼通紅,嘴中也在默默的祈禱著。
畢雲濤見著跪在神像下的那個漢子,心頭一陣恍惚。
他還記得也是這樣的一個破廟,那個叫做畢東明的人對自己說過,他逢廟必進,逢像必拜,為的便是尋找他失散多年的兒子。
可是他找了一輩子,等到終於找到的那一刻,他卻不敢相認了,他只能撒了一個拙劣的謊言,來掩蓋自己的所有情緒。
不知不覺間,畢雲濤竟然已經是淚眼朦朧。
「父……親。」
正在磕頭的那個漢子身形猛地一頓,婦人也不可思議的望著懷中的孩子。
「孩子他爹!你聽到了嗎?咱們孩兒在叫你!咱們孩兒在叫你!」婦人喜極而泣。
漢子轉過頭來,也是身軀微顫,他站起身來,慢慢將畢雲濤從母親張碧秋的懷中就接過來,一雙虎目之中有萬般柔情,含著眼淚逗弄著小小的畢雲濤。
「好!好!」
漢子將畢雲濤緊緊的抱在懷中,對婦人道:「孩他娘,你跟浩兒就在這裡等著,我去找陰陽先生。」
婦人將畢雲濤從漢子手中接過,不斷頷首道:「好,雨大,你小心些。」
漢子點了點頭,踏著大步往破廟外走去。
這一場秋雨,又冷又寒。
雨越下,天氣便變得更加的寒冷起來。
婦人生怕畢雲濤凍著,她將畢雲濤貼在自己的心窩窩上,用自己的身軀溫暖著畢雲濤。
她自己卻在寒風中瑟瑟發抖著,肚子也在飢腸轆轆的呱呱而叫。
畢雲濤躺在婦人的懷裡,突然間感覺很冷很冷,他不由得往婦人的身上貼得更緊了。
「哎呀!浩兒你的身上怎麼這麼冷?」
婦人感覺到畢雲濤身上的變化,頓時嚇了一跳,她連忙用雙手捧起畢雲濤的小腳丫,小手板,對著哈熱氣。
畢雲濤便覺得不太冷了,他望著這個小心翼翼抱著自己的女人,再想起那個奮不顧身走進秋雨之中的背影,突然間他忽然明白了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他這一生,悠悠兩百餘載,酸甜苦辣、悲歡離合的人生百味,算是一一品嘗過。
這一路走來,他大起大落皆已經歷過;猛然回首,他才發現自己這一身,一直有一個深深的遺憾在心頭。
這一世,是讓自己虧補遺憾,滿足心愿嗎?
破廟裡,雨下了許久,終於停了下來,大概快到夜裡時分,一個滿身泥濘的漢子一瘸一拐的走了回來。
「孩他爹!你怎麼了!」
婦人見到漢子這幅模樣,連忙迎了出去。
那漢子擺了擺手道:「沒關係,只是摔了一跤,不過陰陽先生請到了,他說明天一大早過來。」
「好……好!」
婦人連連點頭,眼睛里淚水不爭氣了流了出來。
畢雲濤也擔憂的望了一眼父親,他能看得出來,此刻父親臉龐蒼白,額頭上更有冷汗在流,一定不是簡單的摔了一跤。
隨後,婦人一手抱著畢雲濤,一手攙扶著漢子,一家三口往村子里趕了過去。
當天夜裡,漢子回到家,右腳已經腫得不像話,回到家裡一脫鞋,發現右腳變得紫黑無比。
在婦人的追問之下,漢子才回答說路上被一頭不知名的獸類咬了一口,原本以為沒有大礙。
但到了夜裡時分,漢子已經忍耐不住,感覺腿都快失去了知覺。
婦人披上衣服,急匆匆的走進夜裡去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