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菩提悟道(七)
紅山居士的身體愈發況下,有一日他將饅頭叫到自己的床前,語重心長道:「你我雖然沒有師徒之名,可有師徒之實,我為你傳道二十年,實則早已將你視為了接班人。」
「只是可惜啊!二十年過去了,你為何還不知道自己是誰?」
「你終究沒有走出那一條道來……」
紅山居士悵然說罷之後,旋即溘然長逝。
饅頭此時淚流滿面,撲通一下跪在紅山居士面前,不住的道歉,同時再一次感到漫無邊際的孤寂吞噬自己。
紅山居士一死,自此以後,除了包子,再沒有人能見到自己了。
只是包子不願意見到自己,自己存活於世,可笑到竟然只淪落為一團空氣罷了!
饅頭無聲哭泣,在紅山居士去世后,他立於紅山之巔,茫然的望著山下千萬條道來。
「若無人相識,便下得山去又有何用?我還不如這天上的風,至少風刮過能讓行人感到涼爽,而我……」
饅頭苦笑連連,自此以後,他也打消了下山的念頭。
每天一如既往,坐看雲起雲涌,日升日落,他一直在想,自己到底是誰。
一晃,又是幾十年過去了。
曾經意氣風發的少年,變為了一名中年,然後兩鬢斑白,臉上皺紋密布,成為了一名耄耋老者。
但饅頭還是一如既往,每天都會花幾個小時爬上紅山之巔,靜靜的觀看著山下無數的道路。
行人匆匆忙忙,他見到有人孑然一身離去;歸來時,已是托兒帶口;他見到有行人躊躇滿志,他亦見到有行人黯然神傷。
「這,是他們的道;而我的道,又在哪裡?」
饅頭已經不年輕了,這一年,他年過六旬,忽然聽到紅山涼亭之中傳來一陣喧鬧。
「難道是有人鬧事?」
饅頭皺起了眉頭,一步一步慢慢的下了山去。
紅山居士未曾收過徒,可是他有後人,他的後人也住在這紅山之上,後人以紅山居士後裔為榮,子孫均是書香門第,多出儒生,名聲在外。
這一代學問最甚者,便是紅山居士的玄孫,名叫周青,周青年方三十,因深得祖父琴道,名聲早已在外。
這一日,周青坐在紅山故居之中,忽然見到一名老嫗上門拜訪,這老嫗身後跟著一名秀麗女子,這女子懷抱著一柄七弦琴,呈龍頭鳳尾狀。
周青見此,目光陡然一震,他忽然想起一位傳奇人物!
這位傳奇人物,名叫包琴,包琴年少時便以琴道聞名,名聲響徹一隅,但在她年過二十以後,忽然有一天向所有人說她不會彈琴,以往的琴都不是她彈的。
消息傳出頓時引起一片嘩然,而後三十載過去了,包琴再度出世,這一次重新出世的她,琴道早已進入臻境,當時琴驚四座,走南闖北與無數琴道高手一較高下,這一番闖蕩下來,距今已經快十年時間了。
此時包琴走到自己這裡來,不用想周青都知道她為何而來。
周青一臉苦澀笑意,他知道自己的琴道在這位傳奇老嫗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可他是紅山居士後裔,如何也不能不戰便認輸,於是接受了包琴的琴道挑戰。
這一次的琴道比拼轟動當世,引來數千人觀望。
「聽說了嗎?周青接受了包琴包大師的琴道挑戰,三日之後,他們會在紅山上比拼琴道高低!」
當已經年邁的饅頭走下山來,立馬見到了人頭攢動的洶湧人群,這些人議論紛紛。
「依我看周青多半是輸定了,他雖然在琴道一脈深得他祖父的真傳,可他畢竟太年輕了,相比之下包琴包大師這一生似乎都是為琴道而生,年幼便已成名,閉關潛修三十載,十年前重新出世,挑戰數百名琴道大師,卻從未一敗。」
「確實,恐怕即便是紅山居士在世,他在琴道一途,也不一定能比得過包琴。」
「包琴?」
饅頭低聲喃喃,他不知道這個包琴是誰,不過他很想知道,這名號稱琴道在紅山居士之上的人又是怎樣一位人物。
三日已過,各方賓客聚集於紅山之上,一如當初紅山居士開山論道之盛況,饅頭也靜靜守候在前。
忽然,只見器宇軒昂的周青與一名老嫗一同出場,所有人均將目光聚集在這二人身上,饅頭也抬起蒼老頭顱望了過去。
這一望之下,饅頭霎時大腦一空,整個人猶如木頭一樣站在那裡動也不動,愣著眼直凜凜的望著那名亦步亦趨的老嫗。
在她身旁,一名長相跟她有幾分相似的女子小心翼翼的攙扶著她。
台上,周青跟包琴二人展開琴道比拼,可饅頭已經完全失魂落魄,台上的琴道較量,他根本無心傾聽。
饅頭老眼中淚花閃動,臉上不住苦笑,又痛哭,繼而迷茫……
台上的包琴並未見到台下的那名落魄老者,她此時的琴道已經到達臻境,與周青一起彈奏。
一曲終了,高低立判。
周青悵然的站起身來,朝著包琴鞠躬道:「包前輩的琴道技藝確實登峰造極,晚輩周青不是對手,可晚輩知曉一人,他的琴道應該不在包前輩之下。」
台下眾人聞言,均是一愣。
「包琴包前輩的琴道恐怕已經能稱得上當世第一了,還有誰是她的對手?」
「他是誰?」包琴皺起眉頭問道。
周青拱手答道:「晚輩也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那你莫不是在戲耍老身?」包琴有些怒道。
台下諸多觀眾也是謾罵不止,罵周青輸不起。
周青擦了擦額角的汗水,還是回道:「晚輩並沒有戲耍前輩,我的確不知道他的名字,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我同樣也不知道他是否存在這個世間。」
「但據晚輩父親曾言,我祖父紅山居士告訴過他,在這紅山之上,有一名迷失自我的琴道高手一直生活在紅山裡,他曾答應過我祖父,不得見真我,永不下山。」
「此人原本善琴,我祖父未曾聽他彈過琴,可卻言之鑿鑿,此人若能得見真我,琴道造詣之高,尚還在他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