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女賊
二商也不知所去何處,隔了半日,到一隱僻無人的荒林之中,被人將蒙眼的布揭去,睜眼一看,隻剩自己一輛馬車停在那裏,身邊橫著一個少年,頭包有布,隻眼和嘴露在外麵,另外還有一個年紀稍長,也是裝作病人,剛剛上車。忙即讓開地方,一聽口音,耳是那男女二賊假扮,再看車夫,也換了人,哪裏還敢怠慢?女賊見二人驚慌拘束,笑道:“你們這樣變臉變色,容易被人看破。要裝不成,你們休想活命了。”二商知道女賊凶毒,嚇得心都發抖,沒奈何隻得勉強鎮靜,試探著請問如何做法,連說好話。
男賊口氣卻極溫和,勸道:“你二人不要驚慌,我夫妻向來說話算數。你隻當沒有此事,越隨便越好,詞色驚慌固是自尋死路,便對我們恭敬大過也不相宜,必須裝著是你親人途中患病,前往投店養息。你隻做得自然,至多明午便各分手,此後再不走口亂說壞我的事,便可回家過年了。”、
二商以前本有耳聞,知這一雙惡鬼說得出做得到,明知此行必有深意,但是無法與抗,隻得連聲應諾,勉強把氣沉穩,照著所說演習了幾次,在二賊婉言勸告指教之下,漸漸言動自然,回複常態。二賊隨命開車,走出不遠,瞥見林旁墳地裏立著幾個賊黨,旁邊放著一具屍首,死狀甚慘,樹上還係著一匹好馬,定睛一看,正是先送紅貨的那個老鏢師。女賊隨又說起鏢師先被擒住,被迫投降,已可免死,因試出他不是真心,致遭慘殺。二商自更害怕,哪裏還敢生心,又知二賊無入能敵,除卻聽他所為,無法與抗,所以住店時節做得極像,除老幺外,加店中諸位英俠先均無人警覺。
二賊此來,本有深意,非但想要窺探諸俠機密,懷有毒念,對於王標父子和楊老幺也是恨之入骨,意欲就便下手,慘殺泄恨。也是二商機警,暗中留神窺聽,得知二賊要殺王標,忽想起店主人為人甚好,前聽鏢師說他也是個江湖中人。身受二賊強迫,來此投店,不知是何用意,多半殺人謀財之事。代他遮掩,事情敗露必受連累,心已萬分憂急。
事有湊巧,二賊因忙了一天,腹中饑渴。二商故意討好,一到便要了極豐盛的酒菜,甚是殷勤。二賊饑餓頭上,又因住在後套間內,一時疏忽,忘了顧忌,以為二商膽已嚇破,空院無人,又無本領,決不敢於反抗,壞他的事,竟在房中大吃大喝起來。侍候上房的夥計,先未看出那是兩個熟人,及至二商故意要了許多酒菜,又命送到便走,由他服侍病人,不令夥計走進,雖覺奇怪,也未想到別的。吃到中間,二商知道隔不多時二賊便要發難,正打不起主意,女賊忽命二商傳話去喊店主。
內中一個急中生智,先當著二賊隔著房門招呼夥計喊人,一麵將壺中的酒斟幹,拿了酒壺,口中高呼“夥計”,人往外屋走去,瞥見夥計正往房門走進,忙即迎上,低聲急說:“病人是白骷髏假裝,速告店東,不可張揚。”跟著再說要酒的話。另一富商也正故意和二賊說笑勸酒,竟未被賊看破。回到房內,作賊心虛,心方怦怦亂跳,偶一抬頭,瞥見女賊一雙水汪汪隱蘊凶威的眼睛正在對他注視,心中一震,勉強把氣沉住,正拿起酒壺要斟,女賊忽然低聲冷笑道:“我夫妻雖是殺人不眨眼,說話算數,隻你二人聽話,到了明日中午,從此便可無事。你如自尋死路,想要鬧鬼,卻莫怪我們手辣心毒呢。”二商嚇得連聲分辯,力言:“決無此事!天大膽子,也是不敢。”
女賊哼了一聲道:“他也許沒有什麽弊病,你卻難說。我雖不曾拿著你的真憑實據,但我夫妻是什人物?光棍眼裏不摻沙子,比電還亮。至少你心中也是有病,對我夫妻起下不良之念,才會這樣。否則,你們自從起身到此,我都留心,的確膽小惜命,百依百順,不敢絲毫反抗,裝得也極自然。我還高興,準備事完之後賞你二人三百兩銀子盤用,以後再遇,也給你二人一點情麵。你偏不知好歹,此時並無什事,無緣無故怎會麵紅氣粗,舉動也矜持起來?你們性命在我手中,休說打算鬧鬼,便有不良之念,或是心中咒罵,我也一望即知。趁早安份一點,是你便宜。如其胡思亂想,你那人腦子,便正好做我的下酒菜了。”
被恐嚇的一個連急帶怕,想起日裏遇賊時所見慘狀,再一惡心,哇的一聲,將剛吃下去的酒菜全數嘔吐出來,滿地狼藉,差一點沒有噴到桌上。惟恐二賊發怒,自更心慌膽寒,忙要跪倒哀求。另一個也嚇得不知如何是好,女賊心狠手黑,凶暴殘忍,對於二商業已生疑。本是危機~發,這一嘔吐,反倒保住性命!”
原來二賊,均極機警,女賊尤為凶狡,看出內中一個忽然氣息不勻,麵紅得厲害,生了疑心。當威嚇追問時,男賊一路走來,看出二商膽小忠厚,又都不會武功,方才並未見他有什舉動,幾次喊人,俱是高聲說話,不曾停口,惟恐自己疑心神氣。未次出外要酒,恰未留意,以為女賊多疑,許又酒後想吃人腦,借題發揮,覺著此時用人之際,二商並未違抗,不應說了不算,後見二商一個雖也驚急,神態尚還自然,被女賊盤問的一個果似有異,剛有一點疑心,忽見張口嘔吐,忍耐不住,神態越發慌張,當是酒醉所致,本已認為女賊誤會。
嘔的一個又較機警,百忙中見男賊伸手來拉,口中低喝:“有話好說,不許下跪!
轉眼就有人來,我們還要裝病。”猛觸靈機,顫聲答說:“真個冤枉!我因日裏受涼惡心,兩次想吐,恐怕見怪。越來越忍不住,膽小心慌,哪敢有什惡念?”男賊聞言,越以為所料不差。女賊也似有點相信,略一尋思,便令二商去往外室炕上歇息,少時店東到來,不許窺探。
二商宛如皇恩大赦;連聲應諾,先將酒桌移向外屋,剛剛走出,恰遇夥計送酒進門,背著後屋使一眼色,故意笑道:“我們業已酒足飯飽。二位病人稍吃幾杯,連早晨的飯也嘔了出來。此時不可驚動,明早還要你們打掃呢。”說罷,自往炕上臥倒,夥計立將酒壺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