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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口風

  如在往年本也可以安然渡過,當年卻因去年一次水災、本年又是一次蝗蟲,山東全省凡是靠近黃河之區多半顆粒無收。總算災情起後有幾個外省來的隱名善士,穿著雖極樸素,自稱陝、甘兩省的富翁,所營商業十九相連,平日交情極深,家又豪富,買賣甚多,偏於西北、西南諸省,為了兩次出門途遇盜賊劫殺,均仗幾個窮苦百姓全力相助得免於難,連財物均得保全,因此覺著真正善良勇敢的好人都在這大群窮苦人民裏麵,互相約定,同發善願,遇見窮苦的人民有什為難之事也以全力相助,算是報恩報德,傾家蕩產均所不計。新近聽說黃河決口,特地約集同道和有好心的人,帶了大量財物兼程趕來,準備盡一分力量是一分,救一處是一處。隻是他們曾經立誓,為善不願人知,再者災區廣大,不是少數人的財力所能全數辦到,如將所發銀米用完,在官樣文章說而不辦之下,災民不過苟延數日性命,終於不免饑寒之苦。必須照他所說,先由人救,轉為自救,在他們盡力照顧之下,照他所說,斟酌當地情形,使災民另謀生路。一麵幫助官府築堤修河,也由他在暗中種種幫助,方法甚多,無一處沒成效,一時也說不兀。


  這些善人為數甚多,領頭的雖隻幾個,可是所到之處災情必要減少,至少也必安定下來,不會蔓延開去。非但所想方法隨時變化,因地製宜,都不相同,並且被他感動的富戶豪紳極多,中間還除去了好些惡霸巨賊和坐地分贓的大盜,連那本來綠林出沒之區,大災一過,人民日子雖甚勞苦,反倒有了生氣,地麵也安靜下來。隻是一件,為首數人那樣豪富,所需銀米賑糧無一次不是按時運到,從未使人失望苦等。隻是人都帶著一身土氣,說話直率,最怕見官,更怕出名,仗著被他感化的善士越來越多,哪一處都有幾個,並且還是地方上的紳富有名人物,平日出麵和官府交涉,或是為民請命,想出主意,要官府出什公文告示之類也都是這些被他感化的地方上人,並有許多能幹忠實的災民為他不辭勞苦,奔走出力,所以這年災情雖大,居然兩次均得平息,人民財產損失雖多,災民性命卻保全了不少。


  話雖如此,但是兩次大災隔年發生,到底災區太大,命雖保住,在對方細心籌計與當地好心紳富合力協助之下,也隻勉強不致餓死,生活仍極窮苦。最可憐是將近年底又是一場大雪,比往年冷了好幾倍,本不十分天冷的濟南省會竟成了酷寒之區。城關內外雖極熱鬧繁華,便是上次水災也是轉日即退,那些高牆大屋並無損傷,反因有了一點水漬,嫌不美觀,重加粉刷修飾,煥然一新。鄉間農民終日戰栗在敗屋寒威之中,冷得喘不過氣來。城關內外人家商店還是那麽繁富景象。省城大吏反因災情平息得快,難民沒有十分逃亡,更無暴動騷擾之事,虛報賑糧,上下侵吞不算,並還得到朝廷傳旨嘉獎,說他功在國家,德被蒼生,一個個均覺官運亨通,趾高氣揚,自命才能出眾,智計周詳。


  一班捧臭腿的文人幕賓、僚屬下吏和豪紳顯富再從而歌功頌德,互相吹捧,越發鬧得烏煙瘴氣,一天星鬥,地方官府看見兩次凶災之後,省城還是這麽熱鬧繁華,固然居功自滿,恬不知恥。往來達官貴人見此景象,再一飛章入奏,上達袁聰,把這大大小小地方官吏卑鄙無恥、掩耳盜鈴得來的歌功頌德之聲一齊收集攏來,在君王專製、人都奴隸的原則下再去歌頌天王聖明,恩周黎庶,把所有功德歸於那個連人民影子都未見到,甚而賑糧樣子顏色都不知道的官僚,事雖滑天下之大稽,自己卻可轉眼升官,指日發財,連鄉下都未到過一步。何況災區的難民居然有此天上飛來的運氣,因吞賑糧發財不算,還要升官,怎不誌得意滿,一體同歡?

  哪知就在這四野災鴻,啼饑號寒,官府紳富日常舉酒消寒,互相歌頌期望,明明一場大雪,來年春麥十九凍死,轉眼又有災荒來臨,反說瑞雪飛花,預慶豐年的大家高興頭上,首縣洪斌忽然發生極大掃興之事。先是去年水災初起時,省城官府和各地方官混賬該死,始而匿災不報,後見災情擴大,正在捶胸跳腳,申斥下吏,萬分愁急,無計可施之際,忽然救星天降,來了這一夥隱名富商,不惜傾家蕩產,仗義行善。這班人既不居功,又不好名,一味不辭勞苦,分頭下手,心思之細密和辦法之好簡直從來所無。最難得是借著公家照例興修河工之便,以工代賑,表麵由幾個大紳富領頭,他卻暗中指點相助,因此救活許多災民,堤工並還分外堅固,至少三五年內不會再有險難。撫台因聽內中兩個口快心直的紳富露了一點口風,民間又有種種傳說,先慕對方豪富,欲以義士名號約其相見,誰知遍尋無著,連先露口風的兩人也從此諱莫如深,不吐一字。


  撫台偶和幕賓談起,越想越覺可疑,認為天下無此好人,並還不止一個,當他借此收買人心,必有用意。萬一圖謀不軌,糾集難民反抗朝廷,豈不比這次水災的亂子還大十倍!一句話提醒,發了大急,忙即密令各地州縣,派了幹捕,連他本人明查暗訪,暗中窺探這幾個人的來曆下落,結果呈報上來,雖是異口同聲說那幾個義士大都其貌不揚,上氣甚重,所施家財也不甚多,不過都是山野之人,和老百姓談得投機,專一勸人吃苦耐勞,要用自家能力謀生,不可專要別人救濟。因其生長陝、甘偏僻省份,出身貧苦,肯幫災民做事,所以老百姓都感激他,互相傳說,把一分變成十分八分,其實這幾個人土頭土腦,連客套話都不會說,又最怕官,根本都是謠言,要他命也不敢犯上作亂,哪有造反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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