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亂逃
茶鋪另一頭,莫滄海扶著撞爛的桌凳顫巍巍起身,慘白的瘦麵上濺滿點點血珠,模樣十分狼狽。
傅寶寶噗哧一笑,挑眉斜眼“這樣還打不死,莫老七,你也好長進了。”
“姑……姑娘客氣”
莫滄海勉強支起身子,艱難地盤坐調息,破碎的前襟散開半幅,露出內裏的綴磷軟甲。
若無此寶,他恐怕已斃於金剛掌之下。
傅寶寶走到趙大勇身畔,攏裙側身蹲下,素手一拂斷掌,無根鐵指立時鬆開。
眼見趙大勇雙目緊閉,一探他胸口脈搏,不覺驚呼“哎呀,居然還有氣!這人……莫不是九命怪貓?莫老七,比起他來,你可丟臉了。”
她起身拍了拍手掌,一派輕鬆自在。
“雖有波折,總算完成任務,咱們回去交差吧。”
“此……此番姑娘立了大功,卻是踩著我碧波島兄弟的血肉屍體。”
身後,莫滄海突然開口,虛弱的語聲冷冽依舊,似是強忍著極大的不滿。
“姑娘的牽引術絕學如此陰損,用在那些個無知鄉人身上不妨,那地土蛇譚子章卻是本島下屬,雖非姑娘的潭州營所轄,卻也是青陽教中人,豈能做傀儡來使?”
“你還記的我是潭州營的主人?”
傅寶寶麵如桃花,麗色生春,笑意卻一寸寸褪去。
“從剛才到現在,你喊我姑娘,這便是你們碧波島的規矩?
我若是口口聲聲喚何青青作姑娘,隻怕你要與我拚命。
還是在你的心目中,躲在部下身後一事無成,要人保護的才是主子,身先士卒的便不是?”
“小……小人知錯。”莫滄海勉力調勻氣息,按膝俯首
“但姑娘的言語辱及本教宗主,恕小人鬥膽,不敢再聽。”
傅寶寶板起俏臉,冷哼道“你叫我什麽?一犯再犯,掌嘴!”
以莫滄海之傷重,自問沒有忤逆他的本錢,更不遲疑,提掌“啪”重重扇了自己一耳光,扇的淤腫破碎,淌下一抹血汙。
“宗……宗帥恕罪。”
“方才若不能的手,再來便是你了,何況是地土蛇譚子章?”
傅寶寶冷道“任務失敗,生不如死。此間的取舍思量,還輪不到你冷老七來教訓本帥!”
莫滄海無語。傅寶寶懶的再理他,一腳踢的趙大勇翻身俯臥,敲了敲背上的寬扁刀匣,自言自語道“這裏頭裝的,不知是什麽事物?”
抓著他後頭衣領,一把提了起來,不覺詫異“怎地這般沉?”
她自由修習牽引術秘術,一遇便隨手施展,別的小女孩玩泥狗木偶布娃娃,小傅寶寶玩的卻是活生生的小雞小鴨,年歲稍長一些,舉凡婢仆乳娘和貓狗驢馬,在她眼裏俱是傀儡玩偶,是閑坐無聊,閨閣呢語間可以隨手把玩,自得其樂的事物。
那牽引術的奇特內勁如千絲萬縷,動念即至,她伸手往趙大勇後頭一拂,牽機勁便似絲蟲入體,趙大勇雙目兀自緊閉,身軀卻站立起來。
傅寶寶一手按他頸椎,另一隻小手自琴盒的縫隙間摸進背門,氣針與趙大勇周身的氣脈相接,輕輕往前一推,趙大勇便垂頭走到薛太歲身邊。
“來,同薛大爺打個招呼,薛大爺可疼你啦,為了你弄到這步田地,好慘呢!”
她任意推挪,還真讓趙大勇舉手揮了幾下,一邊操縱,還側著小腦袋同他說話,恍若玩著心愛布娃娃的小女孩,捏細的語聲別有一番童趣。
薛太歲要穴受製,神智卻十分清醒,暗罵“他娘的!這小娘皮瘋的厲害,灑家真倒了八輩子的黴!”
傅寶寶繼續對趙大勇自言自語“來,聽話,給姐姐幫個手。”
小手運化推移,趙大勇彎腰伸手,插入薛帥臂下,將他直挺挺的舉了起來。
傅寶寶笑逐顏開,喜道
“真是親寶寶!你比王大寨主根骨更好,是天生的傀儡之材,姐姐帶你回島,練成了鋼鐵無神身,咱們一輩子都不分開,好不好?”
側耳做傾聽狀,忽地俏臉飛紅,笑哧一口“呸,你這小壞東西,淨轉些下流心思,好不要臉!”
薛太歲聽的毛骨悚然,欲衝開被封的穴道,無奈那枚鎖功蛇簪刺的蹊蹺,一運功便痛的渾身汗濕,卻一無所獲。
傅寶寶笑道“薛大爺真是好漢!要不是你非死不可,用來煉成鋼鐵無神身,定也好用的緊。”
笑顧莫滄海“我先走一步了!”
那尾鉤蛇若沒咽氣,記的一並帶上,莫誤了與當家的約期。
莫滄海雙掌橫疊胸前,兀自盤膝調息,右頰高高腫起,麵色陰沉,並未接口。
傅寶寶嘻嘻一笑,玉臂舒展,控著趙大勇往鋪外走去。
驟然幾聲嘶鳴,硬蹄刨地如鐵,原本拴在鋪外的三匹駿馬不知何時竟掙脫了束縛,甩鬢狂奔進來!
傅寶寶失聲驚呼,連忙一擰小腰避了開來。
危急間不忘運掌一推,以防剛到手的玩具被踏的四分五裂。
當先那匹灰白大叫驢衝入鋪裏,接連踩壞幾雙長凳,被驚的左突右撞,忽的兩人高的立起來,龐大的身軀頓成血肉活牆,將趙,薛二人與傅寶寶隔成兩邊。
趙大勇叉著薛帥撲前幾步,握住蛇簪一伸手,迅速無倫的拔了出來!
薛太歲痛的仰頭狂嚎,旋又急喘著大笑“大……大勇,拔的好!”
傅寶寶才知趙大勇早已恢複意識,隻是一直隱忍不發,伺機擺脫控製,氣的臉都紅了,一拍馬臀飛躍鞍頂,揮掌朝他腦門拍去“賊小子,找死!”
趙大勇轉身以刀匣相迎,淩空數道掌全拍在匣子上,牽引術的氣針縱使無孔不入,卻拿堅若金鐵的百年烏檀沒轍。
傅寶寶邊閃躲馬匹邊追趕,但趙大勇動作委實太快,幾次出手都隻能打中背後的木匣,反震的她掌心刺痛,隱隱發麻。
兩人繞著滿鋪的桌椅東奔西竄,驀地一聲震天巨吼,屋頂簌簌落塵,薛帥終於衝開穴道,從他懷中一躍而起,翻身跳上驢背!
薛太歲馬術精絕,胯下大白驢掙紮一陣,陡地踏蹄人立,調頭朝傅寶寶奔去!
這下換傅寶寶驚叫躲避了,連莫滄海也掙紮著逃開來。
趁此良機,趙大勇回頭奔出茶肆,見一騎不住在鋪前打圈,他攀著馬韁籲籲作聲,被拉著繞了幾圈,終於製服馬匹,一躍而上。
“多謝你了,六耳!”趙大勇回過頭去,盡量揚聲大喊“薛帥!”
薛太歲策驢奔出,衝六耳一豎拇指,笑道“你好樣的,灑家欠你一回!“
六耳嘴裏揪著趙大勇的衣角,臉上猶有餘悸,突然抖顫著咧嘴,頓時難以自製,竟然大笑起來,嗓音雖暗啞怪異,神情卻是緊繃後的無盡酣暢。
趙,薛二人一愣,四目相交,也跟著想起來,原先對青陽教的芥蒂俱都拋到九霄雲外。
雙騎並肩絕塵,掀著薄土黃霧一路馳遠,風裏隻餘兩人豪邁爽朗的笑聲,久久不絕於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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