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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三甲

  宣政殿前樂聲大作。


  這邊的音樂與扈從絕不相同,六十四名專門演練宮樂的暢音閣教習太監,各按方位,以黃鍾、大呂、太簇、夾鍾、姑洗、仲呂、蕤賓、村鍾、夷則南呂、無射、應鍾十二呂樂律為主。


  以薑、笙、簧、笛、琴、箏、簍篌、豎琴和聲,編鍾銅磬相伴,奏起來真是聲徹九重,音動人心。


  雲漢為章際聖時,命冬官,斧藻飾,雕楹玉褐煥玉楣。采椽不斫無華侈,五經貯腹便便笥。臨軒集眾思,賢才聖所資。慕神仙,虛妄誠無謂,惟得士,致聖前……啟天祿,斯文在茲,宵然太乙藜。入承明,花磚日影移。覆錦袍、蒙春禮,撤金蓮,歸院遲,賜玉膾,會蓬池……


  樂聲中,六十四個供奉手執圭極端坐,口中唱道

  請進士榜第四名傳臚楊醒方,宣讀三鼎甲上殿。


  盡管這是事先已經知道了的,但在這樣美輪美奐、紫翠交輝的金殿前,當著“聖主天子”堂皇公布出來,跪在第三排的楊醒方的頭還是“嗡”了一下脹得老大。


  眼前的景物立刻變得恍惚起來。


  半夢半醒地出班,在輕如遊絲的樂聲中隨著司禮官抑揚頓挫的唱禮,帶著三名一甲進士向宏靈皇帝行禮,由讚禮官引著劉知節和白天瑾與薛太歲向宏靈皇帝跪伏謝恩、迎榜。


  宏靈皇帝高坐廟堂,其實對於一個十五歲的少年而言,這真不是什麽舒服的買賣。


  皇帝禦座之後則是一尾珠簾,影影倬倬是太後陳媛媛在垂簾聽政。


  禦座之下左右兩個座位,左邊是監國大將軍屠彬,他有佩劍著履上殿,讚拜不名的特權,自然也有個座位。


  右手邊的尚書令太師裴槐卻隻是有座位,上殿佩劍那是萬萬不能的。


  隨著楊醒方那尖聲尖氣的嗓音


  “三鼎甲上殿麵君!”


  劉知節、白天瑾、薛太歲以此魚貫而入。


  三人都是首次來宣政殿麵君,不由得都有些拘謹,口稱萬歲拜倒在地。


  宏靈皇帝手裏拿著大煙葉子磨成的醒腦丸,剛要吸一口,珠簾後麵就是一聲輕輕的咳嗽。


  他急忙收了藥盒子,咳嗽了一聲


  “眾卿平身。”


  “謝萬歲!”三人奏罷,起身站立。


  劉知節尚有卑微之處,故而身量不敢過分挺直;

  白天瑾想來宮裏待慣了,一副清高之相;

  唯獨薛太歲,昂首闊步,直直站立如同豐碑一般,那紅發虎牙,著實把宏靈皇帝嚇得不輕。


  宏靈皇帝自己不甚了解三人,也沒看過三人的文章,此刻隻是例行公事點了狀元、榜眼、探花就算是萬事。


  按照昨晚李十朋麵授機宜,似乎中間這個十分俊美的年輕人乃是當朝白太妃的嫡子,和自己這天家血脈有姻親之意,再看此人卻是英俊非凡,神采飛揚,便有心點了狀元。


  “中間這位是白愛卿吧,愛卿居家為國事操勞,又是朕的骨肉血親,這首魁嘛”


  他本要就點了狀元,卻未料想一旁薛太歲突然發聲

  “陛下不可,天子乃天下公器,怎可因個人親屬血緣擅自分封,望陛下明鑒。”


  這幾句話說得十分大膽,連一旁的裴槐老太師都聽得眼皮一撩


  “太歲,陛下麵前回話,注意分寸。”


  宏靈皇帝見有人撐腰,膽子逐漸大了起來,正要編撰一些駁斥薛太歲的語句,卻看見這個九尺凶漢,眼露惡狠狠的神情盯著自己,周身骨頭節格吧格吧脆響,一時間竟然給嚇了回去。


  此刻,李十朋在廊下輕聲咳嗽了一下


  “陛下,該點狀元了!”


  宏靈皇帝忙亂之中,用手往中間一指


  “朕就禦筆冊封此人為狀元!”


  隻是怪事發生,宏靈皇帝的抬起的胳膊突然被一股無形大力一撞,硬生生偏向了左邊,直直指向了劉知節。


  劉知節慌忙跪倒磕頭


  “臣劉知節,叩謝陛下天恩!”


  宏靈皇帝傻了眼,剛剛想說不是,卻見一旁的薛太歲怪笑著搖頭,隻是這下子很是輕微,距離遠的朝臣絲毫看不出來。


  李十朋偷眼看見薛太歲肩頭一動,宏靈皇帝就改了初衷,料想是他作鬼無疑。


  心下甚是不平,暗想你剛上勤政殿就敢隨便打皇帝的主意,這還了得。


  本想當眾揭破,奈何眼見裴槐老太師撚著白胡不住地微笑,屠彬大將軍卻是兩眼看天,壓根兒沒發現眼前的事兒,不由得一陣泄氣,也就忍了。


  突然,一個稚氣的聲音

  “大膽薛太歲,萬歲麵前怎能如此胡鬧?你這是欺君!”


  眾人一驚,抬眼看去,薛太歲卻認了出來,正是那日在禦花園碰見的禹獻尚官人。


  此刻他一身白色的團龍袍,顯然是被剛才薛太歲的舉止氣得不輕,聲音都有些顫抖。


  薛太歲對這個小人兒著實敬佩了起來,讚賞地看了他一眼。


  宏靈皇帝卻對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從無好感,他惹不起薛太歲,對著禹獻大罵道

  “你身無爵位,在朕的朝堂上亂說什麽,還不退下!”


  禹獻一臉無奈,漲紅著臉退了下去。


  宏靈皇帝略微一遲愣,一旁大將軍屠彬卻開了腔

  “劉狀元,既然陛下已經禦筆欽點,本監國問你可是願在翰林院或者國子監任職,詩書教化,傳播於後人?”


  這卻是例行公事了,奏對之詞屠彬早已和一幹元老重臣商量了清楚。


  沒料想劉知節卻回答


  “啟奏監國,臣家鄉原本是豫州鶴壁陵高縣,此地百姓常年疾苦,臣願回鄉為一縣令,造福一方百姓,願監國成全。”


  原本曆代狀元由於文章出眾,大都走了翰林院侍講一職,混個三年皇族親隨,日後提拔十分便捷,十年一個尚書郞是穩穩的。


  屠彬未料想此人有如此大誌,不願文章為謀,反而願意政務建功,不由得欣喜幾分


  “豫州乃是青陽教匪霍亂之地,正好缺少才高德重的縣太爺,豫州百姓有福了,本監國替陛下謝謝你。”


  然後一轉頭,看向宏靈皇帝,似有詢問之意。


  宏靈皇帝正在惱火剛才指錯了,想著身後的太後陳媛媛出來給反駁一下,隻是未料想身後並無半點動靜,不由得尷尬一笑


  “行呀,行呀,縣令好,遠離京師,反正你也不是朕想點的狀元。”


  這句話著實是驢唇不對馬嘴,隻是他一貫荒薛,眾人也不以為意。


  白天瑾嘴角冷笑,剛要上前揭破劉知節在林睿尚書府的一幹往事,忽然感覺衣袖被人拉住了,隻見薛太歲對著他一呲牙

  “小白臉,你要是現在敢上去胡說八道,灑家不介意讓你的腦袋立刻變成爛柿子。”


  薛太歲但覺一股凜冽的殺機圍繞在自己周圍,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隻得按下了性子。


  宏靈皇帝剛要再封榜眼,薛太歲大步上前

  “陛下,臣的才學不及白觀使,請陛下點他為榜眼,臣屈居其下,並無怨言。”


  宏靈皇帝這才轉憂為喜,暗道此人也是懂事,於是乎大聲道

  “卿言之有理,朕就按卿提議所奏,點白天瑾為本科榜眼,薛太歲為本科探花郎。”


  一旁屠彬早就站的不耐煩了,大聲道


  “奏樂,上禮,賜禦酒!”


  一旁古樂之聲大起,早有大內總管趙金英拖過一個銅盤,上麵放著三樣物品,狀元乃是一頂紫金冠,榜眼是一管禦賜朱筆,探花乃是一枚金花。


  三人上前領旨謝恩,薛太歲在紅發鬢角插上了一隻拳頭大小的金花,真是有些不倫不類。


  折騰了半個時辰,才由屠彬、裴槐、李十朋三位輔政大臣親送太和門,鎬京府尹早又迎接上來。


  親自扈送三鼎甲,開宣政殿正門招搖而出,至東長安街搭就的彩棚吃簪花酒。


  任憑千萬人瞻仰風采。


  這就是所謂“禦街誇官”了,兒百年程式一成不變。


  這一切禮儀劉知節都是迷迷糊糊的,似提線木偶般隨眾而行,心裏若明若暗、似喜似悲地混茫一片,幸而《謝恩表》早已背得滾瓜爛熟順口而流,倒也沒出什麽差池。


  三鼎甲從國子監出來之後,聯馬而行。這沿途觀者如堵,看客雲集。這個大好時機,連禮製嚴格、婦人不能隨便拋頭露麵的社會風習都有所突破。此時,高門大戶裏的婦女們或者透過門垂的湘簾、或者登樓於高處,倚檻觀看狀元初行的盛景。


  這一盛況,就是俗稱的狀元遊街。


  當日情景,猶在眼前風和日暖,天街無塵;街邊禦柳低垂,濃密成蔭;櫻桃掛在樹枝,鮮美可人;靚麗的杏花開得正好,花枝悄悄探出牆頭,引得人心神蕩漾。


  這個時候,天真無邪的孩童,看見這麽熱鬧的場麵,又是跳、又是舞,高興地歡叫

  “狀元郎來了,狀元郎來了……”


  京城近郊的鄉村婦女,這個時候,也會穿上鮮豔的新衣服,蹬上色彩亮麗的鞋子,不怕艱辛,徒步走到街上來看狀元遊街。


  這些鄉村婦女們,一邊看狀元遊街,還一邊隨意地評價議論到


  “今年的狀元很秀氣啊!”


  “榜眼也是個英俊公子啊!”


  “那個探花身材好魁梧!”


  狀元公一行人馬來在林睿尚書府邸,身後的吹鼓手吹吹打打,早已驚動了樓上之人。


  林婉兮俏立二樓,正和丫鬟翠紅觀看街景。


  翠紅在一旁指指點點


  “看,看,今科的狀元公來了。”


  林婉兮順著她的手指望去,但見劉知節十字披紅的官花,一頭黑漆漆的秀發戴著狀元的毗盧帽,坐在白色逍遙馬上春風得意。


  她這心裏的一個“啊”字,居然沒叫出來,怔怔地望著那匹馬出神。


  翠紅在一旁拉了拉林婉兮的衣袖

  “姐兒,你看,這個人好像是咱家以前的那位長工呀。”


  林婉兮卻一撩袖子,頭也不回的進了書房。


  劉知節在林瑞尚書府下矗立良久,一直仰著頭看著二樓,心裏真想大聲呐喊


  “錦兒,當年你我約定的金榜題名我如今做到了,隻是這洞房花燭,要看上天給不給我們緣分了。”


  未料想,二樓居然出現了馮姨娘的身影


  “哎呦,我說這不是劉大狀元嘛,感情您老是文曲星下凡呀,恕小的眼拙,當日怎麽沒認出來呀,您不來看看我家姐兒了?真真的是得意忘形呀。”


  劉知節不願與此人多糾葛,架著馬繼續遊街去了。


  【故事不錯敬謝訂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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