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天下狼煙 第四十九章 神醫
“大夫,這裏有萬兩白銀,求求你救救我大哥!”這已經不知道是王保保第幾次敲開醫館的大門,號稱渝州活菩薩的蔣百裏搖了搖頭“王小將軍,你們攻打馬邊城,保咱渝州百姓,莫說是萬兩白銀,就是不給錢,老朽救治軍門責無旁貸。但是,這位躺在馬車裏的薛千總,分明是個死人了,所謂醫治病不治命,你這是為難老朽了。”
王保保猶自不死心“活菩薩,您可是這世上能救死人的活菩薩,給您磕頭了,磕頭了。”
“嘣、嘣、嘣”王保保以頭杵地,腦門都出血了。蔣百裏把了把薛太歲的脈搏,沒錯,死脈相,沒有任何跳動。他剛要起身,看著王保保仍舊跪在地上不起來,歎了口氣,從懷裏掏出一個錦帕“王小將軍,令尊王守備當年對老朽有活命之恩,我不能不報,這是一株千年雪參,你拿去熬湯,每天早中晚三次給薛千總擦摸嘴唇,當然他是喝不下去的。這株雪參可以醫死人,活白骨,但都是誇張的說法,隻能吊命,卻不能救命。”
“可是您是當世醫術第一人,難道就真沒辦法了嗎?”王保保一臉懇切。
蔣百裏苦笑搖頭“小將軍說此言虧煞老朽了,不過,要說醫術當世第一人,倒是有個人,但是否能救薛千總,那要小將軍自己去求。”
王保保“騰”的一聲站了起來“您說,您說,就是月宮裏的藥老我也去請。”
蔣百裏站起身來,望向東方“此人就是我的授業恩師薛世坤,人稱薛神醫。他住在青海大通山杏林觀,每個月隻問三脈,至於能不能救薛千總,哎,我說你怎麽走了?”
王保保哪裏還能聽他嘮叨,率領二十名親兵,駕著馬車直奔青海而去。車上王保保親自給薛太歲喂食參湯,那些入口的參湯都緩緩從薛太歲肚子裏流了出來。腸穿肚爛,這是金丹修士自爆留下的傷痕,盡管王保保已經用針線封住了肚皮,但那是治標不治本,一個破舊的羊毛毯子裹著薛太歲的身子,身體裏的金色血液不停地往外流淌,仿佛止不住的河流。王保保雖然不知道那是他的鯤鵬血脈,但也明白,如果金色的血液流幹了,他就徹底活不成了。
此刻他隻能盼望發生奇跡,於是在薛太歲耳邊小聲嘟囔“整個渝州沒有醫生能治你的病,我一口氣幹脆把你背上青海,請神仙救命。我一無本領,二不會領兵,所以委派我媳婦跟六耳領著四千鄉勇回去救援,我帶了二十個親兵,駕了馬車護送你。可不是我要來這麽遠的地方,是我這個古怪的銅錢指引我的,一往這個方向走,它就興奮的要命。”說著說著,王保保再也說不下去了,哽咽著嗓子,捂住嘴巴,盡量不讓自己哭出聲音來。
王保保知道一定要加快速度找到所謂的神仙,附近老百姓都說大通山上有座杏林觀,裏麵有位薛神醫,跟自己大哥又是同姓,想來有些淵源。不就是銀子嘛,齊麥縣的晶石礦換了不知多少銀兩,王保保此次來青海,從軍餉裏取出一萬兩白銀,要是一萬兩診金救不了自己的大哥,那就是說大哥真的沒救了。
大通山的山路本不好走,青藏高原又是空氣稀薄,二十親兵此刻仿佛得了大病,一個個腳酸無力,大汗直流。到了晚間,天氣又是賊冷,他們來時衣衫穿的稀薄,此刻凍得直打哆嗦。王保保生怕薛太歲承受不了寒冷,急忙將千年雪參熬的湯汁給薛太歲灌下,沒有用,腸子都炸爛了,根本吸收不了,隻能看見湯湯水水從縫合的肚皮之中流淌出來。王保保哇的一聲哭了“大哥,我的好大哥,你咋整成這個樣子了,我王保保還要跟你取富貴,享榮華,想著兄弟你也不能走呀。”
旁邊的二十親兵一個個屹立如山,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他們相信,自己的主帥絕不會如此喪命。王保保抹了一把眼淚,咬緊牙關,外麵駕著馬車繼續上路。大通山山路崎嶇,一路上老百姓卻是不少,誰都知道杏林觀的薛神醫今日坐診,這神醫很怪,每月隻問診三次,故而機會難得,更有個三不醫的雅號。女人不醫,窮者不醫,非疑難病患不醫。這女人不醫,大概這位薛神醫青年之時被女人所傷,心懷憤懣;窮者不醫,據他本人而言既已貧窮,則不該身逢亂世當中,命且不保,救活了隻是平白受罪而已。不過據他人所想,未免有些勒索診金之嫌。至於這非疑難病患不醫,則是顯示出他的醫術高明罷了。
待王保保趕著馬車來在杏林觀外,早已是人山人海。薛神醫一反常態,並未在廟中擺足了三顧茅廬的架子,而是早早掛著幌子,端坐在廟門外的廣場之上,眯縫著眼睛,品著剛沏好的茉莉花茶,有滋有味。一旁小道童高聲喊喝“診金百兩紋銀起價,價高者得之。”雖然十分昂貴,但是跟性命比較起來,花些銀子卻是值得。
“我家老父患腿疾多年,望薛神醫施展妙手,此千兩白銀奉上。”一個年輕公子,駕著一輛華貴的馬車,半敞開簾子,裏麵老翁長籲短歎,看向薛神醫卻是一臉渴望之色,在兒子攙扶之下走下馬車。
薛神醫頭戴高頂帽子,一身花袍,胡子倒是亮黑亮黑的,看樣子也就是三十多歲往上了。此刻微撩眼皮,瞅了老翁一眼,咳嗽了一聲“此老者五十歲以後突然坡腳,乃是家中大富,常常食用精細米麵所致,談不上病,回去多跑幾回山路,吃些五穀雜康,腿腳馬上就利索了。我這裏不提供粗糧飲食,銀子留下,趕緊回去吧。”
年輕公子卻是不信“神醫,哪裏有人不開藥方就收銀子的道理,你說因為吃食緣故,小人若是領家父回去,病又不好,那這銀錢豈不是白花了嘛。”薛神醫把眼睛一瞪“蹬鼻子上臉的蠢物,神醫的話你都不信,還來看什麽病,左右亂棍打出,銀子摔他臉上,沒得掃了我這裏的清淨。”
左右小道童,各拿一條哨棒,劈頭蓋臉將公子和老者打走,銀子摔在了車上,說也奇怪,那老者情急之下居然不瘸了,一竄一蹦上了馬車,急急逃走。年輕公子一見大喜,急忙將千兩紋銀扔給了道童,駕著車跑了。
“薛神醫,我家主人得有怪病,一閉眼就看見各種小鬼在屋中亂蹦亂跳,睜眼之後又如常人,時常不能入睡,神情恍惚,望神醫垂憐,此兩千銀子奉上。”一個蒜頭鼻子的家人,一身青布褲褂,生的卻是肥頭大耳,右手攙扶著一個五十歲左右的老者,隻是骨瘦嶙峋,眼睛神思不定。
薛神醫叫道“小童,搬把椅子過來。”小道童急忙搬出黃花梨的高腳椅子,薛神醫坐定,口中道“伸手把脈。”那骨瘦老者伸出左手,卻是一副青筋暴攏的胳膊,皮膚倒是白嫩。薛神醫三指探出,一摸脈門,片刻之後一笑“別人診金二千兩不是小數,對你而言,九牛一毛,非五千兩不治。”蒜頭鼻子一狠心,又從馬車上取出包裹,整整五千兩紋銀交給小道童。
薛神醫看罷一笑“此乃心病,你這老兒最少是京城的大官,平日裏收受賄賂太多,如今官家查下來,你坐臥難寧,閉眼之後看似小鬼鬧宅,其實是送禮之人魚貫而入,趕也趕不走。我給你開一服開胸順氣的藥方,你回去散了家財,辭官回鄉,自然無事。”
蒜頭鼻子猶自叫嚷“你這醫生好生奇怪,我家老爺他不是官,不是”還要再往下說,薛神醫一瞪眼“我管你是什麽東西,破財免災,這個道理不懂嗎?信我的話留下銀錢,不信的話,拿起銀子滾蛋。”蒜頭鼻子還要爭講,被骨瘦老者一把拉住胳膊,起身下拜“不虧神醫之名,小老兒受教了。”一主一仆,留下五千兩銀子,駕著馬車走了。
小道童高聲喊話“今日還有最後一個診號,哪位要治,從速報名。”
“我治,我治。”
“你給我走開,我先來的。”
眾人紛紛擁擠,王保保急的直撓頭,這麽多人,最後一個診號,大哥今天再不看病,一條性命卻是決然無救了。此刻急中生智,也管不了許多,喝令二十名親兵,拔出鋼刀,但有攔路者就用刀背招呼。
“哎呦,疼死我了,哪家的。”
“哎,你怎麽打人。”
二十親兵不一刻打出一條通路,王保保背著薛太歲急速來在神醫麵前。
“救,救我大哥,萬兩白銀相謝。”王保保慢慢放下薛太歲。
薛神醫定睛瞧看,但見薛太歲麵如青紙,沒有呼吸。
“死人?死人趕緊去埋葬,我這裏又不是化人場,拉走拉走,晦氣。”薛神醫擺了擺袍袖,就要收攤。王保保死死拉住薛神醫袍袖“神醫,他還活著,沒有死,真的沒有死,他跟你同姓本家,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呀,神醫,我求求你,求求你了。”說著,就把大把的銀子往薛神醫懷裏堆。
薛神醫齜了齜牙“看在銀子的份上,我就跟你這小胖子說句實話,此人麵色淤青,人中紋不顯,心跳沒有,這是死了七天的征兆,你休要瞞我。”王保保暗自吃驚,他從齊麥縣的青石口把薛太歲送來,整整用了七天半,一時間目瞪口呆。薛神醫怕他救人心切,死纏爛打,索性繼續喋喋不休“就看這印堂,烏青無血,乃是陽氣喪盡的征兆,你再看這唇,口齒咬唇出血,那是因為死人嘴牢,再看,哎?這血怎麽是金色的?”
薛神醫像是發現了新大陸,急忙附身細看,打開羊毛毯子,裏麵沾滿了薛太歲流出的金色血液。薛神醫大驚失色,撩動薛太歲的眼皮,眼珠轉也不轉,此時他突然探出左手食指,一捏薛太歲脖頸之處,明眼人知道,這是醫家失傳的最上乘的診脈功夫,喚作一指切命,能斷陰陽兩界。
薛神醫撚著胡子,嘴裏不停叨咕“怪哉怪哉,此人脈息全無,心跳沒有,七日沒有飲食,一身血脈居然還能緩緩自行流動,這,這是生是死?”說罷,看著王保保。
王保保額頭冷汗直冒“生,咱大哥不可能死的。”心裏卻想你特麽是神醫,我懂個毛線呀,你偏偏要來問我。
薛神醫猶自自言自語“金色血液,金色血液,這絕不是人的血脈,童兒,去把我的骨血脈典拿來。其他人散了吧,今日不再診斷,這是我最後一個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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