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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天下狼煙 第四十五章 誘敵

  地絕僧跟天絕僧不一樣,至少在他心中是這麽認為的。師兄是個有勇無謀的人,著了人家的道兒再正常不過。而自己,則是智勇雙全的大將,自打他一入馬邊城,就以軍師的身份對尚獅駝指手畫腳,雖然被教訓了很多次,但仍然是不改。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是他給自己的解釋。此次出兵齊麥縣,他力排眾議,帶來一萬兵馬。


  “報告主將,敵人在前方列隊。”哨探斥候飛馬急報。


  地絕僧一模自己光乎乎的瘦長腦袋“對方來了多少人?”


  “回稟主將,十九騎而已。”


  “再探!”


  “得令!”斥候飛馬而去。


  “十九騎?哼,對方不是傻大膽,就是想誘我軍入埋伏,眾將官,隨我陣前觀敵。”地絕僧一騎青色高頭大馬率先出陣,身後密密麻麻跟著五千騎兵先鋒營。


  來著齊麥縣北邊的清風口,對麵真的隻有十九騎,主帥還騎著一頭毛驢。


  地絕僧看看那毛驢之上的大個子,一頭紅發,跟情報一絲不差,料定就是薛太歲。


  “喂,我說對麵可是李家軍千總薛太歲嗎?”


  薛太歲驢背之上一搖馬鞭“正是你家薛爺,你這個賊禿又是什麽人?”


  所謂當著和尚別罵禿賊,這下子照實讓地絕僧惱火,暗想你頭頂不也光禿禿的嘛。


  “對麵敵將休逞口舌之利,我乃馬邊地絕僧是也,且問你,你縣城之中不過幾千兵勇,何不早降?我家尚三當家既往不咎,定然給你個都尉當當。”


  薛太歲瞪了地絕僧一眼“咱為國戍邊守疆,討伐逆賊,你這西域番僧跟著瞎攪和什麽?此乃咱們中州之事,你西域是不是沒地方吃狗糧了,放出你這番僧瘋狗,到處胡亂噴糞?”


  地絕僧大怒,但轉念一想,不可中了敵人激將之法,於是回身問道“哪位將領可去擒拿此人?”


  話音未落,早有一騎飛奔而去,正是地絕僧的心腹將校陳寨主。此人一身紅色鎧甲,胯下大青馬,也不戴頭盔,甚是威武,一頭怒發迎風飄灑。好個人俊馬疾,馬邊城眾匪得意非凡,大聲呼哨“陳寨主旗開得勝,馬到成功!旗開得勝,馬到成功!”呼喊之聲,一浪高過一浪。


  陳寨主立功心切,根本沒把對方十九騎放在眼內,平日裏也是馬上廝殺的好手,故而一陣風似的向前突擊了二百米有餘。


  眼見馬勢越來越近,薛太歲冷笑一聲,左手一拍走獸壺吞天袋,鐵胎弓架在左手,右手抽出一支雕翎箭,隨手一射“中!”


  那匹大青馬“嘶溜溜”慘叫,頭骨中箭,“吭哧”一聲摔倒在地,隻把陳寨主搶前摔出去四、五丈遠。一旁十八騎頓時飛出兩騎,手舉精鐵長朔,“噗嗤”幾聲,把陳寨主戳了個透心涼。


  鮮血灑滿疆場,兩騎歸隊,馬邊城的嘍囉兵們頓時鴉雀無聲。


  薛太歲仰頭大喝一聲“十八騎可敢隨咱闖陣?”


  十八騎齊聲高呼“生死相隨!”那聲音借著山穀回音,響徹大地。


  薛太歲動了,催動胯下大白驢,率先一人往地絕僧方向疾馳而去。十八騎緊隨身邊左右護衛,右手精鐵長朔,左手持韁繩向前突刺。


  地絕僧大喊“盾牌陣,盾牌陣,弓弩手上前壓住陣腳。”


  但此時再布陣卻是來不及了,薛太歲率領十八騎瞬間殺入敵人前方五米左右,薛太歲拉出弓箭,大喝一聲“神門弩準備。”十八騎右手腕子上裝備神門弩,扣動扳機,十支連發,均透過盾牌而入,眨眼間殺入敵陣。


  薛太歲奪過敵人一把長刀,舞動如風,刀光凜冽,對方十數騎掉了腦袋,十八騎左手抽出精鋼斬騎刀,右手神門弩,近砍遠射,一時間如同虎入狼群,殺了了痛快。


  由於地絕僧未及時布陣,居然被十八騎衝了個對堂穿,從一字排開的五千人中間截斷突了出去。衝過對方人馬之後,薛太歲並未停留,而是率領十八騎迂回右翼,那裏是運糧補給部隊,防守更加薄弱,居然又給他們十九人殺了回來。這次突擊過後,十八騎變成了十騎,另外八騎重傷抑或身亡,畢竟沒有人是不死之身。鄭屠夫也被一個偏將一槍刺穿了胸口,掉下馬來,踩成肉泥。剩餘的十騎此時渾身是血,竟然不知道是自己流的,還是斬殺敵人的血漿。


  薛太歲仰天長嘯“爾等痛快否?”


  十人振臂高呼“痛快,九死未悔!”


  地絕僧此時急紅了眼,五千人讓對方十九人打成這樣,若不追擊,勢必影響士氣。於是,他高舉寶劍“弟兄們,他們人少,給我追。”


  奈何十八騎都是青一色的雪蹄烏,速度極快,薛太歲的坐騎六耳又是妖修之輩,腳力驚人,後麵追兵雖然紛紛放箭,但是射在明光鎧之上,如同瘙癢。


  十九人一騎絕塵,沒入了兩山的青山石口之內。


  地絕僧忽然高叫“停下,別追了,別追了。”


  後麵稀稀落落眾嘍囉兵跟上,地絕僧看了看山勢,兩邊山高過於雲頂,中間一條小路僅供三、四騎並肩過入。不由得心下起疑,萬一追了進去,中了伏兵,如之奈何。


  正自猶豫間,薛太歲又騎著大白驢一騎殺出,麵對地絕僧挑釁“禿賊,你倒是敢不敢來一戰?若是不敢,帶領人馬趕緊回去,別在這裏丟人現眼。看你一張刀條臉兒,沒得讓薛爺晦氣,還什麽地絕僧,咱看你叫倒地身亡賊和尚算球了。”


  地絕僧被罵出了真火,暗想若是一萬人被這十八騎就叫住了,以後還怎麽帶兵打仗,士氣定然一落千丈。想到此處,高舉寶劍“眾將官,跟我衝!生擒賊首,割了他的舌頭。”


  薛太歲聞聽此言,掉頭就跑,一幹嘍囉紛紛魚貫而入青石口。


  一進穀口,地絕僧發現不妙,周圍霧氣彌漫,且道路蜿蜒曲折。薛太歲那廝時不時出現在前方,依仗胯下坐騎神俊,經常出言調侃“禿賊,你家薛爺在此,你是老胳膊老腿抽筋了嗎?怎的追的沒有力氣。”帶追兵過去,哪裏還有薛太歲的影子。


  過了片刻,那個討厭的聲音又出現在前方“禿賊,你今兒早脖子洗幹淨了嗎?別一會髒了薛爺的刀,順便洗個熱水澡,省的薛爺給你燙毛。”


  “禿賊”地絕僧氣的用寶劍直砍兩邊的山崖,口裏罵道“匹夫,別讓我捉到你。”他畢竟是個西域之人,口齒並不十分淩厲,回罵之聲隻能以“匹夫”二字替代。反倒是薛太歲罵人成癮,左一句禿賊,有一句禿賊,居然都把“禿賊”二字都罵出了花來,即便是馬邊城的嘍囉此刻也在馬鞍橋上強忍笑容。氣的地絕僧寶劍砍山石都砍出了缺口。


  就這樣,一萬人的隊伍硬是給一條山穀拖出了幾百米長,宛如長蛇一般。


  地絕僧帶領眾人行進了許久,忽然看見前方出了亮光,頓時心下大暢,急命先鋒衝出穀口,三騎剛出穀口,“吱、吱”兩支雕翎箭射出,兩人倒地,剩下一人被人用禹王長朔生生穿透了胸膛,戰馬沒了主人,四散奔逃。


  地絕僧此時卻不敢再出穀口,想派斥候前去打探,但是有了前車之鑒,哪個人還敢露頭?正自猶豫之間,後麵運糧隊長官滿身是血前來稟報“主將,糧草被劫。”


  “什麽?”地絕僧一把耗住了運糧長官“你胡扯什麽,敵人就在眼前,如何能回身去劫糧草?”他這一聲過高,許多馬邊嘍囉都聽在耳朵裏,頓時軍心浮動。


  運糧官斷斷續續說道“主將,你率領大隊進了山穀,咱們運糧隊原地安營紮寨,突然對麵來了一個胖子,領出來四五千人馬,都是青壯,武備精良,咱們運糧隊戰力不佳,糧車被奪。”


  “無能之輩!”地絕僧揮寶劍要砍糧官,被左右死死抱住“主將,不能呀,未勝先斬自己兄弟,於軍不利呀。”


  地絕僧本不是無謀之輩,隻是被薛太歲罵的狠了,一時間有些氣令智昏。此刻穩定軍心才是正道,他下定決心“弟兄們,敵人全縣不過四、五千兵馬,此刻都去截糧,齊麥縣必定空虛,我等殺出這山穀,直取齊麥縣城,弟兄們,跟我衝。”


  一萬多馬邊城嘍囉知道,此地乃是敵人設伏的絕佳所在,再不死戰,定然無幸免道理。於是個個奮勇,人人當先,一起往穀口衝去。奈何穀口狹窄,隻能並排出行三騎,已經是最大限度,縱然有萬人也隻好三個三個衝出穀口。


  隻是一旦出去三人,即可被對方斬於馬下,敵人在哪裏,死於誰人之手,完全不明了,隻剩下四散奔逃的戰馬。


  眨眼之間,三十個出穀口的騎兵都做了刀下亡魂,一時間竟然沒人敢再往前衝了。地絕僧知道,對方不可能永遠有精良武器招呼自己,奈何屬下已經畏死不前,一個個眼巴巴看著自己。地絕僧正自想主意,忽然聞聽穀口之處有輪子轉動的聲音,一個嬌聲的女聲言道“馮壯士,這一把一百斤的晶石可都填滿了,然後如何?”一個男聲答道“敖吉公主,這很簡單,調低炮口,衝著這個峽穀的通道,然後拉動機關便可,神門炮以晶石為原料,發射的原本不是炮彈,而是把晶石之能,轉化成威力極強的光波,殺傷力極大。”那女聲又道“能有多大威力?比我龍宮龍鱗炮如何?”男聲笑道“你開一炮看看不就知道了。”


  地絕僧完全傻了,他不知道對麵一男一女在探討些什麽東東。但是隨著輪子轉動聲停歇,他本能感覺到一股殺機越發強烈,強烈到隨時可以讓自己斃命。為首的兩個斥候強行擠出腦袋,等著他們的是黑乎乎的炮口。


  四周死一般的沉寂。突然,“嘣”的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仿佛大地都被震得抖了三抖,一道火紅色的怒焰光柱順著青石口直線穿入。地絕僧剛剛躲進旁邊一個山石砬子後麵,眼前就被強烈的光線晃得幾近失明。待他睜開眼睛,發現眼前至少一大半的人變成了血水肉泥,連吭一聲都沒有。


  後麵的嘍囉兵突然爆發了一聲大喊“跑呀,他們有大炮,快跑呀!”


  隨著這一聲大喊,嘍囉兵們再也不敢向前,紛紛後撤,人踩人,人擠人,甚至高階軍官已經拔出斬刀,將怒火和恐懼發泄到自家兵丁的身上。


  地絕僧望著眼前的一切,他知道,自己所謂的智勇雙全的大將,終將是自欺欺人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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