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天下狼煙 第三十四章 夜市
明光鎧二十套,神門弩四十套,長槊二十根,北蠻雪蹄烏二十匹,西北青騅二十匹,東北特勒驃二十匹,精鋼斬騎刀二十柄,蠻王盾一百麵。
看著紙上的軍備要求,王千斤苦笑連連:“賢侄,你這要求委實太過分了。這些都是京畿守備禦林軍與左武衛軍的精良裝備,甚至是把西山銳健營的裝備也裹挾了進來。別看數目不多,這些裝備弄下來,至少沒有個十八萬銀子是別想搞定的。”
薛太歲慢條斯理喝著茶水,他也知道這是給老王將軍添麻煩了。單單說神門弩,扣動扳機,連發二十支,弩箭都是武修戰道開過光的三棱透甲錐。距離二十步以內,這一發下去別說你是什麽龍門修士,就是金丹修士也射的你神魂俱滅了。
一旁的小胖子王保保卻是不住地咳嗽,手裏把玩一隻白玉蟾,在椅子上尾蹭個沒玩沒了。
王千斤瞪了他一眼,口裏“哎”了一聲,暗道:“罷了,為了你這孽障,我就再折一會血本吧。”隨即開腔:“既然賢侄遠道而來,又有陛下的旨意,老朽也不敢不聞不問,這樣,還是老規矩,我出一半,九萬兩白銀,另外的一半還是需要賢侄去想想辦法。況且,這些裝備我渝州城也不盡全,我還要打發軍丁到隔壁的蓉城去購買,但是沒有足夠的銀錢那是萬萬不能的。”
轉回頭看了看王保保:“你好生跟著你薛大哥,這些裝備一半也是為你買的,免得你出師未捷身先死,給咱們老王家落了笑話。”
王保保轉了轉眼珠兒,拖著肥袖子抹了一把臉上的鼻涕:“爹,您就當是提前分家了,二弟那邊可是還能繼承好多家產呢。”
王千斤猛地站起身來,拎著拐杖就要爆打一頓,小胖子卻飛快地跑了。
薛太歲卻前前後後大致聽出了眉目,料想王千斤是想把大兒子交給自己支開,好讓二兒子王銘繼承家業,否則也不會如此大方。
王千斤一把抓住薛太歲的大手:“賢侄,你有蜀山劍修助戰,如何還怕不能建功立業?非要裝備你那支叫花子隊伍,這又是為了什麽?”
薛太歲苦笑搖頭:“老將軍,蜀山再威猛也是人家的人,咱薛某真正的班底可就是這十八勇士了,再加上令郎。”
王千斤突然眼眶濕潤:“果然是個有大誌向的,我一見你麵就知道你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我這大兒交給你,我也寬心。他嬌生慣養,文不學,武不會,就是有點小運氣。既然他跟你投緣,想必是不差的,你看在我跟你義父同在蜀山學藝的份上,一定要好好待他。”說完這幾句,竟是老淚縱橫。
薛太歲急忙失禮:“哪就到了如此生分?老將軍放心,咱定然將保保當成自家親弟弟。”
書中暗表,原來王千斤一直無子,四十歲年紀時為了避免絕後,特地領養了分支一脈的侄子王保保作為自己的長子,以便後來繼承家業。未料想,領過門二年之後,大房正妻卻意外懷孕,產下二兒子王銘。這一下著實讓王老將軍犯了難,有心讓親生兒子王銘繼承家業,又不好打臉推翻以前的承諾。隨著天長日久,王保保終日遊手好閑,不學無術,而王銘文章卻做得錦繡花團一般,已然得了會試十二名,要看將來就要進京參加科舉殿試,可謂功名有望。這愈加增加了老王將軍廢長立幼的決心。眼下這一年就到了立家門長子的節骨眼兒,怕外人說閑話,又怕兩個兒子爭搶家主之位,鬧出什麽笑話,所以幹脆將王保保支走,免得殃及池魚。隻是這些話卻不能對薛太歲這個外人說了。
薛太歲大小在軍營行伍,什麽陰謀詭計沒跟敵人施展過?第一日見王老將軍對王保保既不稱長子,也不叫犬子,反而來了個大兒。再看兩兄弟的表情,如何還能猜不出一二,所以也就當了悶口葫蘆,不再幹擾他人家事。
渝州市集不分白天黑衣,夜市反而更加熱鬧,薛太歲領著一幹蜀山弟子在夜市閑逛,倒是上官小扇女兒家到底喜歡閑逛,拉著幾個同門師弟興趣盎然。
薛太歲卻悄悄一個人往夜市裏麵的財寶一條街走去,剛進街口,就聞聽一陣吆喝:“童叟無欺,童叟無欺,看家的真寶貝,八百兩紋銀,絲毫不差。”
循聲望去,但見一個小胖子,捋胳膊挽袖子,露出一身肥膘,正自賣力吆喝。旁邊倒是有幾個買家,拿捏著九寶珍珠的青銅酒厥不停歎息:“倒是前朝的古物,隻是缺了一角,八百兩紋銀著實貴了,貴了。”
小胖子一聽來了勁頭:“呦嗬,還真有識貨的,不瞞幾位說,我這青銅酒厥不是凡品,自有一番興致,拿酒來。”
旁邊一個軍兵遞上一袋青稞酒,小胖子將酒往青銅酒厥裏麵一倒,頓時借著月光,隻間龍飛鳳舞,一團青氣直往天空上冒,再看杯中,一條魁魚四處遊蕩,時不時還露出頭吐一個泡泡。
一旁中年人捏著狗油胡子:“也不差,竟然是北海神珍,隻是這八百兩銀子卻是不值,如今白銀不如米麵值錢,以往一兩白銀能換上好的麵粉十鬥,現如今也隻能換八鬥了。小兄弟,若是五百兩白銀,咱陳誌翁就買下此物,你看如何?”
小胖子腦袋搖的跟個撥浪鼓相仿:“這青銅酒厥倒滿美酒,可現魁魚,魁魚乃龍之九子之一,常年引用有增進水法修為之功效,你等是真不知道還是來殺價的?不到八百兩,斷不能賣。”旁邊一幹買家看著眼饞,卻是遲遲不下手。
薛太歲看到此處,大手一張,就要搶奪青銅酒厥:“八百兩,咱買了。”
小胖子趕緊把寶物拿了回去:“哎,我說大個子,買賣還沒成呢,你打算硬搶不成?”
渝州市集雖然太平,但是殺人越貨的事情也不是沒有發生過,往往綠林大賊搶寶逃亡比比皆是,卻也不是什麽新聞了。
一個中年文士此刻開腔:“這位兄台,有寶價高者得之,咱出九百兩,小兄弟賣於咱吧。”
薛太歲一陣冷哼:“怎麽,念了幾天書就跑來跟咱爭寶物,咱出九白五十兩。”他這幾句話是咬著槽牙說的,仿佛再多出一分錢都覺得心疼。
剛才的狗油胡陳誌翁沉不住氣了,暗想再不出價可就真真拿不到這寶物了,急忙呼和:“小哥,但凡寶物賣於識貨的,這兩位都是意氣用事,咱出一千兩大禹王朝的官銀,這是保定票號,全國通兌,小哥就看在一筆寫不出兩個渝州的份上,賣於我吧。”說完就拿出了一張五寸見方的銀票,上麵大紅戳子“保定”二字,如假包換。
薛太歲暗想一千兩不少了,估計再高的價錢似乎也沒人出了,衝著小胖子一擠眼睛,小胖子心領神會,就要把銀票拿在手中。
陳誌翁撇了一眼薛太歲仿佛感覺有些不對,慢慢又把手收了回來,幹咳一聲:“嗬嗬,我再看看,再看看。”說著拿起青銅酒厥,仔細把玩了起來。
這招兒叫做盤等,往往賣家沉不住氣,怕夜長夢多,自會降價。果然,不一時,小胖子就顯得有些氣餒,但是卻遲遲不肯出口。雙方正自僵持,一個聲音在耳邊咋起,好像東山上的晨鍾一般:“小哥,莫要猶豫,這寶物一萬兩銀錢,我買了。”
薛太歲回頭看去,卻是一個白衣老者,頭頂著逍遙巾,額頭兩塊仿佛獸角,微微凸起,一臉的水鏽之色,仿佛斑斑的魚鱗。不由得一陣抵觸,仿佛見了深淵裏的泥鰍。
小胖子見來了買家,高興不跌,急忙搶過青銅酒厥,一把塞給了白衣老者:“給你,拿錢!”
白衣老者深施一禮:“小哥,不瞞你說,這寶物對於救我家孩兒的敗血症有奇效,故而我出十倍價錢,但是我今日乃是匆忙遊走夜市,未帶銀兩,但老夫絕不拖欠,我先給你打個欠條,明日黃昏來咱家做客,我宴請小哥,再把拖欠銀錢敷上,你看如何?”
一旁薛太歲心中大罵:“原來是個空手套白狼的。”
陳誌翁聽了此語,頓時來了精神,急忙將保定票號遞給小胖子,溫言道:“小哥,林中十鳥哪有手中一鳥來得安穩,況且天下大亂,渾水摸魚之人不在少數,這張銀票小哥拿好,寶物歸我了。”
那白衣老者也不動聲色,卻也沒有還青銅酒厥的打算,冷冷看著陳誌翁,仿佛看著一條河裏的死魚一樣。
薛太歲此時犯了難,他原本就是和王保保在這裏唱雙簧,又放出鬼文士當托兒,在這裏假裝加價,此刻看見兩位買主兒,一時為難決斷。
正自模棱兩可,忽見王保保不知發的什麽瘋,直接把銀票塞還給陳誌翁,衝著白衣老者一笑:“好吧,老頭兒,咱看你長得怪有意思的,就信你一回,寶貝歸你了。”
白衣老者手裏拿著青銅酒厥,從懷中掏出一塊青玉腰牌交給王保保,囑咐道:“明日黃昏,岷江邊上滄浪亭,不見不散!”
剛說完,隻聽一聲龍吟,狂風大作,飛沙走石,圍觀之人眼睛都睜不開了,空中烏雲密布,幾個大樹幹一樣粗壯的雷霆打來,頓時豆大的雨點劈裏啪啦傾盆而下,街上的人紛紛大喊:“快回家,龍王爺發威了,快回家!”
片刻之間,渝州城內水漫過三尺,多少百姓隻得在水中漫遊回家。
陳誌翁在這場混亂之中被雷劈中,倒地不起。後經大夫調製,已然是四肢無力,癱軟在床,為人時時刻刻瘋瘋癲癲,家中財產也被龐大的醫療費用榨幹。
明眼人都知道這個病症,他是得罪了龍王爺,民間俗稱“龍抽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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