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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天下狼煙 第三十二章 撞破

  郎中早就不是草頭翁,據邢如虎所說,鎖妖塔坍塌的那一天,他就像瘋了一樣,又哭又笑,足足喝了一大壇子酒,清晨之時就不知所蹤了。


  倒是他的女兒小憐留了下來,繼續給大夥尋醫問藥。小女娃模樣也算整齊,勞工們樂的見到一個異性,總比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天天蹲點看天上的飛鳥要強。


  是夜,薛太歲和小憐在草頭翁的茅屋之中推杯換盞。其實就是薛太歲一個人在喝,小憐隻是坐陪吃菜。想起草頭翁對自己的種種照顧,薛太歲也不由得心頭一熱:“小憐姑娘,萬事萬物都講個緣法,令尊必定無事,這次咱領兵出去,還要替你好好找上一找。”


  小憐麵露幽怨言道:“尋找阿爹自然要緊,隻是你剛出了龍潭虎穴,卻也不能和人家多聚一時,這領兵帶隊一走,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見。”薛太歲看她傷心過度,卻也不好在此糾結過多。


  燭火之下,小憐的臉色越發紅潤了,薛太歲幾杯酒下肚,不由得也有點心目神搖,一雙大手竟然偷偷地抓上了略有幾分滄桑的素手,那是長期采藥、漂洗留下的痕跡。


  小憐臉色一紅,扭捏了兩下卻也沒鬆手,嘴裏慢慢言道:“是呀太歲哥,如今外麵兵荒馬亂,還不知道阿爹跑到哪裏去了,要是能安定下來,一家人在院子裏種些苗木,養養雞鴨,那日子別提多美了。”說罷,竟然用一雙妙目瞟向了窗外,仿佛已經看到了未來甜美的生活。


  對於薛太歲這種常年在行伍之中摸爬滾打的軍漢來說,最大的奢求就是平安的生活,即便他有一顆拜將封侯的心思,那不過是在看到自己的義父李崇信在眾人麵前的形象所射出的光輝。李崇信一直在他麵前耳提麵命:“大丈夫不存淩雲之誌,無麵目立於世間。”可是,可是這淩雲之誌,是有代價的。即便像薛太歲這樣在死人堆裏爬出來的人,也知道這淩雲之誌太過遙遠,付出的代價他不敢想,隻是知道戰場上不是對方死,就是自己死。死亡的瞬間不由得他多想,活下去才是可以多想淩雲之誌的根本。


  此刻看見佳人所描述的太平世界,真恨不得扔掉自己一身的包袱,就此帶小憐找一處世外桃源,養魚種花也是不錯的選擇。


  他此刻的大手緊緊捏住了對方的小手,嘿嘿笑著說:“小憐妹子,咱現下的弓箭射的可好了,不如你辭了這醫官,隨咱去尋一處山村,咱每日射獵,定能讓你過個安穩日子。你每日紡紗織布,咱再開上幾畝薄田,咱們還可以”


  他其實想說還可以生一大堆孩子,隻是這話太過唐突,他沒敢出口。


  小憐紅了臉,將手抽了回來:“太歲哥,咱看你是喝多了,你這番進了鎖妖塔碰見什麽稀奇?”


  薛太歲一愣,沒料想剛剛才塑造好的氣氛被小憐支開了話題。但她跟鎖妖塔又有什麽關聯,不由得胡亂應付幾句:“什麽鎖妖塔,黑咕隆咚的一片,哪裏有什麽稀奇,咱不過放上齋品,匆匆跑回來罷了。”


  “那鎖妖塔為什麽突然崩塌了?”小憐瞪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等著薛太歲回答。


  薛太歲隻能繼續硬著頭皮瞎編:“興許年久失修了唄,這幫子蜀山道士,拿著朝廷的修繕款,還不知道貪墨了多少。”


  小憐見他顧左右而言他,也不多問,隻是頻頻勸酒。


  薛太歲一來得見義父李崇信,二來成為蜀山內門弟子,不由得也是高興,一來二去,竟然把三大壇子草頭翁釀造的燒酒喝了個精光。


  他踉踉蹌蹌站起身來:“小憐妹子,咱今兒酒多了,要回去歇息了,明日再來看你。”


  小憐急忙把他扶在病號的床上:“都喝了這許多,還逞什麽能,就在這裏安歇,病號的床你比誰躺的不多。”


  薛太歲回想起自己初來采石場,每日被火鴿子丁天慶和張大廉打的遍體鱗傷,就躺在這病床上,多虧了草頭翁父女關照,此刻熱血上湧,酒勁發的更快了,剛粘上枕頭,竟然鼾聲大起。


  過了片刻,小憐輕輕推搡他:“太歲哥,太歲哥。”


  薛太歲早已疲倦,此刻猶自有酒力,並不想蘇醒。忽的,身上幾處穴位一緊,竟是小憐點了他的穴道。


  薛太歲暗自納悶:“小憐何時會武藝了?也罷,定是和咱鬧著玩,待咱蘇醒再給他個驚喜。”


  夜裏冷風吹來,一輪明月吊在當空,卻是把薛太歲吹醒了。


  他本就酒量頗大,軍中人稱“烹飲牛”,有自身具鯤鵬血脈何其粗壯,區區點穴如何困得住他許久。


  他一翻身坐了起來,雙手捂住腦袋,越發思考剛才小憐的舉動別有深意。


  隨後,直直打了自己一個響亮的嘴巴,暗思:“薛太歲呀,薛太歲,你這半條賤命都是人家父女救的,如何還能懷疑恩人?人家要害你,當日不管你重傷,叫你待死便是,何苦周濟了你這許多歲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真卑鄙齷齪。”


  但轉念心下總是遊移不定,他在行伍裏哨探營和夥夫房都幹過八年,少有的青年人的敏銳,左思右想感覺不對,想把小憐叫來問個清楚。


  伸手去拉門,方才發覺門已然上鎖。


  這便更加深了薛太歲的懷疑,醫官的草棚根本是不鎖門的,萬一有了外傷,草頭翁可第一時間前來取藥,可今晚隻有他和小憐二人在屋內,越想越不對,薛太歲輕手輕腳,撩開窗戶,一個健步飛身而出。


  外麵月黑風高,還是采石場的山礦,連綿不絕,薛太歲不由得想起當日自己被當成嫌犯開山采石的場景,那是盡管衣食簡陋,但和眾家兄弟在一起,同吃同住同勞動,熱火朝天幹勁十足,不由得嘴角露出了笑意。想到兄弟二字,薛太歲忽然想起自己結拜的兩個兄弟,丁天慶和張大廉。暗道他二人不可能無緣無故失蹤,聽邢如龍的語氣竟是突然像人家蒸發了一般,定然是躲在當日的勵劍石礦藏的隧道之中,為何多日不出,待咱去尋個分明。


  采石場的地理方位沒有人比薛太歲更加清晰,他三轉兩轉來在了當日勵劍石礦的山石崖子,嘴裏喊了個“芝麻開花節節高!”這是開啟隧道密洞口令,乃是當日張大廉這小子用邪門妖法設置,隻有兄弟三人的口音方可奏效。山石崖子頓時閃出了一個一人寬窄的裂縫,薛太歲閃身進入。洞內一片漆黑,並無燈火,但如何能難得住一雙銳利鷹眼的他,此刻不用火把四下裏也看得十分清晰,隻見那些花花綠綠的勵劍石依舊安靜的堆積在四處,他躡足潛蹤快速向前奔去,這隧道比他初來之時不知延長了多少,走了足足半個時辰已然見不到頭。


  薛太歲心下暗道定然是自己走後,兩人辛苦挖掘,隧道這才如此深廣,隻是不知道二人是否挖通了。懷著好奇心,薛太歲加快腳步,一路向前,那些什麽紅色勵劍石,黃色勵劍石,盡管對於劍修來說珍貴無比,卻也不在他心上了。突的走到一處,薛太歲目見幾把鐵鍬散落在地,還有兩柄血漬幹涸的寶劍,再往後走卻是一個向上的高坡,他一腳踏上高坡,頭頂上一塊大青石封住了隧道口,以薛太歲當下血脈之強勢竟然無法挪動。他急中生智,忽的又想起口令,隨即念叨“芝麻開花節節高!”那大青石居然挪動了位置,薛太歲一頭鑽了出去,清新的空氣,夜晚的冷風,還有頭頂忽明忽暗的月亮,薛太歲深吸了一口氣,也暗自高興,隧道挖通了,他們終於成功了。可是疑惑的是,兩個人哪裏去了?難道竟然肯丟下這些勵劍石獨自跑路?思來想去搞不明白。


  這隧道出口有兩顆海棠樹,卻是早在蜀山的後山了。依稀的月光不甚明亮,但對於有鷹眼的薛太歲而已簡直可有可無。他四下裏觀望良久,照著隧道出口轉了一圈,並沒有發現什麽異樣。隨後念動口令,將大青石歸位。


  薛太歲按下心中的疑惑,又想起小憐白日的舉動,從這裏回采石場要走幾裏地,他快步前走,邊走邊想,按理說,小憐晚間如果不回鎮子上,那麽就是在醫官安歇了。聽窗戶根可不是什麽英雄行徑,薛太歲又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人影,還是兩個。


  “咦”這麽晚了,誰還會在這蜀山的後山活動呢?薛太歲不由得心下好奇。


  背靠一處不知何人道觀的外牆,薛太歲清清楚楚看見了斜對麵的兩個人影,自己卻不敢現身,借著圍牆將自己擋在身後。借著月光,他依稀看清了兩人中的一個,一身翠藍色的衣裙,不是小憐又是何人。薛太歲暗道,大晚上不睡覺,小憐妹子跑到這後山做什麽。


  但聽得小憐正自垂淚:“都怨你,非叫咱伺候那個大個子,他一臉凶相,看著就是個匪類,咱怕的要死。咱阿爹也不知道哪裏去了,到底什麽時候是個頭呀。”


  薛太歲躲在後麵不敢現身,隻是心中暗暗叫苦:“哎,原來她到底在乎咱的相貌,隻是薛某自欺欺人罷了。”


  另一個十分年輕的男音卻是有些熟悉:“你不過跟這小子再虛與委蛇一段時間,從他嘴裏套出話來,那鎖妖塔根本不可能無緣無故崩塌,裏麵可是關著一個大人物。”


  薛太歲正自思索在哪個地方見過此人,但見黑影之中,小憐居然一頭紮進那個男人懷裏:“你總是這樣說,也不知道你家裏的大婆讓不讓我進門,我隻覺得阿爹走了,我一點主意都沒有了,嗚嗚嗚嗚”


  那個男聲又起:“你放心,我自說能納你為妾,肯定是鐵打不動的,莫非真要我把心肝掏出來讓你瞧瞧嗎?”


  小憐急忙拉住那男人的手:“誰要你的心肝,我隻要你對我一心一意罷了,至於做小,咱也顧不得許多,隻是那大個子,我看著就瘮得慌,一頭紅發,現下竟然脖子裏掛著都是骷髏素珠,整日裏與虎謀皮,我怕他殺了我。”


  那男人嘿嘿笑道:“小寶貝,這裏是蜀山,我是峰主,你怕者何來?待你套出大個子的話,我讓這小子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弄跟鐵鏈困在脖子上,給你當一頭看門狗,可好?”


  薛太歲此時已經驚得一頭冷汗,暗叫:“封玉書!這個男人的聲音是封玉書的聲音。”


  小憐罵道:“誰稀罕他當什麽看門狗,套出了消息,你趕緊給我殺了他,我看見他就心煩。”


  薛太歲心頭一震,暗道圈套,全都是圈套,咱竟然當她是好姑娘,這對狗男女。想到此處,手裏的拳頭不由得攥得緊緊的。本想去出去撞破這對狗男女,但又冷靜一想,自己如何能是蜀山峰主真人的對手,去了就是讓人殺人滅口了。


  薛太歲此刻萬念俱灰,又唯恐遲則生變,剛要逃離,卻聽封玉書大喝一聲:“誰?誰在那裏?”


  薛太歲急的頭頂冒汗,急忙拿出火折子,想要引燃附近荒草製造混亂,自己好脫身。


  卻聽得小憐啐了一口:“大半夜的,別疑神疑鬼了,嚇得我一跳。門我已經鎖了,他出不來。”


  封玉書繼而嘿嘿幹笑了兩聲:“我這不是詐一炸嘛,小心使得萬年船。”


  薛太歲這才暗暗鬆了一口氣,躡手躡腳轉過山坳,然後發瘋一般地狂跑,不一刻回到草頭翁的茅屋,繼續裝睡。


  不一時小憐一挑房門,走了進來,看見薛太歲身上的毯子掉了一半,急忙又重新給他蓋好。


  然後收拾碗筷,一個人獨坐在燈火之下,徑自唱起歌來:“小妹妹織布忙呀,郎呀去遠方,小妹咱盼呀盼呀,郎呀回故鄉”


  這是蜀中小調,讓她唱的淒涼婉轉。


  薛太歲此時心中翻江倒海:“難道他竟然還對我有一絲柔情?罷了,隨她去吧,看在她父女有恩於咱,隻要不主動害咱,咱也不揭穿此事。”


  他此時想著小憐剛才的話,也對自己的麵相產生了自怨自艾的想法,想那封玉書不到四十就坐上了蜀山峰主,且長袖飄飄,玉樹臨風,真是怎麽比都把自己比下去了,小憐這樣的山野姑娘,能找到這個人托付終身,即便做妾,總比找自己一個整日裏行伍廝殺,沒個安穩的粗坯強上百倍。


  他素日心胸大度,此刻卻是把抓柔腸,痛著痛著,竟然真的睡了過去。


  【故事不錯 敬謝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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