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天下狼煙 第二十八章 弑師
一日傍晚,養由基喝的醉醺醺,嘴裏不住回味“嗯,這赤峰豹的味道咱還是頭一次嚐,滋味不錯,有嚼頭。”薛太歲也喝了不少,大著舌頭說道“老兒,從未見你射箭,是不是年老不講筋骨為能呀?”
養由基一瞪眼“小兔崽子,別以為這大山之中的妖獸任你射殺,就感覺射術已成,你隻會死射之法,那活射之法你還沒學呢。”
薛太歲一骨碌身站立起來,恭恭敬敬施禮問道“何為活射之法?”
養由基將荊棘鞭子遞給薛太歲“喏,前麵有座大山,你去追趕一些妖獸,讓他們躲進大山之後。”
薛太歲大感新奇,難道今日老兒要露上一手。
急忙依計而去,不一時煙塵滾滾,一群鴻蒙野牛被趕入深山。
薛太歲大汗淋漓站到山頂大聲問道“怎滴老兒,你能射殺這些野牛?”
養由基也不答言,從懷裏的百寶囊中取出一支半米長的柳木小弓,龍頭鳳尾,周身用紅油漆走了多少遍,鋥明刷亮。然後隨意折斷了一根柳樹枝子,在弦上拉了拉,勁道正好。
也不見他如何排擺姿勢,隨意拉了個小架,隻見“嗖”的一道箭光直奔大山而去。薛太歲此時已經有了幾分眼力,暗道此箭力道尚可,但是毫無準頭,這豈不是要撞在大山壁上,難道老兒有力道能開山破石?
眼見那支柳木箭要撞到山石之上,忽的詭異轉彎,竟然像有無形絲線操縱一般,長了眼睛似的繞過山石,直奔大山後麵。
薛太歲不由得大吃一驚,難道這射箭還能射出拐彎的箭。
白光襲擾過後,直直紮進第一頭野牛的頭頂,野牛順勢而倒,箭卻毫不停歇,仿佛空中加了力道一般,繼續衝向第二頭野牛,隨後第三頭、第四頭直至第十八頭野牛轟然倒地,那支柳木條箭才直挺挺立在當地。
薛太歲整個人的大腦都不大好用了,這箭仿佛有人操控,又像長了眼睛,在空中環繞穿插,當真匪夷所思。
養由基爽朗笑聲大起“小兔崽子,看見了吧,箭是死的,人是活的,箭由心發,故可隨心所欲,此乃活射之術,你還差的遠呢。”
薛太歲急忙跪倒磕頭,連連拜服。
此後數年,在大荒山一帶,經常看見一個高大的紅發惡漢隨著一個羅鍋老者日夜勤射不息,直至山中妖獸全部都被獵殺殆盡。
終有一日,養由基與薛太歲圍火夜談,賣油老翁此刻臉上的皺紋越來越深了,薛太歲卻是神采奕奕,雙目有神,周身散發著雄壯的氣息。
養由基一歎“差不多了,你咱緣分將盡,與五煞帝君約定的十年之期已至,再過三天,你咱就要離開這夢境了。”
薛太歲早知懸棺之秘,此刻對夢境也絲毫不差異,隻是問道“先生,活射之術之上是否還有玄機?”
養由基一樂“世人何其心不足,既得隴又望蜀,也罷,有呀,活射之上乃是無射之術。”
薛太歲一遲愣“無射?”
養由基微微點頭“對,無射之術,草木竹石皆可為箭,心思到處,箭氣迸發,獵物隻道自己絕無生理,故而無箭,獵物卻早已判定自己死亡,箭未至,神先死,乃是無上射術。”
“那老先生可習得無射之術?”
薛太歲此刻已經對養由基佩服萬分,故而不叫老兒,改稱老先生。
養由基一臉苦笑,從懷中掏出一本牛皮紙砸成的冊子,交給薛太歲“活到老,學到老,一生一世學不了。所謂學無止境,就是此理。你現下修為不過開脈,至少要到元嬰才能修煉這無射之術,但願你早早悟道,也不妨咱的箭術有個傳人。”
薛太歲知道他這是臨別贈言,恭恭敬敬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
夜晚星空明亮,薛太歲將牛皮手劄全部記牢,順手扔進火堆,明火遇牛皮,燒的更加猛烈。隨後劈鬆木做箭,工工整整,一共七支,頂端箭頭在清水石上磨了又磨,鋒利無比。
第二日一早,薛太歲將其中三支箭交於養由基“老頭兒,今兒就要分別,你咱名分未定,實則師徒,就較量一場,檢驗咱所學如何?”
養由基哈哈大笑“果然是個有膽子的,與老夫對射的敵手百年來都做了箭下亡魂,小兔崽子,你不怕嗎?”
薛太歲忽的抬手,開弓發箭快如奔雷閃電,口中喝道“怕者何來!著!”
養由基半急忙飛速後退十五步,那身形迅捷異常,哪裏還是個邋遢的佝僂老者,分明是一個百戰百勝的名勳宿將。
隻見他順勢取出紅色柳木弓,也不擺架勢,隨手還了一箭,兩隻鬆木箭在半空中箭尖對箭尖,“啪”的一聲,兩兩落在塵埃。
不等養由基反應過來,薛太歲拉動黃楊大弓,弓弦一響,一道箭光,空中轉變方向,直奔養由基後腦海,將其所有退路盡皆封閉。
養由基順勢一躺,卻是個韓湘子醉臥白雲塔的架子,臉對天空還了一箭,依舊是箭尖對箭尖。
薛太歲不由得喝了一聲彩“老兒,好手段!”喊罷,頭也不回向大荒山跑去。
他如今身具鯤鵬血脈,迅捷無比,片刻工夫已成一個黑點,幾近消失。
養由基嗬嗬大笑“居然敢把後背給了老夫,老夫送你一程。”
紅木小弓爭鳴作響,一道白光迅捷無比飛向薛太歲,薛太歲空中使了個張飛大片馬,雙腳一張,夾住來箭,兩腳一用力旋轉,口中喝了聲“還你!”
那支鬆木箭居然調轉箭頭,“嗖”的一聲,直奔養由基麵門而去。薛太歲落地之後,左手一穩弓角把手,右手拉動弓弦,竟是又射出一箭,兩箭相連,先後撲奔養由基。
養由基也不由得讚了一聲“好個小兔崽子,射術倒也了得,隻是遠不如這腦子好使。”
養由基用紅色柳木弓左支右撩,“當啷”兩聲撥打雕翎落地,再看薛太歲已經不見了蹤影。
養由基提氣便追,邊追邊喊“小子,你咱三支箭都用完了,這箭手對射可沒平局一說哦。”
路程跑過半,未見薛太歲身影,忽的隻聽背後薛太歲一聲喝“看咱無射之術!”
“錚”的一聲弓響,養由基大驚失色,暗道“難道這小子一夜之間就領悟了無射之術?”
隨後發現並無異常,卻是空空如也。
養由基心下稍定,嗬嗬笑道“小子,疑兵之計並不管用,你再露頭,就該領教老夫的無射之術了。”
話音剛落,忽聽左側薛太歲又是一聲力喝“看咱無射之術!”
“錚”又是一陣弓響,養由基但覺箭風撲麵,卻無實箭,心下大定。暗道這小子一夜之間就能產生無射箭風,倒也了得,隻是終歸是個開脈修士,無法練成。
想到此處,放鬆了戒備,照著薛太歲背影追去,兩人環山而繞,薛太歲又身法靈活,神出鬼沒,養由基幾次欲出無射之術,都覺得並非良機。
忽的山頭之上,薛太歲聲音又起“著!看咱無射之術!”
養由基剛要出言譏諷,忽覺對麵惡風不善,竟然是一支真真正正的鬆木箭。
原來昨晚薛太歲做了七支箭,兩人各自分三,卻將最後多出的一支留給自己。
看著養由基仰麵摔倒,薛太歲才露出身形,臉上已經是大汗淋漓。
忽的一陣大笑之聲“哈哈哈,小兔崽子,真是好生奸詐,幸虧咱還有齧箭術。”
隻見養由基一骨碌身,從地上站起,嘴裏叼著那支鬆木箭,洋洋得意“這下子箭歸咱了,咱可以射你了吧,你身形已經暴露”
剛說到此處,忽然感覺天旋地轉,臉色發青,嘴裏喃喃道“箭上有毒?你居然用毒箭,這是射手的奇恥大辱”
“嘎巴”一聲,薛太歲手中的黃楊大弓斷裂兩節,仿佛為主人殉葬。
一代神射手養由基,命歸大荒山。 。